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珏没有声嘶力竭的嗷嗷大哭,不吵也不闹,只是默默的擦眼泪。
陆轻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头都大了,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倒是楚澜应对起来颇为得心应手,一看平时就没少奶孩子。
一遍温柔的替他擦眼泪,一边低声轻语:“好啦,不要哭,雄父来晚了,雄父跟你道歉。”
小虫崽抽搭搭的说:“雄父不要道歉,明明是我不好……”
“……”
陆轻看着他们父子俩互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掏出随身小本本。
现成的亲子教学案例就在眼前,此时不学更待何时。
陆轻神色肃穆的写下一行字:
不小心把崽弄哭了怎么办?家长们不要慌,牢记这几条。
第一条:放低姿态,循循善诱,引导虫崽敞开心扉。
楚澜看上去有点不着调,但对虫崽非常有耐心,三言两语的功夫,小虫崽子就把那些难为情的心思倒了个干净。
陆轻这才知道,他不是因为害怕而哭,是因为觉得自己拖后腿没帮上忙而感到自责。
……瞧瞧,这是何等的觉悟,陆轻顿时肃然起敬。
楚珏擦干眼泪,攥紧拳头,说:“我会更加努力学习的,不给雄父拖后腿。”
陆轻:“……”
不久前陆璟是不是也说过差不多的话来着?
只是他当时在装植物虫,没能接上崽子的话。
陆轻看向楚澜,小本本已经准备好了。
“小珏才没有拖后腿,只是因为年纪小雄父不放心而已。”楚澜不希望他贬低自己,说,“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成为首都星最优秀的雄虫。”
楚珏眼眸亮晶晶的,坚定的点了点头:“嗯。”
于是陆轻记下哄崽第二条:
包容耐心,给予幼崽春风般的关怀和肯定。
“你干嘛呢?”
楚澜一回头就看见陆轻严肃的写着什么,好奇的凑过来看。
陆轻写的太投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本本上的几行字早都被看完了。
“噗。”楚澜乐了,“你写这些干嘛。”
“谁让你偷看的。”陆轻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收起小本本,说,“请尊重我的隐私权,楚澜阁下。”
“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楚澜轻笑一声,又问,“和虫崽子闹别扭了?”
“不是闹别扭……”
陆轻心里苦,但陆轻不说,“你不懂。”
他是直接抛夫弃子了来着。
楚澜见他一脸育儿的烦恼,不免想起自己当年刚和楚珏相认的时候,颇有两分感同身受,“别担心,伙计,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虫崽子们都是很好哄的,你只管好吃的好玩的使劲贿赂,然后无论他想干什么都答应,陪他一起疯,就可以了。”
陆轻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楚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能量棒咬着,顺便递给陆轻一条,“当然是真的。”
想他当年可是直接丢下虫崽润了五年,虽然他事先并不知情==,但这情况怎么看也比陆轻这点小打小闹棘手多了吧。
楚澜很自信,陆轻于是重新掏出小本本,郑重记下哄崽第三条。
使劲贿赂,有求必应。
然后陆轻就低眉耷眼的蹲下来,把能量棒递给虫崽,说:“对不起啊,哥哥刚才不是故意的。”
楚澜:“?”
学的这么快,你用谁的小零食借花献佛呢?
但是楚珏没要,主要是楚珏没有怪他的意思:“陆轻哥哥,不用道歉,我知道您当时是为了保护我。如果没有您的话,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更何况,您还帮了雌父和雄父,是我们该谢谢您才对。”
“是说。”楚澜看热闹不嫌事大,咬着能量棒说,“您枪打的那么好。”
陆轻属于华国人谦卑血脉直接觉醒:“……哪里哪里,还是您的精神力更强些。”
楚珏看他们相互吹彩虹屁,小小的笑了一下,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刚才他爹给的。
“陆轻哥哥,这个给你。”
陆轻愣了一下。
“谢礼。”幼崽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礼物有点磕碜,不好意思的说,“现在身上只有这个啦,我雄父说礼轻情意重,希望您不要介意。”
“就是就是,快收下。”只有楚澜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但楚澜反倒乐的不行,“孩子一片心意,莫怪莫怪。”
“……谢谢。”于是陆轻心情复杂的收获了一条能量棒和一根棒棒糖。
虫神在上,这还是他这两辈子第一次是因为帮助别人而收到感谢和礼物,不免有些唏嘘。
虫崽子们都是什么小天使。
陆轻十分感动,以至于他忽略了怪异的糖纸包装,拆开放进嘴里,然后人直接傻掉——
这滂臭且上头的熟悉味道,他妈的螺蛳粉味棒棒糖???
