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近日变得忙碌了起来。

  她总是早出晚归,直到半夜才回来,轻手轻脚地爬上软塌,把脑袋埋在曲棋的颈窝里。

  夏天快到了,气温渐渐升高,再加上月岛临海,就更显炎热了。有这么一个人形冰箱躺在身边,都省下开空调的费用了。

  曲棋半梦半醒间门将她搂住,问:“战事怎么样啦?”

  盛西烛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喃喃道:“……还算顺利。”

  现如今人间门界的灵脉衰竭速度飞快,九州四海之内仅剩下几十条可用,大多数正道修士因灵气供给不足,渐渐失去了战斗能力。

  前些日子,月宫与魔族一拍即合,准备趁其颓势进攻人间门界,将剩下的灵脉也一锅端了。

  盛西烛并未亲自出征,而是稳坐大后方指挥全局,由魔尊等人率领若干小部队,前往剩下的灵脉汇聚地。

  仙盟骤然被惊动,协同各宗门负隅顽抗,第二次仙魔大战彻底吹响了前奏。

  即使并未亲自出征,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也绝非易事。盛西烛一连几日都泡在大殿,处理各地军情、稳定军心,将一切都料理得滴水不漏。

  曲棋偶尔去看过她几次,见盛西烛转圜于领导机关与后勤工作间门,批阅军令,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抽出心思与她说话,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大魔王工作起来雷厉风行、全神贯注,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自信而骄傲的气场,仿佛她生来就该站在万人之上,发光发热。

  曲棋看了一会儿便悄悄离开,再也没去打扰她。

  只在夜晚,她们才有短暂的时间门碰个面,说几句话。

  盛西烛懒洋洋地靠在她身边,如同一只困倦的猫咪缓缓舒展着四肢。

  在外她是不近人情、杀伐果断的大魔王,只有回到寝宫,缩进曲棋怀里,那张清冷出尘的脸上才会露出些许淡淡的疲态。

  曲棋看着也心疼,坐起身轻轻按揉盛西烛的太阳穴,说:“别让自己太累啦,要注意休息呀。”

  盛西烛躺在她膝盖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她,说:“……嗯,等结束之后就能好好陪你了。”

  曲棋莫名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严

  肃道:“嘘,这话可说不得。”不许随便立flag。

  盛西烛浅浅勾了勾唇,也没问为什么,只说:“好。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曲棋于是跟她讲自己最近在看书、钓鱼、种地,还有在海底沉船探险,扮鬼吓哭了路过的鲛人,顺手拿起珍珠就跑,小日子过得很惬意。

  三界人民如今过得水生火热,而她却像拿了异世冒险种田文剧本,每天都很岁月静好,平平淡淡才是真。

  她讲得绘声绘色,配合着生动的拟声词和夸张的手势,盛西烛时不时地应一声,眸子里含着浅浅笑意。

  她喜欢听曲棋讲这些平平无奇的小事,再无趣也能被讲得特别有意思。每次听到曲棋的声音,她整个人都会放松下来。

  魇能感知到周围人的负面情绪,但曲棋的心里没有太多的上进心,亦没有邪念和恐惧,她每天都过得非常知足、幸福,积极地过好平凡的每一天。

  就算世界末日明天就要来,她也能开开心心地享受余下的时间门。

  被这种心态所影响,盛西烛也不禁开始期待她们一起度过的每一日了。

  在烟城时,盛西烛确实有被小白猫所说的事情影响到。纵使再瞧不上对方,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并非完全错误。

  像曲棋这样的人,适合度过一个平凡而幸福的人生。而自己要背负的过往太沉重,变数太多,必然会给她带来不幸和危险。

  即使如此,她也不想放手。

  幼时勤学苦练、废寝忘食,只为做天下第一剑修,可惜旧梦难圆,前尘散尽。浑浑噩噩之际,终于抓住了一缕向她奔来的光。

  那光温柔地落入泥沼,在废土深处绽开一朵花来。

  盛西烛向来不服输,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她第一次如此坚定地想拥有一个人。

  她绝不会放开她。她会满足曲棋的一切愿望,让她在自己的庇护下过得毫无烦恼,再不涉险。

  ……就算老天爷都不同意,她也偏要勉强。

  曲棋讲着讲着,便发现盛西烛没声儿了。低头一看,大魔王已经闭上眼睛,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

  她腹诽道:平时最不需要睡眠的卷王都睡着了,看来最近真是

  累得不行。

  于是抬手将床头的琉璃盏熄灭,低头给盛西烛盖上被子,最后在额头上附赠一个晚安吻。

  半梦半醒中,盛西烛听见女孩的声音温柔地在耳畔响起:“……好梦哦,宝贝。”

