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钰走到外面,站在漫天的大雪中,一把扯掉了脸上的口罩,魔怔般地笑起来。
在这一场实力悬殊的关系中,他终于按照自己心意活了一回——他终于为自己扳回了一局。
哈哈。
谁说Omega就一定会被标记所束缚?瞧,只要豁的出去,就算是终身标记又如何?
他笑着,泪水滚烫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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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钰打车回到小区门口。
他每走一步都很累,手上背上不知怎的全是冷汗。
刚走到家门口,他就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
乔钰心下顿时重重一跳,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
这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家里不可能还有人没睡。所以那是谁开的灯?
但他累坏了,急需休息。不想再浪费精力去思考。
乔钰抱着侥幸心理推开门,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Alpha时,霎时怔住了。
“乔乔。”赵泽野转头望着他,神色阴郁,“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了?”
“我……”乔钰刚说话,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弱得像快死了似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尽力用正常的声音和语气说:“我睡不着,出去散了会儿步。很近,就在后面的公园里。”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赵泽野脸色依旧冷着,“怎么没带手机?”
乔钰垂眸,继续撒谎:“忘,忘了。因为我想着反正也不远,不带手机也没事。”
赵泽野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他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说:“过来。”
乔钰正要走过去,突然觉得鼻子里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温热温热的。
他下意识用手一摸,一看,却是鲜红的血。
血?
他怎么会流血?
骤然间,乔钰脑袋发晕,一个没站住,便脱力倒了下去。
那感觉,真的像快死了似的。
闭眼前,他看到赵泽野神色慌张地朝自己冲了过来……
妈的余继年,你给老子配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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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杜寒塘接过护士递来的化验单,神色骤变。
他当即开好药单,让护士去药库取药。
而VIP病房里,赵泽野正坐在乔钰的床前,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没有半点生气的Omega,他紧皱着眉,神情中透着浓浓的担忧与不安。
他握住乔钰的手,那纤长骨感的手有着不正常的热度,正烧得厉害。
杜寒塘带着助理护士疾速赶来,亲自为乔钰挂上水做静脉注射,调好速度后,又将两支不常见的红色药剂注入输液袋中。
淡粉的药剂被稀释,很快随着输液管流入乔钰的身体。
“杜博士,乔乔到底怎么了?”赵泽野问道。
杜寒塘道:“重度流感。现在是流感高发季节,这小子仗着自己身体好,大晚上去雪地里乱逛,平时也不注意防护,不得病才怪。”
“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已经给他用了退烧药,过会儿体温就能恢复正常了。”杜寒塘看了一眼赵泽野,“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回去休息,我派个值班护士过来看着他就行。”
赵泽野摇头,目光重新回到乔钰的面上:“不用了,我在这里守着他。”
杜寒塘眼神略有忧虑,却没再多说,嘱咐了一些简单的注意事项后,便迅速离开了病房。
而随着瓶中的药水一点点变少,身在昏迷中的乔钰额头突然渗出细密的一层薄汗,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特别难受,双手握紧成拳,整个人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赵泽野立时惊慌起来,他连忙稳住乔钰的肩膀,问:“乔乔,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可乔钰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仍旧颤抖着,仿佛正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
正在赵泽野准备呼叫医生前来时,乔钰嘴唇翕动,突然小声地说了什么。
赵泽野稍微低头凑近一些,听见乔钰说的是“疼”,还有“救我”。
那一瞬,赵泽野心如刀绞。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感在他心底滋生,紧接而来的,便是无以复加的后悔。
他乍然回想起在老宅时,某一夜,乔钰也是这样在睡梦中喊疼,脸上挂着未消的泪痕。
这令他更加心痛。
或许,他真的做错了。
可是当时除了强行把乔钰留在自己身边,他别无他法。
如果他温和一些,乔钰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离开他——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好疼啊……谁来救我……”
乔钰眼角淌下泪水。
他在梦里悲恸到了极点——
为什么啊?为什么怎么做都摆不脱这痛苦?
