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长河脉脉流动,涌动的灿烂灵潮照亮了昏暗的洞穴深处。

  苏扶晚靠在山壁旁,将脸埋在膝盖上,如婴儿回到母体般蜷缩成了一团。

  日复一日,鲜血从千疮百孔的皮肤中流出,浸没了原本崭新雪白的衣袍。

  昼夜不停的疼痛已经让她失去了对时间的认知概念。她只能通过隐隐约约传进洞口的雷鸣和雨声,来判断外头是什么天气。

  “轰隆——”

  今天好像又下雨了。

  浑浑噩噩中,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穿过结界轻盈地向她走来。

  淡蓝色的油纸伞下,青色的纤细身影如同一株空谷幽兰,摇曳生姿。

  夏之遥今天又来了。

  她收起伞,细密雨丝顺着伞面淌下,抖落在地面上,又如往日一样提一个蓝色小布包,走到了苏扶晚身旁,屈膝下蹲。

  苏扶晚知道里面装着食物和水,还有一件漂亮的新衣服,看起来妥帖又合身。

  但出于某种警惕心理,她从未动过夏之遥给的东西。

  苏扶晚有自知之明,她已经从天之骄子沦落成了一无所有的阶下囚,身上再没有什么能给夏之遥的了。

  这个时候对方忽如其来的示好,就显得更加古怪。

  夏之遥俯身靠近苏扶晚,用一张雪白的帕子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血渍。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苏扶晚浑身脏兮兮的模样,温柔而小心地避开那些伤口,得如同在呵护最心爱的宝贝一样。

  苏扶晚木然地坐在地上,任人动作。

  长时间的剧痛折磨让她丧失了反抗的力气,这个时候夏之遥无论对她做什么,她都挣脱不了。

  但夏之遥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擦干净了那层血污,又用温热的手掌轻轻贴在她的脸侧。

  她轻捧着苏扶晚的脸颊,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小师妹让我杀的那几个人,我都处理掉了。”

  “……你这样胡乱杀人,不会被掌门发现么。”

  “掌门不会知道的。”夏之遥唇角绽开一丝微笑,神色轻柔,“晚晚还有别的愿望么?”

  苏扶晚无神的目光落在她

  身上,冷冷道:“离我远点。”

  她抱着膝盖,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缩进了角落,用拒绝的姿态抵抗任何人的侵入。

  “好。”

  夏之遥干脆利落地起身,走到离她几步远的距离,重新坐了下来,静默无声地望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

  天边忽起一声惊雷,闷闷地炸开。闪电此起彼伏地劈开连绵的雨幕,整个世界仿佛陷落在永不停歇的暴雨中。

  苏扶晚瑟缩了一下身子,嘴唇紧抿泛白。

  灵脉本源轻车熟路地探入她的灵府,剧痛顷刻间蔓延到了全身。

  !

  ……好疼啊。

  泪水霎时涌出眼眶,苏扶晚死死地咬住下唇,又把哽咽声拼命地咽了回去。

  她一点儿也不想让人看笑话,但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浑身上下格外疼痛。

  尖锐的痛楚却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脆弱的神经。

  “呜……”

  她好想回家,想见爸爸和妈妈。

  少女微弱的抽泣伴随着惊心动魄的雨声,幽幽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地下。

  意识混沌之中,苏扶晚感觉有人向她靠了过来。

  紧接着,她似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味,和雨天行走过草地的清新气息,莫名令人安心。

  脑袋被手掌轻轻地揉了揉,女人温柔干净的嗓音自耳畔响起:“晚晚不怕,有师姐陪着你。”

  “不怕,不怕了……都会好起来的……”

  苏扶晚僵直许久,颤抖着将脸埋进她的肩窝。

  她忽然一口恶狠狠地咬上了夏之遥的肩膀。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滚烫的泪水逐渐打湿了肩上的布料,苏扶晚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号啕大哭起来。