  ……

  夜半三更,一阵剧烈的绞痛将曲棋从睡梦中惊醒。

  她仓皇地睁开双眼,身侧空空荡荡,一丝温度也没有。

  盛西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榻上只留她一人。

  尖锐的疼痛像一把利剑,搅弄着曲棋浑浑噩噩的神经。

  她原以为自己是生理期来了,但她都好些年没这样痛过了。熬了许久也不见好转,且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肯定不是生理期那么简单。

  曲棋勉强地从床头爬起,用法诀唤来守在附近的侍女。

  不多时,侍女立刻赶到寝宫,看到女孩气若游丝地伏在塌上,眼底凝着一片猩红,浑身衣衫都被热汗浸湿,看上去尤为可怖。

  侍女吓得面如土色,连忙道:“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叫尊上!”

  曲棋却摆了摆手,哑声说:“……别打扰她,她忙。”

  她又道:“把太医老先生叫来就好。”

  侍女忙不迭地奔去了御药房。

  一炷香内,被叫醒的老太医提着灯,脚步匆忙地行走在漆黑的月宫长廊上。灯盏四处乱撞,将人影也倒映得摇摇晃晃。

  他飞快地推开寝宫的门,看见曲棋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床边,浑身发抖,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冲老太医有气无力地招手:“……不好意思啊先生,让您加班了。”

  老太医吓得魂飞魄散,若是这姑娘今天交待在这里,尊上岂不是要让所有人都为她陪葬?

  他飞快地上前把脉,探出魔气在血脉经络中来回游走,察觉到一股霸道怨毒的诅咒之力正在逐渐侵蚀着曲棋的心脉。

  “这……”老太医倏然瞪大双眼,“居然是缚杀阵反噬?!”

  曲棋勉强地掀开眼皮,吃力道:“……老先生,这病如何治?”

  “姑娘,此阵几乎无解,若要彻底根治,恐怕……”老太医顿了顿,低头道,“恐怕只有尊上能救。”

  曲棋眸光一动,在

  一瞬间门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怎么救……又是割血剔肉?”

  老太医深深地低着头,道:“是,若尊上剜出心头血,方有一线生机。”

  曲棋颤声道:“……不行。”

  见识过盛西烛为了海棠树放血三年后,她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让盛西烛为了自己做这种事情。

  老太医不忍道:“若不根治,恐怕姑娘余生会一直被诅咒所缠,最后七窍流血、心脉破裂而死。”

  曲棋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要说是心头血,哪怕是一滴普通的血,她也不愿再让盛西烛出手。

  她宁可自己痛,也不会再让盛西烛受伤了。

  老太医急急劝道:“姑娘,三思啊!若不叫尊上过来,你熬不过今晚的。”

  心脏跳动的声音重重地回响在耳边,曲棋双目充血,死死地咬住嘴唇,唇角渗出一丝刺眼鲜红。

  ……她不想死,她还想和大魔王一起活下去。

  曲棋宛若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地呼吸着,说话间门都带着浓浓的铁锈味:“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老太医犹豫不定地看着她,沉思片刻,终于是嗟叹道:“哎,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但……”

  “但姑娘需要抛弃所有,且忍受极大的痛苦。”

  曲棋嘴唇轻颤,黯淡的眸子微微一亮。

  “请说。”

  老太医面色复杂:“此乃我们魔族的禁术,续命咒。若想使用此禁术,首先姑娘要堕为魔族。”

  “续命之术必须舍弃身上所有的修为境界,断骨洗髓、重塑肉身,整个过程极为痛苦难忍,常常有人因为无法忍耐此等剧痛而死在中途……但若是熬过了此劫,即可重获新生。”

  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曲棋咬牙道:“我、我想试试。”

  老太医讶异:“姑娘可是下定决心了?”

  曲棋用力地点点头,缓缓支起身子,凌乱黑发间门露出一双眸子,明亮如火,神色决绝。

  “麻烦、麻烦先生……告诉我如何续命。”

  老太医心头一震,询问道:“以防万一,要不要我先通知尊上一声?”

