语文一直是唐景汐擅长的科目。
从小学时成绩不那么好时,到高三成绩稳定在前三,语文的成绩一向强势。
她很快投入状态,有条不紊地答题。
对全国所有的高三学子而言,迄今为止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终于来临。
唐景汐像是忘记了时间,沉浸在答题中,尤其在作文部分,下笔行云流水,直到最后一个句号完成。
抬起眼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她低下头,先检查答题卡的选择题部分有没有涂错,再检查不那么有把握的。
“叮铃铃铃铃——!”
教室外响起响亮的考试结束铃声。
“所有考生,立刻停笔!”
唐景汐的位置靠后,但监考老师也很快收到她面前来了。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便拿起已经收拾好的文具袋,在讲台的地上将自己的书包拿起来拍了拍灰。
她对高考最大的怨念就是,竟然不给书包多准备点儿课桌放。
她来得只是晚了那么一丢丢,放书包的课桌就堆成一座高高的小山,心爱的史路比只好悲惨地放在地上。
唐景汐抱着书包,一边拍灰,一边往外走。
“唐景汐!原来你在我隔壁考室啊!”
是班里的同学,她高兴地跑过来:“第五个选择题你选的啥啊?我在A和C中间纠结好久啊,你选的是啥?”
她期待地看着唐景汐,仿佛她说的一定是标准答案。
不过呢,在语文这个科目上,唐景汐的确有那么一丢丢的绝对自信。
“我选的A。”她说。
“太好了!我也选的A!”女同学笑得更高兴了。
从教学楼出去的路上,她们碰到了几个同学,不出意外地,大家都在对答案。
但唐景汐此刻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她有点儿饿了,铃声一响,她的肚子就跟着叫了一声,幸好有铃声掩盖,除了她没人听到。
她和几个同学走到校门口。
“宋青岚!她不是保送了吗?”
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鹤立鸡群的身高带来的视觉冲击。
更何况,少女精致漂亮的脸即使看不清,美人天然自带柔光,遥遥望去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人家啊,肯定是来等唐景汐的啦。”
女同学纷纷笑起来。
“你们关系真好呀,我和亲姐关系都没你们这么好。”
“不是吧,亲姐诶?”
“你亲姐来接你没有?”
“……没。”
“宋青岚对你可真好,她以后的男朋友肯定要吃你的醋的吧,唐景汐是不是?”
……不会。
因为就是我呀。
唐景汐白皙的脸都红了红,她强自镇定下来,挥手和同学拜拜:“我妈妈在外面等我,我先走啦。”
她小步快跑到校门口外,一口气到了景新雨面前。
景新雨正要问上午语文考得怎么样——
“妈妈,中午我们吃什么呀?”唐景汐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景新雨:“……”
宋青岚笑着说:“蒋阿姨没来你就知道了,她在全力做你爱吃的,全都是,昨天就备好了。”
“太好啦!”
唐景汐十分不庄重地原地蹦了一下,还摸着小肚子说:“我发现高考和平时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呢!”
景新雨来了兴趣:“哦?你说说看。”
“比平时容易饿!”
唐景汐撅了下嘴,唉声叹气道:“我平时哪儿饿得这么快啊?可能我的紧张都是胃帮我承受了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还摸了摸:“唉,你辛苦了。”
景新雨:“……”
她的紧张和焦虑被冲得一干二净,望着女儿这么活泼的模样,淡淡地笑。
回到家中,六只狗狗争先恐后往唐景汐身上扑去,好似短短几个小时经历了多么了不得的离别一般。
“好,好了,欢欢,你冷静一点啊,我的书包上有灰,不干净的。小黑,你也管管它呀。诶?谁在咬我的裤子,这不是校服啊,不能咬的。”
还是宋青岚去解救被狗狗的热情和爱团团包围的唐景汐。
“汐汐这两天不行哦,你们只能和我玩了。我陪你们。”
它们好像听懂了,转头就往宋青岚身上去了。
唐景汐:“……”
唐景汐:“我感觉不好,它们也太没良心了呢!”