陆轻看向楚澜,他觉得自己看楚澜那么顺眼的原因好像找到了。
楚澜被他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挑了下眉:“怎么了这是?”
这一脸便秘的模样。
陆轻默默把糖咬碎,说,“奇变偶不变。”
“…………”
楚澜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短暂沉默后,对楚珏说,“崽崽,先回飞行器上等雄父。”
楚珏滴溜溜的转着大眼睛,小小的脑瓜想不懂刚才还岁月静好气氛怎么就变得这么古怪了,但还是乖乖的说:“哦。”
等飞行器的舱门关上,楚澜撕开一包辣条,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零食。
“不是我说,陆轻。”楚澜说,“你的暗号可真土。”
“我们现在都流行氢氦锂铍硼。”
陆轻:“?”
欺负我背不出下一句是不是。
楚澜就笑了:“我说我为什么一见你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俺也一样,俺一见你就觉得你像蓝星人。”
陆轻现在也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什么叫他乡遇故知,这大概就是了。
激动,惊讶,亲切,好奇……似乎什么都有一点。
那么多情绪鼓鼓囊囊的堆在胸口,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果不是怕唐突,陆轻可能会当场给他一个熊抱。
在这个全是异类的地方,他终于遇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类。
他们有着相同的认知和文化,同样记得那颗遥远的蔚蓝色星球。
这让陆轻这个从来到虫族开始,就被社会社会恶意裹挟的人或多或少有了那么一点心理上的慰藉。
陆轻吸了下鼻子:“楚澜QAQ”
“怎么还委屈上了……”楚澜挑了下眉,意识到什么,意味深长的说,“在虫族过得不好?”
陆轻本来还没什么,一说到这个差点掉下两滴泪,“你不知道,我的命真苦啊。”
楚澜:“?”
自从穿越以来,陆轻什么事都压在心里,无人可讲,对着老乡,苦水一个劲的往外倒,当然,陆轻只是想找个地方倾诉,还没有傻到把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
主要是他觉得自己抛夫弃子的行为略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道德,所以直接隐去了后半段。
于是楚澜就被迫听完了他和兰希七年前的那段爱恨情仇,神色微妙。
“你可真是个勇士,艾德里家族的亚雌都敢钓,他知不知道你是因为怕被雄虫救助协会销毁和他结婚的?”
陆轻苦哈哈的摇头:“我哪敢让他知道。”
楚澜:“……”
很好,不愧是他老乡,不仅敢钓,还敢骗。
楚澜都不知道该说陆轻艺高人胆大还是该震惊于兰希竟会被美色所误,阴沟里翻船了,佩服的冲他竖了个大拇指:“……6。”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陆轻哼哼唧唧,“雄虫救助协会都要弄死我了,我能怎么办。”
再说了,他当时看兰希长的漂亮,又温温柔柔的,谁能想到是黑芝麻馅儿的。
“只能说时运不济。”楚澜摸摸下巴,说,“你要是现在穿来,就不会面临这样的局面了。”
陆轻顺手摸了他一根辣条:“救助协会终于倒闭了?”
“那倒没有。”楚澜说,“被整改了,那些没人性的规定也被你家那位废除了,大约就是两年前吧,他连任议长的时候。”
陆轻:“……啊这。”
楚澜笑笑:“雄虫救助协会可不好对付……他很爱你。”
楚澜虽不关心实事,但多少也听自家长辈说过一些兰希的事。
寥寥几语,却不难听出那位位高权重的亚雌是多么在乎他的雄虫。
“政变失败的时候都舍得送你走,当时外界都猜测照他那玉石俱焚的性格会拉着你一起死来着。”
我能说我是自己跑路的吗?
陆轻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我说,少刷点论坛吧。”
“他现在就想弄死我。”
楚澜:“?”