  那一瞬间,她像在无边夜海上独自漂泊的求生者,终于在迷雾尽头看见了一艘向她驶来的归船。

  她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到底可不可信,只是本能地攥紧向她伸来的那双手,妄图逃离漫无边际的苦海。

  苏扶晚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摇摇欲坠的神经让她在苦海中沉沦崩溃,咬紧牙关发泄着所有情绪。

  直到齿间渗出浓浓的血腥味,抱着她的女人也没吭过一声。

  半晌,哭嚎渐渐停止。

  苏扶晚缓缓抬起头,眼前的景象在模糊的视野中扭曲,她赫然看见夏之遥肩上一个血淋淋的牙印,被咬得太深,穿破了布料,看上去触目惊心。

  夏之遥用指腹抹去苏扶晚唇边的血迹,说:“没关系,不疼。”

  苏扶晚沉默着移开视线。

  夏之遥从布包中掏出食物,不抱期望地照常询问:“小师妹吃点东西么?”

  苏扶晚几乎不会搭理她,唯有她替她杀了人之后,才能得到一两句施舍般的答复。

  长久的寂静后,山洞里响起回复:“……不吃。”

  苏扶晚顿了顿,又破天荒地说,“要喝水。”

  夏之遥怔了片刻,黯淡的眸子一点一点重新亮了起来。

  苏扶晚蜷起手指,故作不耐地催促:“快点。”

  夏之遥回过神,飞快地从布包中拿出一小壶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到苏扶晚的唇边。

  苏扶晚顿了顿,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了整整半壶。

  久违的甘霖滋润了干燥的喉咙,似乎连伤口也变得没那么疼了。

  夏之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急,慢点喝。”

  苏扶晚喝了水,又重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从臂膀上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夏之遥淡淡笑了一下,温声询问:“要不要我帮你擦擦身子?”

  “不要。”

  夏之遥见好就收,颔首道:“那我先走了,东西都给你放在这里。”

  衣角忽然被人轻轻拽住,力气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她却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少女拽着她的衣角,半咬着嘴唇,声音闷闷地问:“……你明天还会来吗?”

  夏之遥转身俯视着她,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会。”

  夏之遥走后许久,苏扶晚靠在山壁上,神色恍惚地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她一边发着呆,一边思考:……夏之遥现在对于她而言算是什么呢?

  不管如何,枯燥无味的日子里

  总归是多了一丝新的盼头。

  眼前忽然划过一抹淡蓝色。

  苏扶晚凝视着那把油纸伞,没来由地想:……她好像忘记把伞拿走了。

  ……那个牙印看起来伤得很深,沾到雨水会疼吧?

  回过神来,她缓缓地蹙起眉头。

  夏之遥又不是普通人,掐个避雨的法诀就行了,犯不着为她担心。

  -

  “小仙君?”

  盛西烛侧身躲开她。

  曲棋很快又从她的另一侧探出头来,手指轻轻地拽住盛西烛的衣角:“小仙君!”

  “……你别过来。”

  曲棋忍笑道:“人家不嘛!”

  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走在月宫长廊上。

  海平线的尽头洒落了万丈余晖,徐徐笼罩着月宫,将这座冷淡庞大的建筑涂上一层金黄暖意。

  盛西烛忽然转身看向她,微微眯起双眼:“这位姑娘,请你自重。”

  曲棋十分稀罕地瞧着她。

  魇的模样会永远保持在死前最后一刻,因而盛西烛此时与从前并无差别,仍旧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但她如今忘记了从前那段黑暗岁月,眉目间干净似雪,隐隐透着一股青涩稚嫩之气。仔细一瞧,似乎还是当年那个风姿绝代的天才剑修。

  这副罕见的小模样,反而让她更想调戏一下对方了。

  曲棋于是故意耷拉着眉眼,微微抿起嘴唇,看上去十分楚楚可怜。

  “……小仙君可是嫌弃我了?”

  盛西烛见状,下意识地想上前否认,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得谨慎而疏冷。

  “姑娘别再拿我寻开心了。”

  曲棋委屈道:“小仙君好生见外,明明昨日还喊人家心肝宝贝。”

  盛西烛浑身一震,重重拂袖道:“绝无此事!”

