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郁菡这一天都紧张兮兮的,只想着赶紧下班回家，不然她总担心待会又和林知燃碰见。
林知燃的出现让人猝防不及，她设想过在哪天什么样的场合下和她遇到,然后说一句“好久不见”。
她没有好好演习过，还没确定什么样是见面的最好状态,但绝对不是今天这样,乱糟糟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还有一小时下班的时候,教务主任又在老师群里发话,晚上李校长请林知燃吃饭,大家能去的尽量都去。
肖郁菡正想着用什么理由给教务主任说，今晚就不去了。
接着就看到教务主任在群里艾特了她和薛美琪：【两个老师之后要和林老师合作的,今天吃饭必须得来啊。】
肖郁菡叹叹气,手机盖在桌面上，她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薛美琪。
“薛老师，你看到群消息了吗？你晚上去吃饭吗？”
薛美琪点头，“去啊,干嘛不去。李校长今天请客的地方是醉仙楼。那个地方的人均都是好几百！菜特别好吃，不去多可惜。”
肖郁菡一副了然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什么醉仙楼的菜,她其实一点都不稀罕。
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林知燃，心中有些烦躁。
不过今晚吃饭的人多，林知燃不一定忙得过来找她。
确实正如肖郁菡所想，吃饭的人挺多，一些年龄比较大的老师以及高三的老师就不参与了,像肖郁菡这样的新老师和其他的老师都来了。
大家一起在门口讨论着怎么过去,和谁拼一车。
肖郁菡和薛美琪一起走出校门,同行的还有和肖郁菡同一期进来的数学老师赵华、生物老师陈椿。
四个人其实打一辆车也是够的。
但肖郁菡没想到的是，昨天才见到的那辆红色SUV正好停在了他们面前。
肖郁菡心里一个咯腾。
“谁啊，车子那么骚气……”薛美琪说着，就见车窗摇了下来。
“呀，是林老师。”薛美琪脸上堆满了笑容。
林知燃对他们点点头，说道：“去醉仙楼吗？要不要顺道坐我的车？”
“不用了吧……”肖郁菡正想说他们可以打车过去，却见薛美琪已经走上前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真是麻烦了……”薛美琪嘿嘿地笑着说，手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一个屁股就坐了上去，那叫一个安稳。
她回头，三个小年轻还愣在原地。薛美琪尴尬地咳了咳：“发什么呆啊！别让林老师在门口把别人的车堵着了。”
“哦哦哦……”陈椿点着头对赵华和肖郁菡使眼色，赶紧上车。
肖郁菡心里叹气，只好跟着去坐后坐。
然而她的身子还没钻进车子，就听林知燃说：“薛老师，你坐后面去吧。”
薛美琪：“啊？”
“赵老师一个大男人，跟两个女老师挤在后面也不好，让赵老师坐副驾驶吧。”林知燃解释着。
话说得也挺有道理。薛美琪扯了扯嘴角，下了车和赵华换了位置。
肖郁菡坐在后排的中间，左右一个陈椿一个薛美琪。
陈椿坐着默默玩手机刷微博，薛美琪则不停地问：“林老师这辆车真不错，买了多少钱呀？”
林知燃转着方向盘回复：“爸妈送的，多少钱不知道。”
“哦……”薛美琪笑了笑，转头给了肖郁菡一个眼神，似乎在说：看吧，家里有钱有关系的。
薛美琪这个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她就喜欢揣测这个揣测那个，但肖郁菡平时就是听听不参与对话。
只是今天她总是对林知燃抱有不好的偏见，让肖郁菡有些不爽。
林知燃认真开着车，好像并不在乎。
肖郁菡偷瞟了眼看林知燃，也就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和侧脸。
她又朝着后视镜看了眼，却正好和林知燃的目光碰撞上，还看到了她似笑非笑的嘴角上扬。
肖郁菡：“……”
林知燃要开车，目光很开就移开了，直视前方。肖郁菡则低下了头，也拿出手机了假装刷微博。
刚刚林知燃那个笑，就像在说：偷看我，被我抓到了吧……让肖郁菡心跳不由地有些加快。
“肖老师，你很热吗？感觉你的脸很红啊！”薛美琪惊讶地一声，“林老师，不介意我开窗吧？”
