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府
洛云升换下山涧中染脏的衣衫, 换好新衣，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递给容渊。
“这是？”容渊接而未拆，表情玩味, 洛云升一把将纸条从他手里抽出来，挑了几个最有可能与容渊相关的名字。
“现在知道这是什么了？”
容渊坐正，将纸条拿回手中仔细看完背过, “上面的名字你可都记下了？”洛云升点头, 容渊便将名单烧成了灰烬。
“柳云岚……江爻……”
容渊坐在圆椅里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 陷入沉思。
名单上的有些人上辈子他曾经接触过, 确实怀着把容麟拉下马的心思，他利用过这些人，也被这些人利用过, 因而名单的真实性不必怀疑。
但柳云岚……
柳云岚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天空, 璀璨一时，很快陨落, 除了知道对方手中可能掌握着乘风散、御风丹的药方以外，并未掀起过什么波澜，
至于江爻……他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还需要整理一下思路才能寻到调查的方向。
回忆过往，容渊记得很清楚, 上辈子这个时候林成没有死, 甚至于他和林成之间还有些许暗中的金钱往来，林成原本的期是明年的冬天, 马上风, 甚至不是死于药物, 而是死于纯粹的意外。
当时林成死得突然，皇后毕竟不像自己一样随时准备与林成黑吃黑, 因此那一局算是赢了个盆满钵满。
如今想来，能如此顺利地吃下林成的产业，大抵是因为对方只是与李皇后母家沾亲带故，身上没有丝毫龙气，因而没有出现那种莫名其妙的失败。
现在林成提早了一年死亡，想吃下他的产业难度要比之前大，但……容渊勾起自得的笑，朝洛云升扬了扬下颚：“等我吃下林成手中的产业，分你一半，可够？”
听见容渊忽然要分钱给自己，洛云升忽地愣了一下，两月多没操心过一天吃喝用度，差点忘了钱这回事。
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但钱嘛，不要白不要。
只不过按劳分配，容渊显得过于大方了。
洛云升想了想，还是谦让：“此次你的人出了大力，你七我三吧。”
“或者，你三我六，剩下那一成分给做事的人，从上到下按劳分配。老板足够大方，手下的人才会更积极地做事，更何况他们之中有些人当真是将命交到你手上的。”
“对他们，总该更好一些。”
自家鬼神惯常心软，容渊若有所思。
“按劳分配……倒是个不错的点子，但长此以往，忠心何存？”
封建主义上线，洛云升顿时有些无语，走到容渊面前捏了捏他的脸颊，小小泄愤了一番：“王爷，人跟着你自然是因为能从你这里得到好处，忠心……”打工人不需要那玩意儿？
但考虑到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封建王朝，洛云升也没说得那么直白，委婉道：“忠心是你给人的好处太多，叫人觉得非要将命交给你才能回报你给的好处，乃至于上升到了恩情的地步，弥足珍贵。”
“王府里要随便找一个人出来都对你忠心耿耿，那你不如出门卖药。”
“哦，”容渊沉下脸色，洛云升仔细观察，心觉这人是故意要演，方听容渊问：“所以你跟着我也是因为能得到好处？”
洛云升轻声一“嗯”，尾音上扬，故意拍拍容渊的肩膀，“我的功德还要靠着王爷行善积德来赚呢，容渊装作气恼的样子将人拉进怀里，两手绑在胸前，洛云升便笑：“所以才是分秒离不开你呢。”
一句话轻易化解容渊故意伪装的恼怒，洛云升才说：“没跟你开玩笑，对手下人好点，否则当心你坐上王位，有英雄跳出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可就要头疼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容渊呼出口气，“真不愧是鬼神啊，这话，我听着都害怕。”
差点忘了眼前这位也是王位正统继承人的洛云升：“……”失策！！！
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洛云升顿时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胆量：“所以，你要是成不了一个能让世道变好的君主……”