陆轻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楚澜,就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轻抬起头,就看到兰希和威尔士上将正朝他们走来。
“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讲。”陆轻肉眼可见有点方,赶紧压低声音,嘱咐道,“刚才跟你说的记得保密啊。”
楚澜忽然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简单了,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在聊什么呢?”兰希远远就看到陆轻不自然的模样,敏锐的察觉到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两只雄虫之间发生了超出掌控的事。
陆轻还没说话呢,就听楚澜勾了下唇,道:“在聊送什么礼感谢你们。”
“您今夜帮了我们的大忙,于情于理我们都该表示一下,不是吗。”
陆轻暗暗给楚澜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小子靠得住。
兰希看向陆轻,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陆轻赶紧点头:“对,就是这样。”
“您客气了,本就是互帮互助的事,谢礼就不必了。”兰希笑了一下,说,“过些天艾德里家族会设下晚宴,庆祝雄主苏醒,希望您和威尔士上将能捧场。”
“一定。”楚澜掏出终端,眨眨眼,“陆轻,那我们先加个终端号?”
“好啊好啊。”
陆轻的眼睛亮了亮,下意识抬起手,才想起来自己压根没有终端,只好眼巴巴的看向兰希。
“兰希QAQ”
“下次吧。”兰希脸上的笑意不变,“雄主的终端前两天坏了,正在修。”
楚澜:“……”
你说他敷衍吧,他好歹还给你找了个理由。
陆轻:“嘤。”
兰希装作没看见:“我们回去吧,您等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
陆轻:“其实我一点都不……”
兰希含笑看着他,碧绿色的眼眸幽幽的。
陆轻改口:“对,累了。”
“嗯。”兰希上前一步,牵住陆轻的手,“那么,楚澜阁下,我们就先走了。”
楚澜耸了耸肩,对陆轻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再见。”
陆轻:“QAQ”
兰希微微一笑,又说:“那么……之后的事,艾尔尼斯会来同您交接的。”
威尔士上将沉默的点了下头。
楚澜侧目看他一眼,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个首都星最右权势的家族首领似乎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平衡和妥协。
印着血色蔷薇的银白飞行器开走了,除了在清扫战场的军雌们,也就剩下了楚澜和威尔士两个人。
“雄主……”
楚澜在生他的气,不想理他,当场就像走人,但想到自家老乡那古怪的情况,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关于兰希·艾德里,你了解多少?”
“很多,您想知道什么?”威尔士悄悄拉住他的手。
“他和陆轻……”
楚澜见状用精神力触角将他甩开,眉头一皱,“干什么。”
“别生气,澜。”威尔士摊开手心,掌心里躺着一枚蛇形耳扣。
楚澜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果然空空如也,或许打斗的时候掉了。
“下次不要再弄丢了。”威尔士重新戴回他的耳畔,说,“他们的事,回家后我慢慢讲给您听好吗?”
楚澜:“呵呵。”
……
这边陆轻还不知道自家老乡为了自己付出了怎样的牺牲,他正面对兰希的死亡凝视。
陆轻摸了下鼻子,主动挑起话题:“和威尔士上将聊什么了?”
“没什么,星盗的事。”兰希抱臂看他,“从没见您对一只虫那么特殊过,您就那么喜欢楚澜阁下?”
陆轻:“。”
话题扯开了,但没完全扯开。
“刚才我要是不拦着,你是不是就像跟他走了。”兰希神色阴郁,圈住他的腰,舔他的脖子,绿眼睛幽幽的,像一只索命的艳鬼,“是不是?”
在这狭小的飞行器里,除了兰希就是菲罗尔,全是他的虫。
陆轻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亚雌弄得险些窒息:“不是,讲点道理,他是雄虫啊——”
“我当然知道他是雄虫。”兰希说,“所以您改变性向了吗?”
陆轻:“……”
这他妈哪跟哪?
“我就是看他顺眼,交个朋友不行吗。”陆轻说,“我们的合约里没有说不能交朋友的吧。”
“那您为什么都不让我亲了。”
先前战斗的时候陆轻没亲他还可以说是形势所迫,现在好不容易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刚上车的时候,兰希就去吻他,结果被陆轻一把推开。
兰希很委屈,“我还头晕呢。”
陆轻:“不给你亲是为了你好。”
我刚吃了螺蛳粉味棒棒糖呢!!
“我不信。”兰希掰过他的脑袋,“我要信息素。”
“你别……”陆轻捂着嘴不让他亲,“你会后悔的。”
兰希这个人铁了心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陆轻不让他亲,他偏要亲。
“我才不会后悔。”
一秒后,兰希从陆轻身上爬下来,对他露出一个谴责的表情。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陆轻捂着嘴解释说:“我没吃屎!!”
兰希:“………”
陆轻:“……我说真的。”
兰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