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看着那迷雾之中美轮美奂, 不似凡俗的亭台楼阁，诧异极了，压低了嗓音与上清嘀咕, “究竟是哪位大能, 脑子有包, 在这无尽海海底修筑宫室啊？”
“难不成是什么水生的跟脚？”
“师父，我们要不要过去拜望一下？”
上清忍俊不禁, 指点小徒弟道，“你仔细看些, 看那亭台楼阁, 可有什么异样？”
多宝素来聪慧，听师父这般说, 立时拧眉凝神细看，不多时便惊讶地低声道，“是幻象！是幻象啊师父！”
这亭台楼阁虽精致华美, 但仔细看去, 根本虚无缥缈, 而且多处细节拼接很不合理, 有一些地方, 又跟他们之前见过的龙宫一般无二！
是假的呀！
上清给他瞪得溜圆的大眼睛可爱到了, 深幽的眸子里满是深沉的欲念。
他好想亲亲那清澈的眼眸。
最好在落泪的时候……
只是上清忍住了, 清咳一声，教给多宝道, “此物乃是蜃, 吐出的气息中可幻出各种各样的幻影。这一只, 乃是贝类精物，它体内应该有一只蜃珠, 此物十分珍贵，可用作布置幻阵，真假难辨，是陷敌于死地的上好法宝。”
上清低头看向徒儿，“多宝想不想要？”
多宝咬着食指，认真想了想，“它要是有两颗，或者少了一颗蜃珠不伤性命，那我就要一颗。”若是对蜃兽本体有损，他就不要了。
上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家多宝，真是贪也贪，不贪也不贪。
他凑在多宝耳边道，“你试着与它交换看看，用你大伯给你的仙丹就行，直接丢给它便是。”
蜃乃善兽，脾气秉性温和，惯会庇护弱小，它们那幻象重重的迷雾之中，躲避着许多在无尽海没什么自保之力的弱小生灵。
蜃珠这东西，不过是贝类蜃兽体内落入杂质后，慢慢蕴养出来，与珍珠差不多的一种宝物。
这颗没了，再养下一颗就是。
多宝拿仙丹去换，却是那蜃兽占了大便宜。
多宝眼睛一亮，还可以这样！
那他要去试试！
青年在储物袋中仔细摸了摸，找出一瓶水属性的仙丹，按照师父指点，大大方方地游走至蜃兽的正前方，抱拳行礼道，“前辈，打搅了，晚辈想求蜃珠一颗，想以此物做交换，不知您能否答应。”
这蜃兽也算海底神兽，虽不能口吐大道之言，但也是开了灵智的，对危机有着本能的预警，对善意也可明辨一二。
上清带着徒弟过来，本就没遮掩身形，再加圣人气息外放，虽有驱逐之意，但也十分平和，因此那蜃兽并未合上蚌壳，依旧在优哉游哉地按照自己的频率，吞吐蜃气。
此时多宝与它搭话，青年清朗的嗓音温润动听，姿态不疾不徐，不带一丝焦躁贪婪之意，蜃兽难得地心生欢喜。
多宝话音才落，一群五彩斑斓的小鱼便甩着好似裙摆一样艳丽的大尾巴，簇拥着从蜃气所化的亭台中游了出来，挤挤挨挨地来在多宝面前，用呆呆的大眼睛齐齐地看着他。
傻乎乎，呆头呆脑的，一看就没什么攻击性，是大鱼走过路过，嗷呜一口就能吞掉的小笨蛋。
这是想做什么呢？
多宝好奇地歪歪头，看着这些小鱼，“你们有什么事呀？”
一只脑袋顶上长着乳白色大气泡的小鱼从鱼群里游了出来，凑到多宝手边，鱼嘴拱了拱多宝的手指。
多宝手心，正攥着他要拿来交换的仙丹玉瓶。
多宝摊开手心，“是想要这个？”
小鱼欢快地摇了摇尾巴，用嘴巴拱了拱玉瓶，只是很快就没兴趣了。
它重又回到鱼群里，吐出一串晶莹的泡泡。
小鱼们很快散开，三三两两抬来许多玉石和石头，当着多宝的面，丢在了他眼前，然后每只小鱼都冲上去，冲着那些玉石石头吐了一口砂子。
多宝傻眼。
站得远远的，未曾靠近的上清把这一切尽收眼底，难得看到徒弟出糗，他忍着笑，看多宝如何应对。
好在多宝是个机灵的，很快就明白过来，这玉石，对蜃兽和小鱼们来说，和石头无异，这是把他手中承装仙丹的玉瓶，误以为交换之物啦！
多宝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挠了挠小鱼的大脑壳，被人家气恼地一鱼鳍扇在手上也不生气，“误会啦误会啦，我不是用这个瓶子交换，这里面还装着东西呢！”
他用真气驱散水流，做出一个干燥的空间，在里面打开瓶盖，快速倒出一粒仙丹来，捏在莹白的手指间晃一晃，大眼睛里满是贼贼的笑意，“里面是这个哦！”
仙丹被一层薄薄的气膜盖住，但那浓郁的香气还是快速地融入了水中，继而扩散开来。
活泼泼的水元素丰盈起来，驱散了海水中的污浊之物，仙丹周围的视线都清晰了不少。
