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像外头的寒霜一样凶猛地朝脸扑来。
乔钰掩住口鼻，跟在赵泽野身后进了宿舍。
赵泽野一打开阳台门，他就赶紧往外边躲，抱怨道：“我说请个搬家公司来吧，你非要自己来，来吃灰啊？”
算起来，也有小半年没回学校宿舍了。菁南市一到冬天雾霾又特别严重，这种情况很正常。
赵泽野擦干净椅子，提到乔钰面前，“坐着，别乱走。”
乔钰也不客气，当即坐下，翘起二郎腿看赵泽野收拾东西。
赵泽野戴上口罩，将房间里的物件一样样收进行李箱。
灰尘不断荡起，赵泽野却十分认真麻利，丝毫不受影响。
在看到赵泽野把李璟陇送的马克杯放进收纳箱后，乔钰揉了揉饱受折磨的太阳穴和眼球，随即从裤兜里摸出烟来，点燃。
他靠在椅子上，望着天外的那片乌云，眼神放空。
这叫什么事啊？自己找罪受么？
没一会儿，一根烟燃尽。
他将烟灭在阳台瓷砖边上，似笑非笑地提醒道：“你悠着点儿拿，可不是每样都是好东西。喏，比如那个杯子，那把伞，还有那个篮球，都是前男友送的。你确定要带走？”
赵泽野停下手，拧起眉头，似是疑心。
乔钰便撑着头看他，“不信啊？那你带走呗。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好，你说，我扔。”赵泽野看着他。
这下乔钰可来兴趣了，他神采奕奕地指挥着Alpha扔掉一个又一个物品，一会儿又故意说认错了，让赵泽野给捡回来，乐此不疲。
到了最后，除了几套衣物和为数不多的几样摆件，其他都被扔掉了。
乔钰观察着赵泽野的神色。
内心雀跃地叫嚣着，快吃醋吧，生气吧，跟我吵一架，我快憋死了，我想要发泄，我需要发泄！
结果发现这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可稀奇了。赵泽野这家伙连白沐辰的醋都要吃，现在竟然这么沉得住气了？又玩儿的什么把戏？
改走贤良淑德的路线了？
没意思。
乔钰又抽出一支烟，无聊地吐着烟圈儿玩儿。
烟刚抽到一半，赵泽野突然取下口罩，朝他走来。
乔钰还没回过神来，赵直接取下他手里的烟，反手叼到自己嘴上，狠狠吸了一口后，将烟灭在早已只剩土的花盆里。
“少抽烟。”
他打开水龙头，冲净手上的灰尘。
乔钰微微眯起眼，打量了赵泽野一会儿，心里升腾起玩味。
小孩子的把戏——
讲实话，赵泽野不发疯的话，段位挺低的。
一发疯，就是一畜牲。
这小畜牲心眼儿太多，害起人来更是一点也不手软。如果赵泽野从最开始不作的话，他倒挺乐意跟他长久的玩儿。
但有些事，一旦涉及底线，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何况这家伙做的那些畜牲事，哪一件是值得他原谅的？他要是原谅，那跟不要尊严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有什么区别？
对比赵泽野的恶性，他从前的那些荒唐事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毕竟，他可从不给人下药操|人|屁|股，也不把人当鸟兽锁在笼子豢养。
赵泽野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轻松地走下楼。而乔钰走在他身后，一边下楼梯，一边无聊地按着打火机耍着玩儿。
他正琢磨事儿呢。
但有点琢磨过头了，出寝室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踩滑，惊险时刻，后面有人扶了他一下。
“小心。”Alpha的声音很温和。
乔钰扶着人站稳，抬眸，看见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Alpha，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润谦和，有点儿古书里“陌上人如玉”的意思。
乔钰看到他胸前的工作牌，是学生会的干事，估计是来查卫生的。
“谢谢。”乔钰故意笑得特别甜，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形状。
余之言有些失神，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呢，眼前的Omega突然被一个黑着脸的Alpha牵走，粗暴地塞进了车里。
赵泽野上车后一言不发，他沉默地帮乔钰系好安全带，然后一脚油门将车开离了宿舍区。
乔钰无聊地靠在座椅上，手拨弄着车窗上头的护身符挂坠。
赵泽野的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些玩意儿，不仅车窗有，前面和后座也挂得有。
联想到一些事，乔钰不禁笑了出来：“诶，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挂这么多护身符，想是怕急了。
赵泽野余光一瞥，没在意，说：“管家挂的。”
“哦。”乔钰停下手，将弄乱的穗子梳顺。
管家都觉得这家伙会被鬼找上门。
“赵泽野，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乔钰忽然道，“下个周，我要去谭严琛研究所实习。”