  曲棋慌忙道:“不行!千万不要告诉她。”

  她老婆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阻止这件事,然后自己又偷偷摸摸地割心头血。

  老太医长叹一声,应允道:“好,那我这就将施咒之法告诉姑娘。”

  曲棋勉强坐直身子,集中精神,将他所念的咒语一字一字铭记于心,反复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开始之前,曲棋看向老太医,故作轻松地一笑:“老先生帮我个忙,若尊上回来了,替我拦一拦她,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样。”

  老太医心绪复杂地点了点头。

  曲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念出咒语的那一刻,她的脸色瞬间门毫无血色,如断线的木偶般倒下。

  ……这玩意儿是真疼啊!比刚才的缚杀阵反噬还疼!

  额上顿时绽开一条条狰狞的青筋,曲棋死死地抓着褥子,细长手指掐得泛白,一瞬间门仿佛活生生被人抽了皮、扒了骨,浑身发抖。

  意识模糊之际,她猛地呕出一口血来,眼前黑沉无光。

  老太医站在一旁,不忍卒睹地移开了视线。

  续命的痛苦连魔族最骁勇善战的猛士都不一定能受得住,而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竟然能忍耐着不叫出声来,可见其心志有多顽强。

  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深深叹了口气,心中肃然起敬。

  果然人不可貌相,尊上看中的女子怎会是普通人呢?

  ……

  五更天,远处漆黑的海平面被一缕晨光点亮。

  盛西烛走出大殿,身上裹挟着一夜霜寒,匆匆往寝殿走去。

  战争何其残酷,士兵们枕戈待旦都是常事,她坐于后方亦不能高枕无忧,时不时就要奔走一趟,平定前方战场的危急。

  正走到寝宫前,忽然冒出几个侍女来,纷纷向她禀告事宜,一个比一份还要啰嗦,乍一听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盛西烛被围堵在门口,冷冷出声:“别拿这些事情来烦我。”

  侍女们一听,不敢再拦,退到一旁瑟瑟发抖。

  刚迈入门槛,老太医急急走上来,作揖道:“尊上,老臣有事禀告。”

  盛西烛脚步一顿,缓缓眯

  起金眸:“……你怎么在这里。”

  老太医被她冰冷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抖,额上立刻渗出汗来,牙关打颤,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西烛面无表情地拨开他,径直走入了寝殿。

  屋子里燃着一盏琉璃灯,女孩姿势豪放地横卧在塌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了一本话本子,正看得津津有味。

  盛西烛脸色稍霁,走到她身边。

  曲棋看了她一眼,笑得眉眼弯弯:“你回来啦?”

  她身着一件崭新的雪白中衣,带了一丝沐浴后的湿润香气,起身向盛西烛靠了过来。

  “怎么醒了?”盛西烛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目露疑惑,“还洗了澡?”

  曲棋:“天气太热,睡得我满身是汗,就干脆起床洗澡啦。”

  盛西烛将她搂住,一手托着曲棋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说:“脸色似乎很差。”

  “可能是没睡够啦。”曲棋勾起唇角,拉着她往床上倒,“乖,再陪我睡一会儿。”

  盛西烛却是未动,逆光站在床前,眸光里一片晦暗不明。

  “说实话。”

  曲棋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呀。”

  盛西烛脸色极差:“你何时堕了魔。”

  “刚刚。”曲棋看了看她,往后一缩,“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嘛,好凶。”

  盛西烛沉着脸:“怎么回事,说清楚。”

  曲棋:“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便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盛西烛,后者越听脸色越沉,忽然一把将曲棋抓住,捏住她的下巴。

  “为什么不告诉我?”

  曲棋顿了顿,说:“因为我觉得没必要。”

  盛西烛眼底一片漆黑,语气森然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方才若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她看上去太可怕了,阴森森的,表情像是要杀人。

  曲棋讨好地说:“我没有死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盛西烛:“万一死了呢?”

  曲棋:“没有万一,我知道我一定能扛过来的!”大不了向作者申请一下看三十秒广告原地复活。

  盛西烛默然看着她,金

  色的双眸里蓄着很深的悲伤。

  曲棋看得心尖一软,轻声安慰道:“好啦宝贝,不气不气,我刚刚也没有很痛的,一下子就捱过来了。”

  她展开双臂,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抱一下。”

  盛西烛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伸手捞起曲棋,把女孩紧紧地抱进怀中。

  她狠狠地按着曲棋的肩膀,像是要把人揉进了骨子里。

  曲棋伸手拍拍她的胳膊,艰难道:“咳,宝贝我要喘不过气了。”

  盛西烛微微一松,忽然侧过头在她脖子上用力咬了下去。

  曲棋:“……嘶!”这一口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她摸了摸肩上暴躁大魔王的后脑勺,轻笑道:“别担心我,我真的不怕疼的。”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疼痛。

  盛西烛忽然抬起头,冷冷道:“别笑了。”