她叉起腰,十分不忿。
宋青岚想了一下:“可能是我平时太忙,很少陪它们,它们就……”
唐景汐听了嘴撅得更高了:“所以说,多么不公平嘛,我辛辛苦苦带狗狗,成全了你的物以稀为贵了呢。”
宋青岚挑眉:“嗯,这个思维不错啊。”
“哼,我要去吃饭了,不跟你们这群小没良心说话了。”
唐景汐放下书包,过去洗手。
宋青岚低头,修长的手指头点了点六只狗头:“惨啦,她要生气啦。”
“岚岚你也去洗手呀,要吃饭了。”
“好。”
吃完午饭,景新雨便催着唐景汐去睡午觉:“多睡会儿,养精蓄锐。”
唐景汐故意将肚子鼓出来一点:“可是我吃得好撑哦,要消消食的,妈妈,还是你跟我说的呢,饭后不能马上躺的。”
她笑眯眯地问:“你忘啦?”
景新雨微微一愣,后知后觉点头:“诶对!唉,蒋姐还真说对了,我比你还紧张。你过会儿再睡吧。”
唐景汐点头:“放心吧妈妈,我有数的。”
她和宋青岚一起在客厅的沙发边上和狗狗玩了会儿,便一起上了二楼。
两人各自在房间里睡了午觉。
景新雨平常也要睡会儿午觉的,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哪怕现在要去酒厂工作,她也在办公室里放了一张折叠床。
可是今天她没有睡,怕万一睡过头,忘了把女儿叫起来去考试。
她坐在客厅里看书,时不时看一眼挂钟。
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发的时间,她连忙上楼。
宋青岚已不在房间,她在唐景汐的房间,正在叫她起床。
唐景汐懵懵地跟她们下楼,直到坐上车,才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景新雨一直牢牢关注女儿的状态,她有些不安地问:“醒了没有啊,要不要给你买点冰水贴贴脸?”
唐景汐瞬间就清醒了:“……我好了妈妈。”
第一天的下午考的是数学,是唐景汐曾经犹豫要不要学理科的最大障碍。
她下车后,拿起书包跟她们说了拜拜就要往里走,忽然被宋青岚拉住手。
她回头:“嗯?”
宋青岚:“给你手气,数学比较有用。”
唐景汐笑了:“有道理,你的语文还没我好呢。”
她稍稍用力,握紧宋青岚的手。
连在旁边的景新雨,也被这奇怪的仪式感弄得很莫名。
她也拉起唐景汐另一只手。
唐景汐:“……啊?妈妈?”
景新雨微微用力,笑着点头:“奇怪什么啊?我也是大学生呢,给你我的高考力量,我高考时就超常发挥了,才上了大学啊。”
唐景汐“扑哧”一下笑出来:“你从没跟我说过的,这么说,我也要好好蹭蹭妈妈的好运气呢。”
“好了好了,别闹,快进去,晚了书包又只能放地上了。”
这可是比蹭手气更具体的、迫在眉睫的大事啊!
“对对对,我差点儿忘了!”
唐景汐着急跟她们挥手,背着书包就往里面冲。
“慢点儿!别撞着人!”
景新雨在后头大声叮嘱,唐景汐右臂竖起来,朝后挥了挥,示意自己听见了。
唐景汐一路狂奔,进考室的第一眼便是望向放书包的几张课桌。
还好还好,有位置。
她放下心来,气喘吁吁地松了书包,拿出里面的文具袋,再将心爱的史路比放上去。
真好!