谭严琛研究所，是上个世纪国内医药界最著名的科学家谭严琛所创，同时也是现国内最顶尖的药物研发基地，主攻癌症药物的研发和各类特异病研究。
赵泽野目视前方，一个超长的急转弯过后，他明显压了压胸腔中的闷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周以前吧？”乔钰漫不经心地说，“提交了申请材料之后，第二天那边就同意了。”
怕赵泽野不同意，乔钰还是稍微将态度放认真些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过。你不也说过么，订婚后我可以做我喜欢的事。而且研究所嘛，你知道的，里面闷得很，你也不用担心我乱跑。实在不放心，你再给我手机上个定位芯片也行，我不介意。”
他一直挺想去谭严琛研究所的，不仅因为其在医药类是业界顶尖，还因为那里的特异病研究内容里，就有清洗标记这一类。
他后面查过，Omega要清洗掉终身标记，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清洗标记的药物对每个等级的Omega几乎一视同仁，他就算硬扛过去，腺体也会受到不可磨灭的损伤，降级都是小事，最怕的是腺体坏死。
所以他需要在有限的资源内，尽量找寻到损伤最小的清洗方式。
到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下。
“每天什么时候下班？”赵泽野问，“我去接你。”
这么说，赵泽野是同意了。
乔钰回想了一遍研究所负责人给他发的消息，说：“这还真说不定，他们研究室离这边很远，里面有宿舍，如果很忙的话，说不好几天不回家也是正常的。”
赵泽野没说话。
好长一段路，他都保持着沉默，车内莫名的陷入了一片死寂。
转眼，车子快到小区。
乔钰终于忍受不了了，烦躁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每天跟你报备，跟你视频，行了吧？”
“嗯。”赵泽野这才松口，“具体哪个时间去，我送你。”
这个乔钰还真给忘了。
他摸出手机，翻出信息，看了一会儿，说：“下周一上午九点就得到。”
还有两天。
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快，停车后，赵泽野看了乔钰一会儿。
乔钰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解释：“这已经是往后推的时间了。因为要和你订婚，我还特意申请了延后一周过去。”
为了使自己说的更真，他毫不心虚地与赵泽野对视。
然而就是那一刻，赵泽野也在心里默默地喊了一句“小骗子”。
他揉揉乔钰的头，说：“那天起早一点，我送你过去。”
乔钰很反感他碰自己，但这会儿又不得不忍着。他笑着点头：“好。”
**
一大早，赵泽野就将乔钰送到了研究所的门口。
这一趟车程两个小时，地方偏僻到可以和赵家老宅所媲美。
临走前，赵泽野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蜻蜓点水般。
“别太累。”他嘱咐道。
“嗯。”乔钰手搭在门把手上，敷衍道：“我会注意的。”
说完，他立刻打开车门，下了车。
跟着基地负责人头也不回地进了研究所。
赵泽野看着那背影，眼里倏然划过伤感。
他终于成功的将野生刺玫留在了身边，可为什么，他却感觉到，他们越来越远了。
之前Omega每天还愿意装一装，可现在，很多时候，乔钰装都不愿意装了。
他甚至无法确定，乔钰对他的那点喜欢，是否还存在。
还是，早已消磨殆尽？
赵泽野放下车窗，抽出根烟点燃。
冷风从外头灌了进来，像冷水浇在他的头顶。风把烟灰吹得到处都是，他浑然不觉，将烟头按灭在手心，没事人一样踩下油门，驱车离开。
就算真错了那又如何？
人生很长，他和乔钰，还有很多时间。
他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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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引赵泽野的怀疑，乔钰主动申请到肺癌研究小组。
第一天的工作，就是见同事，了解目前的药物研发到了哪个阶段，翻看以前的实验数据，熟悉实验操作等等。
一天下来，乔钰被一堆数据弄的头昏脑胀。
他以前跟在杜寒塘身边，调配的最多的是抑制剂，但按照谭严琛研究所里的人来讲，抑制剂在他们眼中根本不能算是药，是个有手就能做的玩意儿。
除非遇到那种很有挑战性的体质，例如——抑制剂不起作用的人。
这里的人，很多都是资深研究员，更专业，也更眼高于顶，只停留在商业上的制药是他们所不耻的，自认他们的使命，是造福人类。
乔钰不是有那种大志向的人。
乔女士的生物科技公司就是把制药停留在商业上的业界“楷模”。他的思想境界又能高到哪里去？
下班时间一到，乔钰便往宿舍方向走。他得早些休息，明早还要早起看数据。
刚走到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从前方闪过。
乔钰看清那侧脸，有些意外。
陆瑾？他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