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当初那个从澳洲打来的电话,其实是方嘉禾的心理医生在帮她找你?”

  闻惜往咖啡杯里丢了块方糖,用勺子轻轻搅拌着,赵晓楠坐在她对面,满脸的不可置信,一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两人靠窗而坐,各自要了杯喝的,餐厅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别桌的客人们也都相谈甚欢,一片悠闲自在的景象。十二月的沛阳市依旧是光线灰暗的阴天,只是没再下雨,唯有一片凛冽寒风仍在流连,营造出一副些许冷清的画面。

  闻惜点点头,把手里的勺子搁去桌面,看着杯子里晃荡的液体说:“没错,那阵子所有从澳洲打来的电话,全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并不是什么搞诈骗的。”

  听到这话,赵晓楠顿时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见她这反应,闻惜低声笑了笑,靠去椅背看着窗外,说:“是不是没想到?我之前听方嘉禾说的时候,也觉得特别出人意料。”

  “何止是出人意料?”赵晓楠神情复杂,沉沉叹了口气,“要这么说起来,这事还成了我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唉,我真是个猪队友,当时怎么就没让人家多说几句呢?害得你们俩又白白多分开了这两年,我可真是……”

  “关你什么事?这都是上天注定的。”闻惜说,“现在想起来就有那么巧,刚好你就换了那个手机号,刚好那段时间你总是接到很多国外的诈骗电话,而且别说是你,我后来不也挂过好几个澳洲打来的电话吗?没办法,也许我跟方嘉禾就是注定要分开这么久,改变不了的。”

  “不过这事儿说来倒也真的挺玄乎。”赵晓楠颇为感慨,“她那辅导员都找了好些人打听咱俩了,可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转告过我这件事。何况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在做直播,那辅导员但凡多问一句就能顺着我的直播间找上门来,可他偏偏就没问,你们也就这么错过了,真是越想越可惜。”

  闻惜喝了口咖啡,指尖在杯沿轻轻点着,说:“毕竟我们那会儿已经毕业了,他又不是我们俩的辅导员,对我们不够了解。再说学校里事情多,人家工作也忙,哪来那么多精力帮谁跨国找人?能做到这一步也算够意思了,只能说是我跟方嘉禾没有那个机缘。”

  因为方嘉禾当年的不告而别,赵晓楠心中一直记着仇,这四年里没少在闻惜跟前骂她。闻惜能与方嘉禾促成一段好姻缘,这其中少不了赵晓楠的助力,所以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赵晓楠无疑是了解得最清楚的那一个。

  她亲眼见证了一段感情的开始和结束,也陪着闻惜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候,在赵晓楠心中,方嘉禾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渣女,如愿以偿和闻惜在一起了,却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如果说在淮大的那两年,赵晓楠仅仅只是觉得方嘉禾不好接触,对她印象一般的话,那么方嘉禾无故退学以后,她对这个人的评价便差劲到了极点,每每想起方嘉禾来,赵晓楠都忍不住把她一通臭骂。

  可谁能想到几年过去,事情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方嘉禾不仅不想退学,也不想出国,她全都是被逼无奈,且她走后也有联系过闻惜,只是命运无常,没能合了她的意。

  而更令赵晓楠想不到的是,方嘉禾在这四年里的经历竟会是那样的曲折离奇,当闻惜把过往的真相告知给她的那一刻,她对方嘉禾所有的成见与不满,自然而然就都烟消云散,被浓浓的同情和唏嘘所取代。

  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过得惨……简直就是当代苦命鸳鸯。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又重逢了。”闻惜支着手肘,两掌托腮,“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都翻篇了,这也算是苦尽甘来。”

  “那她知道你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吗?”赵晓楠蹙着眉,心情显然十分沉重,“以前还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能让她这么难以启齿,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了,我这心里还挺难受的。”

  闻惜“嗯”了一声:“她知道我们今天会见面,也是她主动让我把这些事告诉你的,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我跟她和好了,当然就不可能再继续瞒着你了。”

  “所以你今天请假没上班,是要去宁州看她妈妈了吗?”赵晓楠问。

  “是的,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周末再去的,但方嘉禾说监狱那边一般不会在周末开放探监。”闻惜说,“她上次过去还是托了律师,走的律师通道,但没什么紧急事情的话,最好还是工作日过去。”

  “那你和她妈妈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呢?”赵晓楠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会不会很尴尬啊?”