  曲棋笑容一僵。

  她很快耷拉下眉眼,委屈又难过地抿着唇:“……你凶我。”

  盛西烛却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说:“痛的时候可以对我哭出来,难过时也可以告诉我。”

  所以别再故意笑了。

  笑得越是灿烂,越是令她难过。

  曲棋浑身一颤,缓缓睁大了双眼。

  良久后,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闷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盛西烛吻去她眼角的泪水,说:“你什么都不说,我才最担心。”

  “若是告诉你,你又要放血,就像秋海棠一样。”曲棋嘴唇微颤,长睫上一片晶莹泪光,“……我也不想总是拖累你。”

  我不想只当你的软肋,我也想成为你的铠甲。

  盛西烛默了默,眼中划过一丝痛色:“没有拖累。缚杀阵诅咒本就是因我而起,是我欠你的。”

  曲棋浑不在意:“哪有什么欠不欠,说得好像仇人一样。”就我俩这关系,至于分得这么清楚么。

  盛西烛深深地看着她,半晌道:“刚刚疼不疼?”

  “……疼死了。”比痛经还疼一百倍。

  曲棋凑上前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闷闷地说,“我差点就以为以后见不到你了。”

  盛西烛手指点在她唇上,摇头道:“不许胡说。”

  曲棋轻轻咬她食指,说:“每次感觉熬不过去的时候,一想到你,又会好受很多。”

  盛西烛眸光一动,狠狠碾了一下她淡粉色的唇峰:“……没有下次了。”

  她直起身,眸光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是谁将这个方法告诉你的。”

  曲棋一顿,忽然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呜呜呜好疼啊,疼死我了!人家要抱抱——”

  盛西烛:“……”

  她皮笑肉不笑地掐住曲棋的脸颊,说:“你最会转移话题。”

  曲棋无辜又柔弱地看着她:“是你说疼了可以告诉你的嘛。”

  盛西烛拿她十分没办法,就如同每一次为曲棋让步那样,这一次也纵容地将她抱进怀里。

  女人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曲棋的背,声音轻柔:“嗯,乖……不疼了。”

  曲棋心满意足地把下巴在她肩上,嘿嘿傻笑起来。

  -

  战火一瞬席卷了河洲。

  “报——”

  练千秋站在窗前,面如霜寒:“进来。”

  灰头土脸的修士站门口,怯怯道:“盟主,那魔尊实在太过狡猾,竟然声东击西引开守卫,带领部队直冲着灵脉而去……”

  练千秋打断他:“其余的修士呢?”

  “最后一条灵脉被炸毁,大家的灵气也都用完了,除我以外……”修士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痛苦万分道,“全军覆没。”

  练千秋默然片刻,问:“魔族人死了多少?“

  修士眼眶一红,不甘地低下了头:“死了数十人,是大伙儿拼尽全力带走的。”若是他们能早一点察觉魔族人的目的,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下场。

  练千秋闭了闭眼,沉声道:“辛苦了,你先下去。”

  修士应声退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练千秋扶着窗槛,手指微微发颤,向来冷静的眸子里一点一点染上愠怒。

  “这群魔族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坐在角落的守一面容沉静,问:“灵脉如今还剩多少?”

  练千秋:“还剩下……二十条左右。若这场战争持续下去,恐

  怕还会损失更多。”

  守一眸光沉沉:“自战争开始,盛西烛的目标就不是什么问剑宗,而是直接奔着灵脉来的。”

  她原以为盛西烛直奔着仙盟来,是为了找人寻仇,没想到使了一招调虎离山,把人从灵脉旁边移开了。

  这是想先将灵脉全部炸毁,再一一收拾掉没有灵气的修士?好一招釜底抽薪,不愧是当年她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儿。

  练千秋深吸一口气,道:“金掌门,现今灵脉供不应求,是时候执行剩下的预言了。”

  守一微微一哂,道:“……那就将苏扶晚带过去吧。”

  松庭斋。

  “苏师妹,近来战事纷扰,你可要多加小心呀。”

  “是了,最近许多参与战事的修士都有去无回,也不知前方战况如何……”

  “听说魔尊将仙盟的守卫打得节节败退……”

  “嘘,仙盟怎么可能会输?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小心吓到苏师妹!”

