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为什么要这么做?”柚杏满眼心疼,嘴上不饶人,包扎的手法却轻柔。

  “我想知道真相。”白濑摸了摸头盖骨,额头被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见柚杏又拿出了一卷绷带,他哭笑不得,“没什么大事,不用在缠了。”

  心平气和的柚杏甭不住了,她猛然直起身,眼泪直在眼眶打转,“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她含着哭腔,“你知不知道我有担心,我每晚都睡不着,我害怕再次睁眼——是你的尸体!”

  她扬起双拳狠狠捶打白濑的胸腔,嚎啕大哭的质问:“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她又揪起白濑的领子,泪如决堤,“白濑,不管是梶井基次郎、幸子、红叶还是中原中也,都不是我们能平起平坐的对象?!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危险!”

  柚杏的爆发吵的白濑脑子乱哄哄的要爆炸。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缩头乌龟,不要管那些事!”她几乎崩溃的大喊大叫,眼底止不住的心疼。

  “够了!住口!”白濑捉住柚杏的手腕,目光沉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但我不甘心,我要活着,光明正大的活着,我不要像阴暗潮湿地下的老鼠,一辈子躲躲藏藏,像藤蔓一样攀附别人生活!我要权,我要名,更要财!这样我们才不会被人踩在脚底,不会被人玩弄股掌之间!你知道吗?柚杏!”

  柚杏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失去了语言能力。什么时候,白濑变成了这样的人了?他不是没看到那些贪图势利的人,他不是不知道他们的下场,他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

  她不想吵架,却总是吵架。她无声的开始抹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激烈的争吵过后,白濑揉了揉眉心,略为疲惫,“我现在送你回并盛。”

  柚杏缓缓的坐下,似听非听,双眼直愣愣地望着窗外的雪景。

  白濑找到一辆快班车,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并盛。

  现正直并盛中学放学期间,白濑将柚杏送回了家。他不清楚红叶会不会重返川汤温泉,他始终对红叶忌惮。又想幸子既然拜托红叶拦住他,那么,搏一把。他咬咬牙,重新把柚杏送回了并盛。

  他回头看二楼柚杏的房间,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地。

  “啊。”小小的惊呼从身后传来,似乎是认识他?

  白濑一惊,快速转身。手臂一伸,将对方攥进了巷子里。

  他左手撑墙,右手持刀贴在对方的脸颊上。脚步踩在对方的膝盖骨上,眯着眼瞧他。

  冬日的夜色来的特别早,白濑透着苍白的光线才看清。手下似乎是并盛中学的学生,他顶着细软蓬松的棕发,棕色的眸子纯净透明,晶莹的泪水直在眼眶打转。很少有人能把无害像他一样演绎的让人卸下心房,只不过脚上传来对方双膝抖的特别欢快的触感。

  幸子的一番操作,将白濑的警惕心提到极致。现在他看谁都草木皆兵,这不怪他,因为往往一闪而过的心悸往往最灵验。

  对方像小兔子般的眼神稍稍卸下了白濑的心房,只见兔子君战战兢兢开口,“你、你好,我只是无意之中路过这里……”

  走路平地摔,考试总不及格,被人嘲笑的废柴纲快要哭了。

  他就只是回家路过,就被人绑架了,他到底有多倒霉呀!

  对面少年似乎和他一样大,但对方矫健强壮的身体,轻轻松松摁倒了他!加上凶神恶煞的眼神,额头绷带渗出的血迹,无不透露着他可能要杀人灭口!

  废柴纲心头转过千百遍,直抽凉气。他还没有给女神京子告白,还没有成为一个让妈妈放心的大人,就要魂归黄泉了吗?呜呜呜,救命啊!

  他泪流满面,鼓足了信心开口却被打断了。

  白濑打量对方不谙世事的脸,看了看他内衬上好的衣料,故作流氓气道:“今儿,算你运气好,拿出你身上的所有钱。”

  纲吉见刀尖几乎快戳到眼球,“噫!”他迅速哭唧唧地掏空了口袋,也只有几个币。

  白濑沉了脸。

  “我家就在旁边,我给你拿!”纲吉大惊失色,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心直口快就交了底?完了完了,他对不起妈妈,他要引狼入室了!

  白濑瞟到隔壁沢田姓氏,手中的刀柄动了动。是柚杏隔壁的邻居,啧,大意了,竟然惹了麻烦。不过,他确实手上没钱了。

  “啧,没钱?”白濑收起了刀,忽然笑的十分温柔。

  纲吉明显感到背后一凉,对方掐着他的下颚,“今儿,小爷就借你点钱用用,但你的书包我要拿走。”

  力道之大,纲吉软软的脸都红了,他捂着下颚狂吸冷气咳嗽。

  白濑扯过他的书包,逆着光线,勾起嘴角,颇为有些玩味,“今晚九点,并盛车站等你——兔子君。”

  纲吉睁开红红的眼眶,一时有些怔愣。

  哇!!!!

