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东基地恐怕已经没有治愈者存在了。
所用的针剂多半是之前抽取过的治愈者的血液。
金色蝴蝶这个组织是为了人类与怪物融合才存在的。
但他们目前研究出的最成功的样品就是拥有一部分神智的“秦欧”。
“我跟你一起去。”秦乌拉住时黎知的手,他听不出人质是谁。
对面很狡猾,就让他们听见一声。
“嗯,一起去吧。”时黎知捂住心脏,胸腔里跳动的是池雅的心脏。
那个善良的女孩,时黎知垂眸许愿,希望池雅保佑他们今晚的行动不要失败。
晚上合东基地的饭菜是意料之中的难吃,时黎知塞了两口白米饭。
菜他真的吃不下,不知道蘑菇炖西瓜是谁想出来的菜。
之前还能辩解两句是因为菜不新鲜,只好随意组合,现在的西瓜炖汤真是令他哑口无言。
这是糟蹋食物,而且炖出来像新鲜出炉的粉色血液……
夜晚无人睡觉,汪新留下守门。
危莉和秦乌藏在暗处跟着时黎知去教堂。
带路的是一身黑色紧身衣的蔡永星。
时黎知魂不守舍地跟在蔡永星身后,他喊了对方的名字,但是蔡永星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时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没见到过你,你是从楼梯的小门里跑出去了吧?”
时黎知絮絮叨叨了一路,嘴都讲干了,对方也没有回复他一句的意思。
“幸好你没事,合东基地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
不,有关系,时黎知在心里给反对投了一票。
他又说了很多从江平逃出来以后的事情。
包括他加入特战队、参与了攻陷江平的任务、现在又无意中得知了合东的金色蝴蝶计划。
“你是怎么知道的?”蔡永星终于有了反应,他停住脚步,转身冷冷地看向身后陌生的漂亮男生。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合东基地的进化计划的?要不要干脆杀了他灭口。
所有阻拦计划实施的人都要死。
两双眼睛在黑夜里对视,一双眼里含着信誓旦旦的笃定,另一双则是死气沉沉,杀意毕露。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我的合东朋友告诉我的。”时黎知摊手,他得人畜无害。
半年足以让他从栀子花变成坚韧带刺的玫瑰。
展露在外的自信不像装出来的,蔡永星思索良久,最终选择暂时不杀掉他。
“注意你的言行。”蔡永星变成了一板一眼的杀人武器,他的严厉除了规定,再没有别的东西。
等他转身继续大步往前走,时黎知背起手,冲身后比了个ok。
主要是怕危莉控制不住枪,等会儿怕是要打草惊蛇。
他还是不够了解危莉,危莉在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沉得住气,但是她觉得队长比她更容易擦枪走火。
刚才要是那个寸头男离时黎知再近一点,或者抽出腰间的刀,他现在多半已经被队长枪毙了。
教堂看样子是修建在了偏僻无人之地,一路上穿过了很多条小路,拐过了很多弯。
有心想要记住行走的路线,但夜色浓墨,道路曲折,时黎知最后放弃了。
背后没有一点动静,时黎知不敢回头看,怕被蔡永星察觉到。
凭借直觉,他相信秦乌跟危莉姐没有跟丢。
说是带路,蔡永星真就把他放在教堂门口便走了。
尖顶的哥特风建筑,跟基督教堂跟相像,顶上三角区挂上了一只巨大的金色蝴蝶。
夜色也挡不住它的光芒。
“很壮观对不对?”双开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
门内站着一位中山装老师,他戴了黑色面具,看不清样貌。
从说话方式可以判断,就是通讯器对面的那个人。
“还行。”时黎知收回视线,看向中山装,他毫不畏惧地走近两步,偏头看了眼教堂内部,“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里面还有个人质,时黎知只能想到雷容铭,但是雷容铭跟秦乌明显更熟。
用来威胁秦乌更适合吧。
“不急,我们就在门口聊聊不好吗?”中山装还跟他杠上了,时黎知奇怪地瞅他一眼。
任由他没个定性地变来变去。
“我来跟你讲个故事吧。”中山装合上身后的门,落了锁,将钥匙揣进口袋。
吹了声婉转的口哨,他靠在门上,在门的咣当碰撞声中开口:
“末日之前,研究学院内部发生了暴动,研究学者们的意见不和,他们为了各自的观点据理力争,最后打得头破血流。”
这些跟末日有什么关系?时黎知感受着手掌一点点变凉,活动手指头让它不要太僵硬。