  昨日她分明还在忘昔峰上笔耕不辍、论道问剑,何时蹦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道侣来?!

  曲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现在还小,记忆回到了百年前,都不记得我了。等很久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道侣。”

  盛西烛脸色一紧,冷声道:“……荒谬至极。剑修者一心向道,

  大道无情,何来寻道侣一说?”

  曲棋努力挤出两滴鳄鱼泪水,惨兮兮道:“可你如今已不是剑修,而且与我有了妻妻之实……小仙君不会不想对我负责吧?”

  盛西烛闻言,脸色瞬间一片空白,身形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她竟与此人有了那种不知廉耻的行为?!怎么会呢?

  曲棋看她一脸仿佛天要塌下来的表情,不禁努力开始回想悲伤的事情,好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小仙君若是不信,可以催动一下元神,看看自己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盛西烛阖上双眸,片刻后又睁开,乌亮黑眸中满是迷茫之色。

  “我……这是怎么了?!”

  曲棋:“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

  盛西烛摇头,神色坚毅道:“不,我要回问剑宗,找师尊她们问清楚。”

  曲棋赶紧伸手拦住一无所知的小仙君,此时去找金楼宴岂不是等同于投敌吗?!

  “别去,她们是坏人。”她一脸严肃地说,“都是她们把你害成这样的!”

  盛西烛蹙眉:“我不信。”

  曲棋见状,干脆放弃了继续劝说她。

  这十几年来问剑宗于盛西烛而言师恩如海,同门之谊情同手足,此等观念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的。

  就在这时,侍女低着头快步走来,恭敬道:“尊上,夫人。”

  盛西烛面露疑惑。

  没等她开口询问,曲棋便抢先问道:“怎么了?”

  侍女:“李将军有事求见。”

  曲棋思忖片刻,道:“尊上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你让他先回去吧。”

  盛西烛眯眼看着她。

  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满口胡话,行为举止极其古怪,简直莫名其妙。

  侍女愣了愣,下意识看向盛西烛,见对方没有出声反驳,便顺从地退了下去。

  待她走远,盛西烛蓦然转向曲棋,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将我带到此地!”

  “我叫曲棋,真的是你的道侣。”曲棋啼笑皆非地说,“你没听见她喊你尊上么?而且分明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这就是我们的家呀。”

  盛西烛面色肃穆,眼中尽是不

  信服的意味。

  她的家分明在忘昔峰,不是眼前如此陌生的地方。

  曲棋懒得再解释,勾起她的手便带回了寝宫。

  盛西烛下意识地想推开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曲棋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

  ……奇了怪了,这妖女难不成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和傀儡术?

  回到寝宫,曲棋便如同往日一样扑上软塌,摆出一副咸鱼卧倒的姿态。

  她一头长发散落在塌边,乌亮如绸,一只脚在塌上屈起,一只脚悬在半空中,无所顾忌地躺着。纱裙下露出一截细瘦白皙的小腿,尤其好看。

  真是毫无形象!

  盛西烛看了一会儿,冷着脸移开目光。

  她坐在桌边,脊背笔直如同松树一般,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四周。

  明明完全陌生的场景,却又隐约之间带着一丝似曾相识。

  曲棋冲她拍了拍身侧的空位,懒洋洋道:“小仙君,过来坐呀。”

  她那样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莫名就有一种想要让人凑上去亲近一番的冲动。

  盛西烛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转过头:“不。”

  她已经下定决定离这妖女远一点,以免又被蛊惑了心智。

  见盛西烛如此一本正经,曲棋忍不住又想逗她,伸长了足尖对着她的背影轻轻一戳。

  盛西烛浑身一僵,转身怒目而视:“你!”