  闻惜沉吟道:“我也想过可能会尴尬,但既然阿姨愿意见我,多半还是有些话要跟我说的。而且还在淮州的时候,我跟阿姨每次见面都相处得很愉快,她也很喜欢我。再说我是专程过去探望她,站在阿姨的角度想一想,她应该还是会很开心的吧?”

  赵晓楠点点头,苦笑了一下:“说到底都是可怜人,方嘉禾这么多年也怪不容易的,一个人待在国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那日子得有多难熬啊……我都替她觉得累。”

  闻惜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方嘉禾在重逢后的一切表现,轻叹道:“谁说不是呢……”

  由于公司那边有些事要处理,方嘉禾暂时还不能赶过来,闻惜便与赵晓楠在餐厅里多待了一会儿。等方嘉禾的车停在街边时,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而监狱规定的探监时间通常截止于下午五点半,所以她们不能拖延,要尽量赶在那之前到达宁州才行。

  闻惜穿好外套,与赵晓楠一起离开餐厅,方嘉禾下了车,冲赵晓楠微微颔首,还少见地笑了笑:“今天没直播?”

  赵晓楠应了一声,不知为何有些词穷,但也尽量自如地回道:“我那直播随时都能休,不像你们在公司上班还得定点打卡,那什么……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啊,我刚才看了下天气预报,宁州那边正在下雨呢,上了高速可别开太快,小心着点。”

  方嘉禾说:“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赵晓楠看着她,心里还有些难受,想说点体贴的话关心关心方嘉禾,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又觉得此时此刻好像也并无这个必要,只得努力装成没事人一般,笑道:“那就不啰嗦了,你们趁早上路吧,等哪天有了空,咱们也该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什么的,一晃这都三个月了,还没正式聚一聚呢。”

  方嘉禾自然没有意见,倒是闻惜开口道:“那估计得等到明年了,元旦期间我要去马德里出差,回来之后也有的忙,大概率抽不出空。”

  “明年就明年吧,反正也只剩半个月就是明年了。”赵晓楠说,“大不了春节来我家嘛,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亲戚也少,每年过春节就我们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你们要是能来,我爸妈肯定高兴,也更热闹。”

  “那行啊。”闻惜笑了起来,“正好我们俩都是无家可归的,只能盼着你发发善心,到时候收留我们两天了。”

  “无家可归”这四个字犹如一记暴击,登时就叫赵晓楠本就低落的心又不好受了许多。她白了闻惜一眼,骂道:“别说这种屁话,我家就是你们家,你们俩现在在一起了,也算是有了新的家。我爸妈一天天的嫌弃死我了,最近老催着我相亲,搞的我直播都不清净,他们要是哪天把我逼得离家出走了,我还得指望你们俩收留我呢。”

  闻惜慷慨道:“没问题,被子是有的,沙发也是有的。”

  “沙发就沙发,只要能睡觉,给我个狗窝都行。”赵晓楠咧着嘴,跟闻惜开了点玩笑之后顿觉心情好上不少,“那就这么着吧,别浪费时间了,你们赶紧上路,可不要耽搁了。”

  三人就这么匆忙地打了个照面,也来不及多聊,相继道过别之后,闻惜便与方嘉禾上了车,就此行上了前往宁州的路。

  好在宁州与沛阳市离得近,单向车程不过一个半小时,虽然途中的确因着雨势没敢开太快,但宁州女子监狱就设在郊区,她们无需进城,方嘉禾又对路线十分熟悉,是以两人下车后,时间还不到三点。

