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之法自然是有, 但想成事还需多番努力,此处暂且不谈。
安置好洛雅晴,洛云升心情放松, 人看上去也松弛许多,表情肉眼可见地明媚起来。
夜色迷人,容渊索性揽了洛云升用轻功带着他再登灵隐寺。
乘月而来, 灵隐寺在雾气之中朦朦胧胧, 宝塔明珠闪着淡淡辉光, 仿若真有佛陀端坐塔上, 诵经念佛,祈愿人间万世安宁。
落在青瓦之上,洛云升小心翼翼站稳脚跟, 因着怕掉下去不得不抓紧容渊衣袖, 低声问:“你我这样夜闯灵隐寺万一被抓到不好解释吧?”
容渊一派自然,分毫不担心被发现的样子, “放心,这个院子不会有人来。”
他胸有成竹,洛云升霎时紧绷起来的精神也逐渐平复,心里大概明白脚下这个小院是容渊在灵隐寺的落脚处,“怎么忽然带我来这里?”
“夜色正好又无事可做, 带你来看月亮, 我小时候便常常在这里看月亮。”
洛云升有些无奈,又想难得容渊这么好兴致, 今夜月色正美瞧瞧也不错, 抬眼看向高天悬月。
容渊指着月亮, 对洛云升道:“小时候我母后常说,月亮在天上照着人间每一寸土地, 看到月亮就是看到家乡。”
洛云升点点头,家乡啊……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想念过的地方。
“你的家乡又在哪儿呢?”
“在……”洛云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瞥容渊一眼,“大好的月色,你非要挑这个时候套我的话?”
“倒也不是,”套话失败,容渊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就好像刚才那句真是随口一问。
“只是觉得有时候你好像离我很远,忍不住担心哪天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如此担心大可不必,洛云升笑笑,很有些安慰的意思:“你现在就是让我走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言下之意便是:如今我只有靖安王府一个家。
容渊成功被安抚到,一阵秋风吹过,洛云升略略缩了缩脖子,身上就多了一件还算厚实的外衫。
带着暖意的外衫盖在肩上,洛云升心里升起许些感动,随即又为自己缺爱的本性忍不住自怜。
但好意终究是好意,无论它因何而起,这件衣衫如今是落在他肩头,便是他得了好处,总没有得了好处还不卖乖的道理。
“谢谢。”
容渊一笑,给洛云升把外衫套好。
“我娘自从到了京城就到灵隐寺祈福,希望她那位情郎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早日归京来娶她。”
“母亲入宫、将军身死,等我出生能走路之后母亲也常带我到这里看月亮。她说,这里和她闺房的景致有几分相似,没有树荫、飞檐遮蔽,明月皎洁。”
“我以前不懂她为什么总是思念那些故去的人,而不看看就在她身边的我,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甚至怨恨过她为什么不懂得争宠,那样我们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一点。”
说到此处,容渊顿了顿,洛云升也一时不知该安慰他什么,手放在他肩头轻拍,“她在天上看你定也是高兴的,起码……”
“起码和我中意的人待在一起?”容渊笑容暧昧,神态自然。
类似的话洛云升最近时不时就能听到,花言巧语动人心弦,但不会引人生厌,至多只有几分无奈,他知道容渊想要什么,但给不了就是给不了,也不知这人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
承诺给不了,但今日这好心情好氛围断没有随意破坏的道理,洛云升搭着容渊的肩膀,目光扫向他鬓边的长发,“我忽然想起来,咱们成婚的时候有一个步骤漏了。”
容渊一愣,试探着问:“没喝交杯酒?”
“哦,”洛云升点头,“这也算一个,回头可以考虑补上。”
“那还缺了什么?”
静谧的呼吸声中,洛云升总算挑中一缕头发,月光下看起来是容渊最黑最亮的那几根,银光一闪,头发落到手中。
自己的头发被别人捏在手中,这种感觉对于容渊来说颇为奇妙,说不上有什么不同,但看它们出现在洛云升手里,竟觉得这缕头发得了如此归宿是它们运气好。
“你……”
洛云升又随手割下一缕自己的头发,手指飞舞,两缕头发纠缠在一起,再难分彼此。
将头发装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递到容渊手上,洛云升总算满意,笑容却有几分狡猾,桃花眼如弯月,故意逗弄容渊似的问他:“结发,这样可以吗?”
容渊握着荷包,怎么说得出一个不字?
“可以。”
荷包消失在手中,大抵已被珍藏。
“所以啊王爷,我的故乡呢有一句话,叫做‘来都来了’。”
“我既然来了你这里,除非咱俩翻脸,否则轻易不会走,你大可将心放在肚子里,整天想那么多事,不累得慌?”