  曲棋把脚尖从她的腰臀上挪开,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哎呀,人家戳错地方了,仙君莫怪。”

  盛西烛瞪了她一会儿,又气鼓鼓地坐到了对面,坚决不让她再碰到一片衣角。

  只是这样一来,她不得不和曲棋正面对视,尴尬至极。

  曲棋倒是一点也不尴尬,托腮盯着她看个不停。

  盛西烛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迟疑道:“你一直盯着我笑做什么。”

  曲棋愣了愣,说:“我有笑吗?”

  盛西烛笃定道:“有。”

  曲棋这才发现自己正咧着嘴,不由揶揄道:“都怪你太可爱了,我才忍不住笑个不停。”

  盛西烛:“……你又胡说。”

  她面色凛然,端的是一副高山冷雪

  的姿态,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不知为何,这妖女似乎总有办法用言语牵动她的心绪。

  曲棋:“小仙君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莫非我又说了什么错话?”

  盛西烛心底一惊,顿时有种被对方完完全全看透了的感觉。

  她分明没有做任何表情,竟然也能被察觉到情绪?怪哉,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对盛西烛而言,人间情爱,是天底下最无用的东西。与其在小情小爱中浪费时间,不如将精力放在悟道修习中,受益终生。

  不管曲棋所言是真是假,盛西烛都已经下定决心,将此生都奉献给心中剑道,挽救天下苍生。

  她不忍心看这妖女费尽心思操控自己,为爱情如此执迷不悟,便想要悉心劝导一番,让她将心思投入到正途。

  盛西烛望向塌上的妖女,字字坚决道:“曲道友,我早已决定断情绝爱,绝不可能做你的道侣。情海无涯,还望你早日回头是岸。”

  曲棋:“……”笑死,失忆的老婆好像要和我闹离婚了怎么办?

  “小仙君,大爱和小爱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爱天下苍生是爱,爱你一人也是爱。”妖女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双眸明亮地回望她,“若你让我选择,我全都要。”

  盛西烛微微一怔,下意识道:“不,这二者怎能相提并论?”

  曲棋故作幽怨:“所以小仙君现在是不想与我做道侣了?”

  盛西烛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肯定的回答。

  妖女失落地垂下头,肩膀轻轻颤抖起来,语气恨恨:“是了,你是光风霁月的仙君,自然看不上我。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找别人去。”

  盛西烛闻言,本能地拒绝道:“不行!”

  曲棋抬头看她,漂亮的狐狸眼波光荡漾,似是委屈至极:“怎么就不行了?你不要我,我自然是要去找别人。”

  盛西烛一想到她与别人厮混在一处,竟是心头一沉,浑身都不舒坦起来。

  怎么回事,她又在操控自己的心了?

  这样想着,嘴上却回答道:“……不可以。”

  曲棋心中暗爽,简直爱死了她那副口嫌体正直的模样,嘴上却气愤道:“你不要我,又不让

  我找别人,那你要我如何?你怎么能这么霸道!”

  盛西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道:“何必拘泥于情爱?我教你修习剑道,你与我一同入道。”

  曲棋:“……”我就是从剑修转职成了亡灵法师,还用你教么!!!

  正说着,侍女忽然敲响了房门,说是太医求见。

  曲棋看向盛西烛,吩咐道:“你就坐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盛西烛蹙眉,目光中透出一副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输和韧劲儿。

  她凭什么要听这妖女的话,任其摆布?

  于是趁曲棋不注意,踮着脚尖走到了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凝神静听。

  一道苍老的声音说:“夫人,听说尊上今日身体不适,现在如何了?需要老臣看看么?”

  曲棋脆生生道:“小病而已,现在没什么大碍,不劳您费心了。老先生有事么?”

  老太医徐徐道:“老臣发现了一件事儿,先前一直忘记禀报,今日特地来好滴尊上和夫人一声。”

  说罢,他便把那位年轻同僚正四处探查盛西烛和曲棋消息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曲棋闻言,似乎是思索了一番,很快便笑道:“老先生可真是帮大忙了,我们正愁仙盟不主动来作死,这下可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老太医道:“夫人觉得现在该如何是好?”