小鱼们被这香气勾得魂不守舍，一股脑冲过来，甩着大尾巴挤在气泡周围，想要看个究竟：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香！这么好闻！叫它们这般垂涎欲滴！
原本淡定地还在那里一张一翕吞吐这蜃气的蜃兽也坐不住了。
一条又细又长，通体肉色，仿佛是舌头一样的东西猛地甩了过来，不是奔着多宝捏着仙丹的指尖，而是奔着他另外一只手中的玉瓶。
多宝早就提防着呢，但是猛然见到这大肉虫子一样的东西，还是给吓了一跳，索性他见多识广，心性坚韧，并不是那等一惊一乍的脾性，反应极快地一摊手，在蜃兽袭来之前，就将玉瓶丢了过去。
那肉舌在空中一顿，舌尖拐了个弯儿，灵活地卷住玉瓶，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一个小小的东西被吐了出来，在水中翻滚几下，飘飘荡荡地悬浮着。
是瓶盖儿。
多宝可不想随处乱丢垃圾，连忙伸手将瓶盖摄了来。
又一会儿，一个略大的东西被吐了出来，“噗”一声，落在了砂砾上。
多宝低头一看，是空空的玉瓶。
里面装的仙丹，已经被蜃兽掏空了，也不知道是吃了，还是藏起来了。
多宝看看手指尖那颗还在被小鱼们争抢的仙丹，见蜃兽并没有来抢的意思，便索性松开了手，撤了气膜，随小鱼们去啄食，他自己则走到玉瓶跟前，将其捡了起来。
饶是有家财万贯，也不能浪费呀。
这玉瓶里面涂着璧玉金，那可都是长辈们和自己辛辛苦苦去地底挖出来的，洗洗还能用呢！
捡玉瓶的时候，多宝见被小鱼们抬来的海玉石质地也不错，颇为细腻温润，颜色也挺好看，有半透明的天蓝色，水绿色，嫩黄色，淡粉色……他心里颇为喜欢，索性一并都收了起来。
虽不配当做他给师父积攒的宝物，但是拿给大伯或是二伯，雕琢了做个器皿，还是可以的。
蜃兽吞了一颗仙丹，又把剩余的仔细包裹在起来藏好，才要去找那来跟自己换东西的幼兽，就见那小东西可怜巴巴地猫着腰，在自己附近捡那些海里都没人肯多看一眼的破烂。
那个带着他来的，似乎本事很大的大人也未曾阻止，依旧远远地站着。
哦，日子过得这般窘迫吗？
蜃兽心里起了一点怜爱之意，在自己身体里翻了翻，见有许多蜃珠都成熟了，索性一股脑，“噗噗噗”地都吐了出来。
晶莹润泽，比珍珠更为华美，更为细腻的珠子，大大小小的，在多宝周身不断地落下，稀稀落落，仿佛下了一场珍珠雨。
最后蜃兽身体剧烈地震颤起来，“啵”地一声，竟吐出一颗足有两个人头大小的蜃珠，顺手就丢在了多宝怀里！
多宝：……
多宝被从天而降的珠雨埋了半截小腿！
他呆呆地捧着那颗沉甸甸，散发着氤氲之气的蜃珠，完全地僵住了。
一，一瓶仙丹，就能，能换这么多蜃珠吗？
远处站着的上清也很是吃惊，他当年跟哥哥们来无尽海，可没有多宝如此好的运道。
那时候他大哥用了许多灵果，才不过换来一颗拇指肚大小的蜃珠，如今依旧宝贝地藏着呢。
多宝缓了好一会儿，还是小鱼们吃完了仙丹，过来在他脸上拱来拱去，他才回过神来，拿出空的储物袋，将地上厚厚一层蜃珠都收了起来，对着蜃兽拜道，“多谢前辈赠珠！只是这太多了，晚辈受之有愧，若是前辈不嫌弃，这瓶仙丹，也还请收下！”
说罢多宝又掏出一瓶仙丹来，双手托在手心，恭恭敬敬地低头奉上。
啊……
原本已经开始舒适地继续吞吐蜃气，炼化那颗仙丹的药力的蜃兽为难起来：他真的一颗成熟的蜃珠也没有了啊！
这幼兽好生大方，竟又拿出一瓶仙丹来求宝。
自己还能给他什么呀？
不要那仙丹？
不行，舍不得……
蜃兽纠结万分，想了想，先伸出舌头，把玉瓶收下，随后飞快地吐出好大一块膏脂一样的东西，接着两扇贝壳飞快翕动，带着重重幻境，和一干小鱼，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浑浊的海水之中。
没有了没有了，它真的没有东西可回赠了！饶是相不中这东西，它也没有别的可换了！
哎？
多宝疑惑极了：这次怎么不把瓶子还我了呀，丢块儿肉在这儿是做什么？
上清见那蜃兽跑了，忍着笑来在徒儿身边，指着那膏脂状的东西道，“这是蜃脂，燃着之后有浓香，其烟气亦可行成幻象，也是好东西，只不过非常难得，寻常都生长在蜃兽贴壳之处，若非宰杀蜃兽，极难得到，想不到我家多宝竟有这种运道，还能叫蜃兽主动割肉相赠。”
多宝倒吸一口凉气，“我没那个意思！它切了肉，真的没事吗？”
不会因此死了吧？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