“不介意，车上确实有些闷。”林知燃淡淡地说着，但进了肖郁菡的耳朵怎么听好像都是在笑她。
车窗完全打开，车内空气一下子流通起来，林知燃身上喷的木质调的淡香水味缓缓地飘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肖郁菡感觉这股香水味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环绕着她。
……这下子脸更热了。
到了醉仙楼，他们在门口下车，林知燃还要把车开到停车场去。
肖郁菡低着头快速下车，期望大家都不要注意到她红透的脸颊。但薛美琪还是看到了，哎呀一声：“看来肖老师没福气坐好车，一坐就晕车这样啊……”
肖郁菡点点头：“对，晕车。”
虽然薛美琪说话难听了些，但是这会确实帮她找了个脸红的理由。
好在下了车吹吹风，林知燃的香水味也渐渐消散，“晕车”的症状也逐渐退了下来。
李校长定了个大包间，一同来的老师分成两桌，领导们坐一桌，肖郁菡她们便在另一桌，薛美琪自发地坐到了领导那桌。
“这样坐也挺好的。那一桌就是喝酒的，我们在这桌多吃点菜。”陈椿在肖郁菡旁边小声说着，“我还是第一次来，刚刚在车上看了看点评，说他家的宫保鸡丁和辣子鸡一绝，待会一定要多吃点。”
肖郁菡笑了笑，“对，多吃点。”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
“对了，下个月新办公室装修好，咱们就可以一起了。”陈椿又说道，现在办公室重新装修，肖郁菡办公的地方是临时的。
“是呀。”肖郁菡点着头，和陈椿欢快地聊着。
这会没有薛美琪在旁边阴阳怪气就是舒畅，一想到下个月办公室就有别人一块了更是心情愉悦。
门突然打开，服务员端着茶水进来，林知燃跟着进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肖郁菡和旁边的女老师相谈甚欢。
她眼眸一暗，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林老师，来这坐！专门给您留的位置。”
林知燃看了眼肖郁菡，接着径直向李校长旁边的位置走去，“谢谢了。”
肖郁菡注意到了林知燃面无表情的一瞥，心里发愣，她怎么了？停个车回来怎么就不高兴了？
饭桌上陆陆续续上菜，果然那一桌喝酒为主，你敬一杯我还一杯的。相比之下，肖郁菡这桌要好得多，当然给领导们敬酒是免不了的。
肖郁菡每敬一次酒，也就只抿一小口，表示尊敬就行了，但也喝了两小杯，喝完脸热热的，红红的。
她还给林知燃敬了一杯酒，肖郁菡一副正经的模样：“林老师，以后合作愉快。”
林知燃也笑笑，“是啊，肖老师中午就说过了，合作愉快。”说完一口闷。
肖郁菡眨了眨眼，怎么感觉林知燃真不高兴了？
陈椿在肖郁菡耳边小声吐槽：“以前我想着当老师会比那些私企好得多，不用为了业务、绩效去拼酒量，谁知道刚来一年，都喝了好几次。给这个领导敬酒，陪那个领导吃个饭，怎么想怎么累。”
肖郁菡点点头，又安慰陈椿：“我们刚来，等以后熟悉了，能推就推。你看今天不也好些老师说家里有事，教案没弄完什么的推了么？”
其实职场都差不多。不过看个人选择罢了。
每个人对于教师的含义不一样，有的人仅止于教书，有的人有更远大的职业规划。肖郁菡是前者，但是她才来一中，很多事情都还没琢磨透，不好搞独立特行。
“也是……”陈椿点着头，给肖郁菡舀了一勺宫保鸡丁，“来，咱们多吃点，这样才不亏。”
肖郁菡笑笑，眼睛却看向了林知燃那边。
林知燃好像喝了不少酒，但是其他的老师都喝到上脸了，她的神情却变都没有变过。
肖郁菡皱皱眉，也不知道她吃没吃菜，胃里没饭菜只有酒会很难受的。
许多老师第二天都有课，因此饭局在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结束。
李校长意犹未尽：“林老师，没想到你年纪轻轻，酒量不错啊！等找个休息日，咱们再好好吃一顿饭，好好喝。”
林知燃浅浅笑着说好，目光却看向了肖郁菡。
呵，吃得挺饱的嘛……
大家在醉仙楼门口分开。
有车的叫了代驾，没车的打车或拼车一起回去。
薛美琪的老公来接了，她美滋滋地在门口等着。眼尖的老师看到了，故意说了句：“哟，薛老师，你家老公开的大奔啊，有钱人！”
薛美琪笑得像朵花，“哪有，就五六十万的车有什么好的，我还想叫他换了。先走了啊，明天见。”