  曲棋:“将那人先留着,若他再问起此事,你便直接告诉他,盛西烛把曲棋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将其分而食之。”

  老太医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

  曲棋平静道:“您就按照我说的那样去做吧,仙盟很快就会有行动了。”

  老太医恭恭敬敬地俯首叩拜:“是。”

  待他退下,曲棋转身又回到了寝宫,刚一打开门,便与盛西烛撞了个正着。

  盛西烛猝不及防地睁大双眼,浑身一僵。

  “小仙君怎么站在门口呀?”曲棋神色惊诧,似笑非笑地挑眉道,“不会是……在偷听我说话吧?”

  盛西烛眸中闪过一丝无措,又很快平静下来,故作淡然道:“没有,只是碰巧想出去罢了。”

  曲棋忽然

  凑近她,面露好奇:“真的吗?”

  盛西烛下意识地退开,这妖女却顺势而上,她只能一退再退,慌乱之间便被其逼到了桌角,两人近在咫尺,呼吸暧/昧相/缠,姿势极其亲昵。

  未尝情爱的小仙君看着她骤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做甚?!”

  曲棋勾住她一缕发丝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道:“不做什么呀,就是看看你。”

  她顿了顿,又说:“你莫非在期待我对你做什么?”

  盛西烛眸光一颤,两颊霎时漫上浅浅绯红:“……怎么可能!”

  曲棋意味深长地拖长强调:“哦?”

  她退开一步,勾人的狐狸眼弯了弯,浅浅一笑:“真是口是心非。”

  盛西烛冷冷看她一眼,伸手将曲棋推开,只身盘腿坐上了床,紧闭双目。

  曲棋凑过去一看,这人居然开始修炼起来了!

  此情此景,月色正好,佳人在侧,她居然满脑子都是修炼?!

  曲棋咬牙切齿:“盛西烛,我恨你是块木头!”

  盛西烛充耳不闻,纹丝不动,犹如一尊清绝出尘的白玉雕塑。

  曲棋眯眼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俯身下去,红唇贴着她耳尖道:“小仙君,信不信我能乱你定力?”

  盛西烛眼睫微颤,并未搭话,心中却是不屑。

  作为忘昔峰内门弟子中的魁首,她对自己的定力向来颇为自信,但凡开始修行,就算是此时此刻天塌地陷,也绝不会分心出神。

  她正缓缓潜入灵府,忽然感觉胳膊下一痒,好像是有人在故意挠痒痒。

  盛西烛:“……”就这?

  还没来得及嗤笑,忽然一缕温软的触感贴上了她的额间,带着一丝灼热吐息,竟轻如羽毛般,一路向下掠去,细细吻过鼻尖,最后贴上了她的嘴唇。

  细密眼睫轻轻颤抖,盛西烛下意识地张开唇想说些什么,却被勾住舌尖,缠绵地吻了起来。

  身体轻而易举被撩起了别样的情绪,她如往常一般本能地回吻,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僵。

  ……不对劲,她怎么能与此人做这样不堪的事情?

  那妖女轻笑一声,竟是放过了她,低头又将唇贴上她的颈侧,落下一串令人战栗的灼/烫。

  葱白手指轻轻挑开她衣襟,抽去腰间绦带随意丢到床边。

  温热红唇若有若无地吻上锁骨,又继续一路向下,眼看便要到达某个不可言说之处,忽然停了下来。

  盛西烛岿然不动,面色冷如冰雪,嘴唇却极其细微地颤了颤。

  曲棋侧耳贴在盛西烛胸口,偷笑道:“小仙君好不正经,这就乱了心跳。”

  盛西烛忍无可忍地睁开双眸,怒声道:“不许放肆!”

  她看见那妖女俯在自己身/下,一手按在她的腿侧,昏黄的光晕倒映在女孩秾艳的眉眼间,如同世间最蛊惑人心的妖魔一般,勾人至极。

  曲棋勾唇一笑,说:“小仙君,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