  他认出了他,他是在学校帮他教训欺负他的好心人。

  虽然好心人反过来打劫了他……对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果不是对方戴着帽子,遮掩了面部。如果不是对方身上透着浓浓的血腥,如果不是对方缠着一道又一道绷带……他一定会认出他……

  可是,对方怎么把他的书包拿走了!

  好羞耻!

  书包里还有今天发的试卷啊啊啊啊啊!

  而且之前对方丢的那把刀还藏在书包里。

  呜呜,好尴尬!纲吉双手捂住脸,这种痴汉的行为和变态有什么不同。甚至夜晚还幻想着自己也有那样精湛的技术……

  他魂不守舍的回到家,连妈妈叫他都有点儿心不在焉。他瞥到镜子,镜子中的男孩也眨眨眼。绯红的脸庞,红红的眼眶,还真的挺像一只兔子的。

  他埋在被子里,发热的大脑冒出蒸汽,一直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

  他夹着被子左右翻滚,滚烫的内心犹如火山爆发,烫的他心神不灵。

  “可恶!”他坐了起来,翻出了储钱罐,砸碎了它。

  他捂着乱蹦的心,他只是拿回自己的书包,仅此而已!

  另一边,白濑背着书包,揉了揉额角。

  他为什么要抢一个学生?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这里有那么多地痞流氓,他为什么不干他一票?为什么要假戏真做,他明明可以把书包丢了。

  不过,看对方战战兢兢的模样,估计也不敢来。

  这样安慰自己之后,白濑长吁了口气。

  突然,一阵喧哗传来。

  “我的儿啊!”

  “苍天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让我耳顺之年承受这丧子之痛!”

  血肉模糊的身体断成了两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痛哭流涕嚎啕大哭。她凄惨的哭声引得人群越来越多,造成了交通瘫痪。一时间,车水马龙仿佛被按住了暂停键。

  其中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这老太太哭丧啥?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儿子是干什么的,混□□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儿子手脚不干净,大家有目共睹,都进了好几次局子了!”

  “嘘,你们小声点!”

  白濑瞥了眼内脏器官滚了一地的尸体,打算离开时,耳畔传来低哑磁性的声音。

  “你看,世界上最吸引人的东西,便是死亡。”

  白濑循声望去,每一个字从他薄薄毫无血色的唇中吐出,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他穿着一套黑色和服,金线绣着一头威武霸气的金龙,从肩头一直蜿蜒到腰部。苍白如纸的肤色在人群中异常显眼,落到腰部的银色发梢似有流光滑过,闪闪发亮。

  他右手拿着一颗汁水丰润的红苹果,漫不经心地向着人群走去。

  白濑的目光不自觉的跟随着他,他说不出来这个银发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但就是想看下去。

  他安抚了老太太,老太太似乎被说动了。渐渐平息悲伤,她的脸上展现了希望的神色。

  “那个!”

  熟悉的声音传来,白濑心中一咯噔,不会吧,他真的来了?

  白濑转过身,以至于错过了银发男人狡黠的目光。

  纲吉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有不少黑印子,裤子和上衣沾着灰尘。若不是亲眼看到对方刚刚在自己面前左脚踩右脚,摔了个狗啃食,他可能会猜疑对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白濑背对银发男人,纲吉却把白濑身后男人所作的一切尽收眼底,面容惊恐万分。

  白濑挑眉,他不过看他吃力的样子,想过去扶他,有必要这么害怕?

  “砰——”

  身后是钝肉被器械碾碎的刺耳声,半截枯瘦手臂从白濑的余光飞过。

  白濑反射性回头,只见刚刚的老太太已经五马分尸,比儿子的尸体还要惨不忍睹。

  胃里开始反酸,他用力压下去,忽视了周边人群对银发男人的恐惧,大家乱做一团,很快散开了。

  白濑被纲吉扶到了一个位置坐下,虽然对方害怕的要死,但还是在自己的身边不离不弃。他的手中被对方塞了一卷厚厚的钞票,他扯了扯嘴角,颇为不似滋味。

  “谢谢。”他轻轻道,“下次我会还你。”

  “那个!”纲吉一下站了起来,重心不稳,差点滑倒。

  白濑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这边带。纲吉扑倒对方的胸脯,脸腾的红了,就像云缝中的一抹红霞,很快消失殆尽。

  因为他又看见了那个银发的男人,那个银发男人对老太太嘘寒问暖,又亲手将她送上路。对方没有用武力又没有教唆,这是什么可怕的能力。

  他忐忑了半天,结果憋了一句:“你、你不要和那个银发的男人扯上关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可闻。

  白濑心中惦记着中也,明天是他的生日。他把书包往纲吉怀里一塞,“谢谢,再见。”他回头又眨了眨眼,“希望你下次能及格,沢田君。”

  “诶?!”纲吉抱着书包傻眼,他看他试卷啦?好丢脸!等等,对方的名字是啥?

  可是,最重要的是他担心他会遇到不测,那个银发男人危险!

  头一次,他的眼皮直跳,一股心惊直击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