唐景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等待试卷的发放。
-
高考不仅对这些参与其中的学子和家长是头等大事,即使家中没人高考,高考的两天,也是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
今年的高考语文作文题目是什么啦,又有哪家孩子错过了开考时间啦,诸如此类。
炎炎盛夏,依然有家长在校门口等着,他们与一同等待的、萍水相逢的家长聊起自己的孩子。
那些平时总是对自己孩子吝啬赞美的家长,此时也会不吝赞美地说自己孩子如何争气。
校门外的家长在热火朝天地聊天,一片喧嚣。
而校门内的世界,是一年之中最安静的时刻,只有笔尖落于纸上的轻微沙沙声。
唐景汐坐在考位上,写完英语作文的最后一个单词,便开始检查答题卡。
英语的选择题是最多的,若是涂错位了那可不得了。
她细细地从头到尾比对了一遍。
没问题。
然后盯着那些做了标记的不那么确定的选择题,重新思考。
讲台上方的时钟上,分针一点点转动。
“丁铃铃铃——!”
“所有考生,立刻停笔!”
这一句话,短短两天内,唐景汐已经听了四遍,只是这一遍她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就这么结束了吗?
眼前的试卷被收走,她拿起文具袋和书包,走出考场。
外面是刺眼的大太阳,而她的中学生涯就在刚刚的那一道铃声中……
唐景汐的伤感情绪刚起来——
“汐汐!”
闵淇淇隔着人群,朝她猛烈招手,然后冲了过来,抱着她又笑又欢呼。
“解放啦!我终于解放啦!”
还伴随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不用再背那些要吐了的书了!啊!空气真好啊!我出狱啦!我从今天开始重新做人!太幸福啦!”
……呃。
这伤感情绪无论如何也继续不下去了。
唐景汐和闵淇淇一起高高兴兴地走到了城南中学的校门外。
高考的最后一科,等在校门口的家长比前几科明显多了不少。
宋青岚依然靠着身高,突出重围。
“宋青岚!”
“岚岚!”
唐景汐和闵淇淇都看见了她,待她们走近了,闵淇淇才注意到自己的爸爸和妈妈站在景阿姨的旁边。
“爸爸!妈妈!景阿姨!”
闵淇淇的目光往旁边挪了一点儿,笑眼更深了些:“轩轩!你怎么也在这里呀?来等我和汐汐?”
她伸出手,高兴地拍了一下方晨轩的手臂:“没想到啊,你很够意思嘛!谢谢!我记住了,明天请你吃冰粉!”
方晨轩:“……”
“你和我爸妈一起来的啊?”她又问。
闵淇淇的爸爸和妈妈同时说:“不是啊,我们到这儿来才看到轩轩的。”
他们也很意外的。
虽然夫妻俩私下开过玩笑,说轩轩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是当真的发现有猪看上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时,那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哪怕是一头白白净净、高高瘦瘦还很优秀的猪。
可是,孩子也大了,高中已经结束了,他们好像也不能说些什么。
那边闵淇淇已经在和方晨轩约“约会”的时间了——
“明天我们先去小姑父书店喝奶茶,然后下午再去吃冰粉。”
闵淇淇豪爽地表示:“你明天不许带钱出门哈,都算我的!我高兴,哈哈!”
方晨轩忍不住笑:“你又来了。你平时爱乱花钱,哪有我存的多,还是我来吧。”
闵淇淇又高兴地拍了一下方晨轩的胳膊:“够意思!哈哈哈哈!明天我们还能去吃旋转小火锅!我心动好久了!”
方晨轩像一个被佞臣麻痹的昏君,只知道说一个字,那就是:“好。”
闵淇淇的爸妈:“……”
两个小年轻堂而皇之地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打情骂俏。
世风日下啊!
“轩轩是个挺好的孩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可是……你们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好、好歹过几天嘛!”
闵淇淇的爸爸吭吭哧哧地说完。
闵淇淇愣住了。
“……哈?”
她就只是去吃一碗冰粉啊!
……再加一顿小火锅。
而已啊!
作者有话说:
撒花!
高考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