  这是闻惜第一次来到宁州,也是她第一次来到监狱。

  纷杂的乱雨中,那座以高墙和电网筑成的建筑物就那么沉默而肃穆地立在不远处,两扇铁门目测有五米高,宽度少说也有十米,与两侧的高墙相连,门缝贴得很紧密,使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这地方除了监狱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遇上这样的下雨天,连路过的鸟雀也见不着一只。开阔的公路上车辆很少,行人同样寥寥无几,闻惜举目张望间,只觉得此处一片凄凉,格外冷清,那漆黑的大门矗立在眼前,就更是让她觉得异常沉重,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上。

  “走这边。”方嘉禾拉住她的手,朝围墙边的过道走去,“那是监狱大门,一般不会放行,探监要从后门才能进去。”

  闻惜“哦”了一声,收回视线,不再好奇地东张西望。方嘉禾侧眸看了看她,说:“现在是下午,这个时间段的服刑人员通常都在工作,如果是早上来的话,还能听见她们在里面跑操,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闻惜留心听了一阵,高墙内侧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响动。她心情有些微妙,问道:“你回国以后,来看过阿姨几次?”

  方嘉禾想了想:“来的次数倒是多,不过只见到过两次,刚开始不懂规定,白跑了好几趟。”言罢反问,“资料都带齐了没?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落在车里的。”

  闻惜将手里的档案袋打开,把准备好的资料和相应的证明都检查了一遍,点头说:“都在这儿了,没漏掉什么东西。”

  两人沿着监狱的围墙而行,大约七分钟后才走到后门,那里早已有别的探监家属在排队,正在狱警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依次入内。与大门相比,后门则要狭窄许多,基本只能容纳一人进入,门内是一条被铁栏杆一分为二的走廊,进去探监的人走右边,左边则是已经结束探监的人所走。

  这走廊密不透风,两边的墙壁都用厚厚的帆布所遮盖,若是不开灯,哪怕是在晴天也不甚亮堂。放眼看去,视野尽头相当昏暗,什么也看不见,令人感到非常压抑,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脚步放得很轻,走得很是拘谨。

  一想到方母已在这狱中待了四年之久,闻惜就忍不住难受起来,她悄悄抬头看了下方嘉禾,见她神情虽算得上平静,眉头却是微微蹙起,想来时至今日也未能适应,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走完这条长廊,便是一个供探监人员休息的休息室,一个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屋子,里头摆了五排长椅,泰半都落了灰。四周的墙壁上还挂了不少从宁州各处来此探监的乘车路线图,其中一面墙边则安置了几个小柜子,是拿来存放物品用的。

  闻惜与方嘉禾挑了个柜子,把身上戴的首饰和其他随身物品都存放起来,坐在椅子上等了一阵后,便有狱警出来点名传唤,再带着一应资料和证明前往登记处办理手续。

  然后两人便跟随其他探监人员进入安检室进行安检,那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空间,幽闭而紧凑,里面共有八名狱警,全都不苟言笑,非常严肃,让人大气也不敢出。

  整个安检的过程与机场的安检相差不多,闻惜与方嘉禾早在休息室时就已将东西都摘下,是以这番安检并未耗费过多时间,很快就得到了一张准予探监的证明单,之后便由狱警将她们带往了二楼,这才终于到了可以探监的时候。

  探监处自然就比之前的地方都要宽敞,且光线也要明亮许多,走廊里铺设着一扇扇紧闭的窗,能够看清外面的景致,纵然是与阳光明媚无关的阴雨天,但也冲淡了些许压抑感。闻惜与方嘉禾在窗口前坐下,狱警只叫她们在此处等着,别的什么也没说,便叫人去传唤方母了。

  闻惜朝周围看了看,不少已经开始探监的人都在拿着电话与亲人交谈,多数潸然泪下,情绪激动,但也都将声音压得很低,不敢大声喧哗。

  “别紧张。”方嘉禾早已看惯此处的各种景象,自然比闻惜要更从容,她拍拍闻惜的肩,安抚道,“一会儿见了面,最好不要聊和案件有关的事,通话都是被监听的,有些不该说的话别说,知道吗?”

