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汐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山原说宋青岚以后有的累什么意思。
回到家中,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景新雨过来帮女儿拿下书包。
她知道女儿今天是去帮同学补课的呢,真是有了女儿成绩好的实感,也非常高兴。
“累不累,同学家里吃饱了吗,要不要在给你弄点什么吃吃。”她问。
唐景汐摇头:“不累,也不饿,她家的饭菜也很好吃的呢。”
山原家中除了专职照顾老两口的保姆阿姨,还有专门做饭和专门打扫卫生的保姆阿姨。
平心而论,今天晚饭很好吃,但唐景汐被劲舞团弄得很挫败。
换好鞋就坐到了钢琴面前。
抬起双手,放在琴键上。
稍稍一静,指尖轻按,行云流水的琴音便从指尖流淌而出。
景新雨有些惊讶。
以往女儿练琴总要她提醒的,这还是第一次不需要她提醒,就自己主动坐到了钢琴旁边。
弹完一首,唐景汐偏头,问:“妈妈,我弹得好吗?”
“好!非常好!”
景新雨恨不得给女儿鼓掌,笑容温柔灿烂:“你现在比以前灵活多了呢。”
唐景汐小小叹气。
她也觉得自己弹琴很好了,可为什么玩劲舞团那么差劲呢,都是用手指头来玩,不同的是一个是键盘一个是琴键。
差别也不是那么大呀,十级钢琴都考下来了,一个劲舞团游戏玩不成,真是……
意难平!
晚上唐景汐躺在自己的大床上,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
干脆爬起来给宋青岚打电话。
十点,宋青岚肯定还没睡的。
果然,耳机里的嘟嘟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
“我有一个问题。”
听筒里,宋青岚语气轻松:“什么题,你问。”
“不是那个题!”
唐景汐盘腿坐在床上,食指戳在柔软的被面上,陷进去一个小小的深深的窝。
“那个,今天我和淇淇去山原家给她补课了……”
宋青岚:“嗯?”
尾音上扬,很惊讶的样子。
唐景汐当然感到自豪了:“山原考得不好嘛,我们是朋友,我和淇淇当然能帮就要帮的。你是她同桌,也不说帮一帮呢。”
宋青岚默了默:“然后呢?她听你们给她补课了吗?”
“听了呀!”
“……”
“我们给她讲了月考的语文卷子和数学卷子,我讲的语文,淇淇讲的数学。然后——”
“然后?”
“我们玩了劲舞团,劲舞团你知道吗?”
“不了解。”
“就是一个游戏啦,在键盘上敲方向,让游戏的小人跳舞。淇淇和山原都玩得很好,我玩得很差……我就说我的手指头一直很笨,以前学钢琴也是比你慢好多差好多。”
唐景汐语气低落。
“她们笑你了?”
“山原笑了……但不是笑我。”
“嗯?”
唐景汐停顿了下,又想起山原的笑容。
明亮又带着促狭,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让人看了情不自禁地会觉得害羞和难为情。
这感觉让唐景汐觉得生疏陌生呢。
她慢吞吞地说:“山原说,班长大人,以后有的累了哦……宋青岚,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我能感觉她在开什么玩笑,可我没懂哪里好笑呀,问淇淇,淇淇也不懂,问山原,山原光笑不说。”
听筒里的呼吸声忽然沉了一点,又响起剧|烈的几声咳嗽。
“你感冒了吗?”唐景汐关心地问:“妈妈说换季最容易感冒了,你是不是穿得太少了呀?”
“没,还好。”
宋青岚的声音听着微微沙哑:“没事的,别担心。”
唐景汐放下心来,紧接着又问:“山原说的什么意思呀,你肯定知道的。”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那天在车上,你和山原还看来看去的呢!”
“……”
唐景汐又问了几遍,宋青岚少有的语气支支吾吾,却什么也没说。
挂了电话。
唐景汐的一颗心像掉进了泡菜坛子,又酸又涨的。
宋青岚知道,她感觉出来了。
但她就是不说。
这又是一个她和山原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
连续几周,唐景汐和闵淇淇都会在周末去山原家。
闵淇淇最初是被唐景汐鼓动着去的,现在周末去山原家特别开心。
山原家里冰箱里简直是宝藏,吃不完的零食喝不完的饮料,山原还买了好多游戏光盘,国内的有,国外的大作也有。
还有游戏机。
简直是神仙才有的快活日子呀!
唐景汐去山原家的目的也不如之前单纯了呢。
她想帮助山原,但也想靠近山原,想知道她和宋青岚的小秘密。
几周下来,山原的学习进没进步不确定,闵淇淇的劲舞团水平倒是突飞猛进。
“哈哈哈哈哈!上次我去轩轩家里玩,把他杀得片甲不留!他还想拜我为师!”
闵淇淇高兴地笑:“哈哈哈哈哈!我说不收徒弟!他各种求我呢哈哈哈哈!”
唐景汐的手指头仍然笨笨的。
但也比之前好很多。
她发现自己是反应速度有些慢,弹琴时琴谱都是练过千百遍的,早已烂熟于心。
而劲舞团的箭头变化她一点不熟悉,才会玩不好,所以她特意将几首流行的歌曲的箭头特意存到电脑上,晚上和小爱聊天的时候顺便练一练。
第二次月考,也是期中考试,很快来临。
期中考试除了四门主科,还加上历史、生物、地理和政|治。
每科一百分,总分八百分。
过几天成绩下来,唐景汐和闵淇淇第一次没去七班的黑板旁看自己的成绩,而去了九班,叫来方晨轩,让他去看一看山原的分数。
“至少数学能有四五十分了吧!”