“接着,从口角之争变成了武装争执,别的领域也过来掺上一脚,有人主张干脆大家都别活,于是污水开始排放,污染正式开始。”
“起初,他们都没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不到半年,从沿海开始沦陷,所有的研究学者都死了。”
“救援基地也是这个时候开始成立的。”
他讲到这里,拍拍手,朝时黎知招招手,让他走近点:“你隔那么远,我说话太费劲了,靠近点,我给你讲剩下的。”
这是个无趣的故事,时黎知对后续并不感兴趣,他知道后来就演变成了基地之间互相防备的局面。
可是他的腿不受控制,他的脑子里在不断地重复“快过去、快过去,到他的身边去”。
这是个精神类的异能者,商医生主要是精神疗愈,跟商医生聊天会很放松。
并不会让人感觉有入侵大脑的抵触,时黎知的精神在被人控制,他的身体发出抗议。
脊背很酸,腿僵在原地成了一块磐石,胃部不适地蠕动,他干呕了两声,
“咦?这样都不过来吗?”中山装思忖片刻。
山不就他,他可以去就山啊。
近距离欣赏了一会儿漂亮少年眼眶红红的模样,他变态地笑了两声。
笑声卡在了喉咙里,被一发枪声取代。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指缝中流出汨汨鲜血,粘湿了地上的鹅卵石。
时黎知从浑身僵硬的状态中缓过来,软着腿后退两步,他的鞋面上也留下了几滴鲜红的血液。
反胃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扶住教堂门口的柱子大口喘气,鼻腔里混杂着草地的清香与血液的腥味。
是秦乌?
破风声再度传来,时黎知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速度可以这么快。
他扑过去推开了弓腰的中山装,是秦乌开的枪吗?失去理智的两次开枪让时黎知不敢确定。
他们俩一块摔了出去,时黎知倒在中山装身边,肩胛骨在鹅卵石上磕了一下。
剧痛让他哼了声,子弹贴着他的额头飞过,擦破了表皮,流下的鲜血有部分进入了眼睛。
他只能靠一只眼睛视物,辨不清秦乌的方位,只能扯着嗓子朝大概的方向喊。
“秦乌!”
无人回应,这不对劲,时黎知跪在地上,紧张地试探中山装的鼻息,还有呼吸,没死。
暂时放下心,他踉跄着起身,身后教堂里慢慢流淌出静谧宁和的钢琴声。
接着,孩童们用稚嫩的声线开始朗诵,踩着音乐的节拍,配合无间。
“生物之间存在遗传变异,是指在基因层面上,生物个体之间存在的差异。”
跟下午一样的朗诵,孩子们把达尔文的遗传变异理论奉为圣经。
在别人听来却只觉得恐怖和荒诞。
身上很冷,时黎知喊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他担忧地抿唇,身体歪了下,稳住后退紧贴着大门。
锁头碰撞发出当啷一声巨响,很快又被孩子们的声音盖过去了。
真的很冷,他出门前穿的衣服很厚,也不漏风,为什么会这么冷。
眼前都是口中呼出的白气,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黑色的液体。
它们流动着逼近时黎知,跟液体相关的怪物时黎知只见过“秦欧”。
可是“秦欧”不会融化,只是有一部分神智。
黑色液体灵巧地从棉裤底下钻进来,贴着他的腿往上爬。
冰冷的触感一路蔓延至膝弯,他再也站不住,脱力地蹲坐在地。
伸手想扒掉那些玩意,手指在接触到液体后,如触摸流水一般穿了过去。
他抓不住,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时黎知忍不住合眼,困倦激烈地席卷而来。
好想睡觉,睡一觉醒来,末日就会结束了吧?
“是的哦,等你睡醒,末日就结束了。”
有个声音这样对他说,他分辨不出话语中的恶意。
“谢谢你,你是好人。”时黎知搬出记在脑子里的礼貌用语。
下巴尖埋进衣领,两颊冻得通红,说话声音发虚,眼神涣散,无法聚焦。
“队长,黎知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啊?”危莉翻身跳下树,行动比说话还快。
纤瘦灵活的身躯成了她最有利的优势,蛇形走位,几步窜到教堂门前。
暴露自己的同时也到了最佳攻击的位置。
根本没有人朝中山装开枪,时黎知也没有挣脱中山装最一开始的控制。
从他选择听故事开始,他就中招了。
秦乌没动,观察危莉跟中山装交锋,他在树后按兵不动。
握枪的手渗出黑色的水渍,怎么擦都擦不干。
跟时黎知讲述的故事中,合东基地当时唯一成功的实验体,不是“秦欧”,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