  闻惜点了下头,勉强扯扯嘴角笑了笑,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闷。两人等了几分钟,便见里面的门开了,两名女性警官先行入内,后面则跟着一名穿着条纹囚服的中年女人,留一头利落的短发,肤色很白,且是一种有些病态的苍白,还在低声咳嗽着,像是身体不大好的样子。

  瞧见那张熟悉的脸,闻惜不由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站了起来。方母见了她与方嘉禾,也是眸光一亮,随后便露出淡淡的笑来,紧接着快步走到窗口前仔细端详了她们几眼,后才打着手势示意她们坐下,再将电话拿起来,贴在了耳边。

  方嘉禾也就按着闻惜坐下,同样拿起电话,唤道:“妈。”

  方母“哎”了一声,只说了句“嘉禾来了”,便禁不住一阵哽咽,眼泛泪光,一直将目光落在闻惜身上。

  “您看着气色不大好。”方嘉禾藏在下面的手攥紧了闻惜的衣袖,面上却分毫也没表露,只是看着母亲笑,“最近换季,宁州又多雨,您要注意身体,小心着凉。”

  方母嘴唇颤抖,强忍着泪水笑了一下,说:“这两天是有点感冒,不过没什么事,吃点药就好了。倒是你,工作那么忙,还这么频繁地来看我,可别累着自己。”

  方嘉禾说:“您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您看,我把小游也带来了,她跟我念了很久,一直很想和您见见面,说说话。”

  “那就把电话给她吧。”方母难掩哀愁,但见了她们总归是更为欢喜,“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有些愧疚,也是时候该跟这孩子道个歉了。”

  方嘉禾眼神暗了暗,便将电话递到了闻惜手里,闻惜赶紧接过来,也忍不住哽咽道:“阿姨……”

  “小游,你长大了。”方母将闻惜好一阵打量,柔声道,“几年不见,你都是个大姑娘了,还是这么漂亮,阿姨看着你真高兴。”

  “我见了阿姨也高兴。”闻惜极力按压下心中的种种复杂情绪,笑得温婉,“您都没怎么变过,还和当初一样,依然是我心中那位美丽的长辈。”

  方母苦笑一声,叹道:“我哪会没变呢,刚才听说你们来了,我还怕你会认不出我。”

  闻惜由衷道:“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阿姨呢?您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您,也很想念您。”

  方母听了这话,沉痛无比,到底还是红了眼眶,把眼泪落了下来:“谢谢,谢谢……真是难为你还能惦记着我。”她抹了抹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上次嘉禾来看我的时候,已经把你们的事都跟我说了。小游啊,是阿姨对不起你,当年我做错了事,让你们分开这么久,也导致你这几年过得不好,都是阿姨的错,你会不会怪罪于我?”

  “您千万别这么说,阿姨,我怎么会怪您呢?”闻惜赶紧摆手,“我其实……我其实心疼您都来不及。这些年,您一定受了很多苦,跟您和方嘉禾比起来,我那不算什么,我已经过得很幸福了。”

  “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我这不是受苦,是接受改造,重新做人。”方母擦干了眼泪,看着闻惜的眼神很是柔和,“真正受苦的是你们才对,嘉禾从出生起,她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后来又因为我受到了影响,在国外看了那么久的医生。还有你,你对嘉禾的好我是知道的,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经历那么多。我听嘉禾说,这几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我还记得你妈妈当初并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嘉禾走后,你肯定过得很辛苦,却还是在坚持等她回来,她能遇见你这么好的姑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缘分。”闻惜说,“就像我能遇见您这么开明的长辈,一直支持我和方嘉禾在一起,这也是我的福分。”