药水渗透进他的腺体,剜去标记的同时,也重创了他的身体,他感觉全身上下都在疼,却怎么也缓解不了这该死的疼痛。
他绝望地呼喊着,却无人回应。
“乔乔,不疼,不疼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覆上他的额头,随着男人温和的话语,安抚信息素缓慢释出,浮动在他的周围。
“乔乔,以后没人可以让你疼。”赵泽野温声哄着,“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我会爱你,守护你,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赵泽野虔诚地承诺道。
感受到信息素的安抚,乔钰躁动活跃的神经慢慢镇静下来,噩梦也戛然而止,他紧蹙的眉头逐渐松开,恢复了平常模样。
赵泽野放松了几分,从大衣里摸出手帕,细心地为乔钰拭去脸上的汗珠。
最后,他亲吻乔钰的额头,轻声说:“乔乔,对不起。”
“原谅我吧。”
都是我的错。余下的一生,让我尽力去弥补你。
一夜过后,乔钰的体温回归正常,赵泽野出去处理工作电话的空当,他忽然便醒了。
他望着惨白的病房,脑袋还有些懵。
“醒啦。”杜寒塘的声音却从床边不疾不徐地传来。
乔钰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病房。
一时间,强烈的不安感涌现心头。
果然,他一偏头,就看见杜寒塘带着责怪的眼神凝视着他。
“姥……姥爷。”
“乔钰,你真是我的好外孙。”杜寒塘眸中含着愠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偷我的通行卡,潜入医院标记清洗室,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药剂给自己清洗标记。乔钰,你好得很呐!”
乔钰嘴唇翕张,却没说出话来。
因为他看见杜寒塘眼睛红了,随后,大颗的泪珠便顺着那张苍老的面庞滚落下来。
“你要清洗标记你可以跟姥爷说啊,你胡乱搞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这种手术稍不注意就是要死人的?你以为就没有特级Omega因为强行清洗标记而丢失性命的案例么?”
杜寒塘擦掉眼镜后面的眼泪,继续说:“赵泽野的事我很亏欠你,我一个糟老头子,每晚都内疚得睡不着。我杜寒塘只有你这一个外孙,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让姥爷我怎么活?”
乔钰喉间哽咽,泪水扑簌簌地掉落,嗓子像被卡住了一样难受,说不出话。
好半天,他才平复过来,声音沙哑地说:“这件事……不要告诉赵泽野。”
“他迟早会知道!”杜寒塘却情绪激动,“你以为你能瞒几天?Alpha对于被自己终身标记过的Omega异常的敏感,他总有一天会察觉到你腺体上的标记淡了,到那时你又该怎么解释?”
乔钰也擦掉泪水,倔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倏尔,他苦笑了一下,问:“姥爷,我不会死吧?”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杜寒塘神色严厉起来,“你好歹也是姥爷亲自培养出来的特级Omega,国内能有几个特级Omega,死什么死?”
“那就好。”乔钰放心了,竟笑了出来:“再捱两次,标记就能完全洗掉。”
“你疯了!”杜寒塘忍不住怒道,“你明知道赵泽野是个什么德性,你偷偷的洗什么标记?现在公司被他捏着软肋,你姥姥你妈都还处处看他的脸色,你是怎么想的?”
杜寒塘说着又流出泪来,“乔乔啊,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和你妈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明白吗?”
年过古稀,享负盛名,却连自己的亲外孙都无法护住,这种深深的挫败,让杜寒塘感到异常的内疚和无力。
杜寒塘哭得乔钰头疼,他扶了扶额,道:“这些事不用你们操心,我自有分寸。反正这事现在不能告诉赵泽野,行么?姥爷。”
“你都这么说了,姥爷还能不帮你瞒着么?”
杜寒塘抽抽噎噎的停了,却忽的想起件事,问道:“清洗标记的药剂是谁给你的?这个你必须老实交代。”
市面上不可能买到这种特殊药剂。
“余继年。”乔钰坦诚道,“我们研究所一个研究标记清洗的教授。他给的药剂,应该不会有问题。”
杜寒塘听这名字有几分熟悉,忽而想起来是谁,点头道:“药确实没问题。是你有问题。”
否则副作用也不会这样大。
“我有问题?”乔钰疑惑道,他能有什么问题?
杜寒塘说:“标记清洗手术要保证身体健康,你感冒了你不知道么?还敢用药清洗标记,我看你是……”
病房外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杜寒塘神色一变,立即转移了话题:“你平时多穿点衣服,别每天就挂件毛衣荡来荡去,多大的人了,还要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操心。”
乔钰配合着笑道:“我知道,说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行了,姥爷你先出去吧,再啰嗦我头又要疼了。”
“你啊——”杜寒塘一副无奈至极的模样。
转身,赵泽野正好进来。
“泽野啊,你看着乔钰,晚点还有两组药,别让他跑了。”杜寒塘随口嘱咐了两句。
赵泽野点头说“好”,便径直走向乔钰。
杜寒塘带上门。
赵泽野俯身抱住乔钰,良久的,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抱着,不肯撒手。
乔钰一怔,不知他是怎么了,便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好啦,就是个小感冒,这么紧张做什么?”
赵泽野却仍旧抱着,仿佛他一松手乔钰就会立刻跑了似的。
乔钰便任由他抱,等他抱够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用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道:“是不是吓着了?我的小Alpha?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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