容渊唇角一勾,没有回答,却已给出了答案。
洛云升适时伸了个懒腰,对月叹道:“秋猎……真希望能无风无浪地度过啊!”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这个美好的期望大抵是要落空——但落空又如何?天道……命运,无惧于此!
* * *
九月初八,秋猎的日子很快便到,洛云升选了一身暖黄色的劲装,腰身修长挺直,是出了王府走在街上会被走街串巷的小姑娘们扔花球的扮相。
容渊不知存的什么心思,竟也选了与洛云升同色系的衣衫。褪去深沉的玄色,容渊看起来也少了凶相,显出几分暖色。
“啊,这样看着咱们靖安王都有点儿不像靖安王了。”洛云升笑着感叹,容渊将人拉过来问,“非要一身黑才像‘靖安王’?”
“那可不?”看了眼门柱上贴着凶神恶煞的门神,笑道:“王爷如此打扮,都不能止小儿夜啼了。”
容渊面色不改,嘴上却花样繁多:“止小儿夜啼难,但想让我们静桓君哭出来却是不难。”
洛云升红了耳廓,拉着人上马车,“快走吧,否则老皇帝若是用我们‘迟到’来苛责你我便要坏了今日的好心情。”
车轮转动,靖安王府的车架不知不觉中汇入皇子、官员出行的仪仗之中。
无人发现,宏大的仪仗之外远远坠着一辆平平无奇的车驾,隐入人流之中。
*
稷山
稷山距盛京城不远,自前朝起便是皇室秋猎之所,各处安置都万分妥当,行宫林立,除了狩猎之所,其余地方已与行宫无异。
容渊虽与皇帝、皇后都不对付,但他是一品王爷官位极高,因此内务府还是给他分了一座小宫殿居住。
虽然位置偏僻,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安置好行李,洛云升让系统扫描了小院,确认安全仍旧放不下心。
“风平浪静的,反倒叫人心生不安。”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理应已经排除了所有问题,但洛云升心还是悬着,冥冥之中总感觉要生事端。
“事端定是会生的,他们若真不想生事又何必点名要你我来?”容渊递给洛云升弓箭、匕首,多些准备总不会错。
“皇后肯定会想办法接触你,至于其他……”
洛云升左思右想,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洛雅晴。
“我还是有些担心晴儿。”洛云升闭了闭眼,还是决定相信系统和容渊的判断——容细蕊是个可信之人。
只是此时的容细蕊……
“准备都已做好,稷山会有人‘信使’接应你,只是此番你若是顶了洛雅晴的身份去接近容麟,你就……”
“我知道,”江爻面色沉静,“‘洛雅晴’就一定要死在稷山,否则就给人家小姑娘添麻烦了。”
容细蕊见江爻说起生死平淡至此,终是叹口气:“你……要不去找容麟之前你先去找一趟洛云升和兄长可好?告诉他们你的计划,他们兴许会帮你。”
“容麟被李皇后宠坏了,他想要得到的从来都能到手,洛雅晴不可能一辈子躲在王府,换一个身份,换一张‘脸皮’才有往后余生。”
“洛云升爱妹如女,八成会同意你替她‘死’,有他们的人帮忙,我们的计划会更顺利!”容细蕊极力劝说,只可惜,江爻不是那种能轻易劝动的人。
“但如果他们拒绝,我就会失去唯一一个接近容麟的机会。”
“只要计划成功,我们就可以控制着他自上而下改革朝政,就算不能彻底清明朝政,至少能把江南道的总督换成我们的人,来年六月汛水一至,能救几十万人。”
几十万人的生命和一人的健康孰轻孰重容细蕊心中自有分晓,但如果代价是江爻可能会死的话……
“可……”
容细蕊轻‘啧’一声,似是无可奈何,“罢了,你尽管去,只要容麟失势,江南道总督的位置皇兄肯定也会想办法动上一动,举贤任能皇兄比容麟讲道理多了。”
“但是江爻!”
“你千万不要真伤了容麟,李云苓可爱惨了她这个宝贝儿子,若只是‘洛雅晴’失足身亡,容麟为爱发疯,李云苓只会在殿里烧高香感谢我们替她除了一个‘心头大患’,但如果容麟真的受伤……”
“你和柳云岚,连带着洛雅晴可能都活不了。”
“就算你不为你自己,也不为柳云岚,也请你一定,一定想想洛雅晴。”
“她是一个无辜之人,莫要……牵累于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要的,只是在父皇心里安下一根刺,扳倒容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不要着急,哪怕你的身体就要支撑不住也还有我们。”
“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