  苏扶晚一改往日的弱柳扶风姿态,心神不宁地坐在座位上。

  不对劲。

  按道理来说,接下来的剧情她清楚得很。盛西烛会带兵出征,攻上问剑宗,将往日欺凌自己的人都虐杀干净。

  而她则在危难时刻,作为救世主横空出世,率领伙伴们将盛西烛打败,从此被众人奉为少年英雄,受尽崇拜和爱戴。

  而月宫和魔族自此一蹶不振,屡战屡败。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情况和系统说得不一样?盛西烛根本没有亲自出征攻打人间门界,而是奔着灵脉去了?

  苏扶晚狠狠地攥紧指甲,脸色发白,在心头狂骂系统。

  然而毫无回音。

  自从昨晚起,无论她怎么呼唤系统,都没有得到答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她的表情逐渐慌忙之际,练千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扶晚,出来一下,金掌门要见你。”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那个闭关多年未曾露面的金楼宴掌门,竟然在此时出关了?!

  苏扶晚闻言也是浑身一震,双眸发亮。

  没错,掌门师尊这时候出现,一定是为了保

  护她的!

  她立刻从座位上站起,快步向练千秋跑去:“盟主,掌门怎么忽然要见我?”

  练千秋细细端详着她,莞尔道:“掌门有些事情想告诉你,随我来。”

  苏扶晚一愣。

  莫非是想把问剑宗宗主之位提前传给她,还是想给她什么护身法宝?一定是了,主角向来都是被临危受命的存在。

  她跟随着练千秋的脚步,心情轻快地向前走去。

  穿过一道传送阵,苏扶晚眼前微微一晃,被一片灿烂的金光淹没。

  她们似乎来到了地下深处的一个洞穴,而洞穴的最中央,交织着许多条金色的灵脉,如同一条条灿烂长河交相汇聚,脉脉流淌,美丽至极。

  一道雪白的身影站在灵脉前,身形纤细,衣袂翩翩。

  练千秋停下脚步,柔声道:“掌门就在前方不远处,你去找她吧。”

  苏扶晚颔首道:“多谢盟主。”

  她朝那道白衣身影走去,后者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过身细细凝视着她。

  “扶晚,好久不见。”

  苏扶晚仰望着白衣女子的面容,微微失神。

  她曾经看过掌门的画像,这女子确实如同画中一样,眉眼清丽脱俗,宛若谪仙。

  金楼宴笑了笑,朝她招手:“好徒儿,快过来。”

  苏扶晚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走到她身旁。

  金楼宴捏住她肩膀,眼中含笑:“你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苏扶晚脸颊一热,轻声道:“扶晚还小,比不过师尊半分风姿。”

  金楼宴微微摇头:“你已经十分优秀,不必妄自菲薄。知道我叫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她转向灵脉,璀璨的河流光影倒映在乌亮的眸中,如梦似幻。

  苏扶晚满心期待地看着她的背影:“师尊请讲。”

  金楼宴背对着她,微微一笑:“自从你入门那日,我知晓你有极阳体质后便已有定论,你一定能成为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整个修仙界的未来,必将因你而灿烂光明。”

  苏扶晚心头得意,面上却赧然道:“师尊过誉了,扶晚并没有那么好。”

  金楼宴俯视着流动的灵脉,眼

  中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虔诚:“扶晚,若是我现在给你一个可以拯救人间门界的机会,你愿意接受吗?”

  苏扶晚精神一震。

  来了,果然是要让她作为主角拯救世界!

  她昂首挺胸地点头道:“扶晚当然愿意,愿为人间门界鞠躬尽瘁!“

  金楼宴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如此回答,清绝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很好。”

  她微微勾起手指,一条金色的灵脉中竟然探出一双小手,飞向苏扶晚的身侧。

  苏扶晚好奇地瞪大双眸:“这是?”

  “这是灵脉本源,世上所有的灵脉都来源于此。”金楼宴笑容不减,“看,它们很喜欢你。”

  越来越多的“手”从灵脉中伸出来,围绕在苏扶晚的周围,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苏扶晚被它们逗乐,笑个不停。

  忽然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竟活生生钻入她的皮肤,直接探入了苏扶晚的经络之中!

  苏扶晚眼前一黑,感觉那只手粗暴地剖开她的骨血,在血脉中四处奔走,狠狠地搜刮着她体内的灵气。

  “你……这是什么?等等,不——”

  越来越多的手探入她的灵府,疯狂地吸收走那些本应属于她的灵气。

  苏扶晚猝然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如同要炸裂一般,不断地呕出黑血,原本白皙莹润的皮肤在一瞬间门干瘪枯槁了下去。

  “天机镜的第三条预言,将极阳体质苏扶晚献祭于灵脉之中。”

  金楼宴看着这一幕,笑容不减。

  “这,便是我给你的救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