“我觉得语文可能还能及格哦!”
“嘿嘿,就是,汐汐你语文那么好呢。”
“哎哟,你的数学也不差的啦!”
两位小老师迫不及待想要接收人生第一次给人辅导功课的成果呢。
方晨轩从看成绩的人群中挤出来,到了后门。
闵淇淇先问:“怎么样,怎么样?先说数学和语文!”
唐景汐也目不转睛地问:“加起来肯定有一百分了吧!”
方晨轩摸着后脑勺,很为难地压低声音:“呃……她这次总分240分……”
“……”
闵淇淇:“数学呢?”
“数学14分。”
闵淇淇张大嘴巴。
唐景汐:“语文呢?”
“语文20分。”
唐景汐也张大嘴巴。
八门学科总分240分,平均每科都有30分。
她们给人家补习了半个多月,还不如平均分……
过了会,山原从外面进来。
唐景汐和闵淇淇在她面前,低垂着脑袋,好像是她们害得她考这么差一般。
“怪我,肯定是我没讲好……”唐景汐说。
闵淇淇也说:“怪我,肯定也是我没讲好……”
唐景汐的眼睛有点湿润,眼尾微红。
显然自责到了极致。
“没有的,我没有全心全意,有几次都想着待会玩劲舞团……以后我一定会更加专心给你讲题的!”她认真地说。
山原大方一笑:“哪儿能怪你们呢,我就这水平,你们也不用给我讲课了,来玩欢迎,讲题么就算——”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拽住。
山原顺着自己的手腕,一抬头。
宋青岚站在她身边,神情冰冷。
唐景汐还在自责呢,同样惊讶:“你……”
她还没说完,宋青岚就拽着山原,强行把她拉出去了。
“你干嘛啊,发神经啊!”山原大喊。
她用力甩,却发现宋青岚这人不仅个子高得可怕,力气也大得可怕,她竟然挣不脱,简直奇耻大辱!
宋青岚把人拽到了露台,这里平时学生来的很少,偶尔有勤奋的住校生来这里早读。
山原的手腕终于被松开,她撩起校服袖口,纤细的手腕皮肤泛红。
她气急了,又骂:“你什么毛病啊,拉我来这儿干嘛?我考差了犯法了吗,想打架?”
“汐汐和淇淇费尽心思给你补课,你为什么故意考差?”宋青岚质问。
山原一愣:“我故意?”
“我看了你的卷子,很多地方都是空白。”
山原冷笑:“我不会啊,我不空着我还能写什么?”
“选择题你也空,连猜一个都懒得敷衍,你敢说不是故意?”宋青岚紧盯对面。
山原嘴唇动了动,用力一偏头,过了几秒,又转了回来。
“那又干你什么事呢,宋青岚?我就这样!都他妈少来管我!我爸都管不着我,你算老几?”
“你不想学,愿意这么糟蹋自己的人生,可以。”
宋青岚冷冷地道:“但请不要消费别人的善良和好意,尤其是唐景汐的。她因为没能成功帮到你,那么自责,你就对她的自责半点愧疚都没有么?”
山原紧抿住唇。
宋青岚丢下她,转身走了。
山原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
她用力捶向露台边的不锈钢栏杆,手骨发痛。
她连骂几声,偏头看向露台外的校园景色。
怎么看都不顺眼,这破地方!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猛地回头:“谁!”
岑晓梅惊了惊,眼睛睁得大大的,嗫嚅了半天,眼神却泄露了一切。
自以为是的关心和好意。
“怎么,看我被班长骂了,来安慰我啊?”山原冷笑:“别了,还不如一瓶冰镇可乐实际!”
吵架吵得她现在口干舌燥的。
岑晓梅像只受惊的兔子,被她的表情吓跑了。
山原回了头。
这样也好。
唐景汐和闵淇淇应该也不会再来烦她、非要给她补课了,岑晓梅也不会再把知识点笔记都塞给她了。
落得清静!
过了一会儿,身后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山原不耐烦回头。
岑晓梅握着一瓶可乐,瓶身上裹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明显刚从冰箱中拿出来。
她慢慢走近,右臂宽大的校服袖子微微颤抖着,将可乐递过去。
“……冰镇的。”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山原眼睛微微睁大。
“你,你干嘛啊?你饭都吃不起,还给我买可乐?”她有些怔怔的,说话还有点磕巴。
岑晓梅每次都刷宋青岚的卡,她可是看见了不少次。
班里也有同学在传。
“上次你也给我一瓶,我应该……也给你一瓶的。”
岑晓梅脸都涨红了,眼皮都没敢抬,盯着地板,小声说。
买都买来了,何况现在实在渴得厉害。
山原接来可乐,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好大几口。
气泡混着凉沁的可乐入肚,那股想找人打一架的烦躁稍稍被压了些许下去。
岑晓梅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喝。
那眼神……
山原递出去:“喝吗?”
岑晓梅猛摇头。
“让你喝就喝!”
岑晓梅小心翼翼地接来,更加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嘴角忍不住上翘,瞥见山原的脸,又抿住唇。
她的表情,好像喝了什么琼脂玉露。
山原被逗乐了。
“真有那么好喝?”
岑晓梅舔了舔唇,羞涩地点了点头:“好喝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