  方母百感交集,摇了摇头:“两个人能走到一起,那是你们自己有缘,我这当妈妈的,当然不会阻拦你们,只会盼着你们好。这段日子,嘉禾迟迟没跟你说明离开的原因,她是实在开不了口,毕竟这种事,换成谁都没那么容易说得出来,也怕你会接受不了。小游啊,你要是心里还有气,可别怪她,你怪我就好了。”

  “我不怪她,也不怪您。”闻惜说,“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家人,就别说什么怪不怪的。除非阿姨是还把我当外人,才要跟我这么客气。”

  “阿姨哪会把你当外人?”方母说,“我早就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女儿了,你跟嘉禾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疼她,也就怎么疼你。”

  闻惜这才放松许多,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方嘉禾的,等以后您出来了,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好日子已经不远了。往下的时间,我和方嘉禾每个月都会来看您的,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您一定要记得,您还有我跟方嘉禾,我们会永远陪着您,我们都是您的家人,绝不会轻易离开您。”

  方母大为感动,抽泣道:“好,好……希望我出来的那一天,你们还是在一起,我一定会在这里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和你们回家去。”

  “会有那么一天的。”闻惜把手心贴在玻璃上,认真地说,“到了那天,我和方嘉禾会一起来接您。但阿姨要答应我,在那天到来之前,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论如何,身体健康最重要,您说是不是?”

  方母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又看向边上的方嘉禾,她也将手心贴去玻璃,与闻惜的手隔着窗口挨在一起。

  “好。”她凝望着面前的这两个孩子,同样认真道,“阿姨答应你,你们俩也是,千万好好照顾自己,要健健康康的,知道吗?”

  闻惜展颜一笑,重重地应了一声,她侧脸朝方嘉禾看去,方嘉禾便也将手抬起来,放在了闻惜的手边。

  三只手隔窗而贴,虽不能真正的触碰到彼此,可那份暖意却在无形之间流淌进了三人的心里,怎么也不会消失。

  尔后狱警上前几步,提醒方母探视时间已到,闻惜与她说了声“再见”,方嘉禾便将电话接过去,轻声说:“妈,我们下个月再来看你。”

  方母连连点头,又是好一番关心嘱咐,最后才在狱警的催促下挂了电话,站起身来。

  她一步三回头,泪流不止,脸上却总是保持着温柔的笑意。直到母亲的身影消失不见,方嘉禾才长长叹了口气:“走吧,天快黑了。”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离开监狱,回到车里坐下,方嘉禾正要问问闻惜是即刻返回沛阳市,还是在宁州多待一晚,扭头之际却见闻惜捂着脸,哭得悄无声息。

  “小游……”方嘉禾赶紧将她抱住,宽慰道,“没事的,两年而已,我等得起,我妈也等得起,你不要太伤心。”

  “我刚才……都不敢问她在里面过得好不好。”闻惜揉着眼睛,满目悲凉,“你说,监狱里的人坏吗?阿姨那么善良,会不会被人欺负?”

  方嘉禾沉默片刻,看着车窗外的雨丝说:“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的。如果真有人欺负她,她也不傻,会跟狱警报告的。”

  闻惜说:“方嘉禾……”

  方嘉禾替她擦了擦眼泪:“怎么?”

  “我可都跟阿姨约定好了。”闻惜说,“两年之后,我们要一起来接她的。”

  方嘉禾笑了笑:“我知道,小游,谢谢你。”

  “谢什么?”闻惜说,“我想说的是,那这两年内,你可不要再因为别的事又不告而别了,阿姨还在等着我们呢。”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那样做了。”方嘉禾说,“我向你保证,不管今后还会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闻惜抬起头来:“要说话算话,不能骗我。”

  “不骗你。”方嘉禾埋下头,浅笑着吻了吻她,“我一定说到做到,言而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