薛美琪上车后，肖郁菡又听见有人说道：“切……每天就知道在学校里炫耀自己老公多有钱。怎么没想着顺路带我们一起走呢？怎么的，怕我们脏了她老公的车啊？”
“哎呀，一辆车有什么好蹭的……”
“我也不稀罕蹭，只是她平时还喜欢蹭我的食堂饭卡呢，肖老师，她还喜欢蹭你的咖啡是吧？”
“啊？”肖郁菡被点名了一脸懵。
“哎呀你也别帮着薛老师，我们都看到的，她经常打开你的抽屉拿你买的咖啡喝，真是的，老公有钱买得起大奔，买不起咖啡啊？”
后面八卦的老师又努努嘴继续说：“我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林老师车，一百多万，才是好车。”
肖郁菡：……通常这个时候，她选择闭嘴。
老师们纷纷上车离开，肖郁菡和陈椿留到最后。
她们两个不同方向，肖郁菡便送了陈椿打车后，自己再准备打车。
而这时候，林知燃的SUV从停车场开了出来。
肖郁菡再次看见SUV停在了她的面前，就和昨晚一样。
但这次林知燃不在驾驶座，而在后座，她眼睛有些迷醉：“上车？”
这次她上了车。
肖郁菡给自己上车找了理由：林知燃找了个代驾，可是她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喝了酒，醉态迷人，一个人在车上……虽说代驾的职业素养还是不错的吧，但万一……
肖郁菡有些不太放心。
“那我们先去哪？”代驾问了句。
林知燃看向肖郁菡，“你还住原来的地方吗？”
肖郁菡点点头，很快地说了地址，然后又转头看向林知燃。
她挨着后座的靠背，或许是喝了酒这样舒服些。她穿着的黑色西装套裙此时因为坐姿略微往上移了些，大腿露出了一部分；里面的白色衬衫扣子解了两颗，隐约能看到锁骨下方的红痣。
“盯着我看干什么？”
林知燃幽幽地说道，吓得肖郁菡立刻移开了视线。
“没有……你喝醉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林知燃轻声笑了笑：“我酒量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肖郁菡转头看着窗外，却从窗子的倒影中，看见林知燃正盯着她。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你又盯着我看干什么？”
“那么多年没见了，我看看你怎么了？”林知燃想也没想地就说道，惹得肖郁菡心脏乱跳。
“今天见到你，你都没对我笑过。”林知燃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有些埋怨。
“我笑了的。”肖郁菡思考着，“嗯……跟你握手的时候，还有敬酒的时候。”
那算吗？林知燃瞥了眼她，不说话了。
她那是假笑。
在饭桌上，和同事吃饭聊天的时候才是发自内心的笑。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
“菡菡。”林知燃滚动了下喉咙，轻声叫她。
肖郁菡没应。
林知燃抬眼看向肖郁菡那边的车窗，倒影中的她歪着头，似乎睡着了。
林知燃挪了挪位置，和肖郁菡靠近了些。这些年没见，肖郁菡变了许多，又似乎没变。
她的脸没变，却又更美了些；她酒量好了些，却还是会喝一杯就红脸；她的胆子大了些，见到她却会躲了。
林知燃不太确定，肖郁菡到底欢不欢迎她回来。至少昨天、今天的举动让她分辨不出来。
肖郁菡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林知燃盯着看了许久，还是没忍住伸手帮她拨了拨。
然而她没注意到，此时睡着的人，手掌微微收紧，指甲陷入肉里。
肖郁菡大约是因为酒精，感到了困意，她就闭上了眼睛，想着正好平复一下慌乱的心绪。但在林知燃那声“菡菡”响起时，她的心脏猛地跳动，血液上涌。
太久太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她迷迷糊糊，好像不太确定是梦还是清醒世界。
肖郁菡刚要睁眼，就感觉身边的人靠近了她。接着，帮她拨动了下头发。
她停止了呼吸，好像那人拨动的，不是头发，是她的心弦。
接着，她听见耳边林知燃用着极其温柔的声音说：
“菡菡，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