容渊打断他：“你就要去找别人取我而代之？”这会儿，容渊倒是真有几分生气，氛围冷下来，洛云升无奈叹了口气，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发顶，殊不知这样的动作已然犯了大忌，“我功德不够就没办法帮你缓解症状了。”
“所以还请王爷为了自个儿的身体健康，勉为其难装个好人。”
容渊黑沉的脸色瞬间晴朗，言语之间甚至藏了几分委屈：“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但炎寒之症他没有再提。
“那就按你说的，按劳分配，但你的五成仍旧给你，抚慰下属的部分，我从自己那份里出。”
洛云升莫名其妙：“为什么？”
容渊目光无奈：“你的钱不留着去扩大那义诊铺子？那也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义诊铺子加上二十万大军……往后打击容麟和李皇后恐怕都得往赚钱后面排一排。”
倒也不必，洛云升勾勾手指：“倒也不必，只要我们多行善事，想办法将容麟身上的龙气熬完，皇位都是你的，大军、义诊自然是国库来养。”
“届时……”
“届时你为我出谋划富民强国？”容渊问得自然，像是真的相信洛云升有治世之才，洛云升也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提供一些历史已经证明有效的致富法。
虽然不可能一步共和，但发展农业、制造业最后开海行商……
想远了。
洛云升拉回飘远的思绪，正色道：“还是眼前的问题，柳云岚可能查不出太大的问题，我觉得问题可能在江爻。”
“他们两个之间，很明显江爻才是占了上风的那个。”
容渊没见过这两人，理性让他发出质疑：“或许他们也是演的，就像你我一样？”
洛云升拉开袖子露出手腕，眼神示意容渊握上来，手腕被握住，洛云升命令道：“用力，掐到发红泛紫为止。”
“？”
容渊断然拒绝，“床上的乐趣你要在椅子上重现吗？现在这个时候？”言语间多少有几分难以置信，顺带还看了看外面大亮的天。
实话说，没想到容渊一瞬间思想能歪到那种地步，洛云升尴尬地收回手，强迫自己不笑出来，“你看，只有我们两个你都舍不得把我手掐红，以我个人的感受，咱俩之间的感情没有柳云岚和江爻那么……”
那抹红色的身影在洛云升眼前一闪而过，“深。”
容渊：“……”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的逃避才难以加深！
“所以以你鬼神的感觉来看，我们查清了江爻，也就查清了真相？”
“试试吧，”洛云升耸肩，“江爻比柳云岚难查，多花点心思也是应该。”
容渊撑着下颚思索了一会，“江爻想让柳云岚这种大族子弟围着他转，自己怎么也要有点儿本事，不至于真的查无此人。他敢让我们去查，还说要给你个惊喜……这人定然在盛京城扬过名。”
洛云升点燃熏香，熟悉的味道冉冉升起，“他说他是曾经的‘我’，那很可能也是个读书人，少年时遭人暗算失了前程。”
“总归‘原主’与江爻的经历一定存在某种程度上的重叠。”
沿着洛云升的思路，容渊继续道：“但本朝没有姓江的氏族，江爻应该是个颇有才华的书生，想和柳云岚产生交集，至少和柳云岚在一个书院读过书，就算不是同窗，考虑他们‘娈童’与‘主人’的暧昧关系，至少是和柳云岚前后三五年入京的书生。”
“先查柳云岚在京中读过的东林书院，柳云岚十八岁中状元，今年三十有三，从今年往前二十一年的学员名单。”
洛云升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可以重点查柳云岚金榜题名那年的会试名单，江爻说过，柳云岚是为他才放弃了官身。”
“还有，江爻说过，他是一个失去了名字的人，有没有可能他明面上的户籍已经消了，如今转换了别的身份？”
容渊点头，但他想得更深一层：“再十五年内盛京城各监牢的处刑记录。”假死脱身，这是豪族保人最常见的办法，寻常来讲付出足够的代价做到这一步纵使有些疏漏，也不会再有人追究。
——做事留一线，今日对他人赶尽杀绝，明日谁又来放过自己？世家大族精得很，都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下属领命而去，洛云升又和容渊讨论了一番功臣奖励的问题，直到月升日落才出了完整的方案才传了晚膳。
容渊揉着太阳穴，对吃嘛嘛香的洛云升心服口服，这套“奖励机制”他自己看着都心动，而且不光有奖励还有配套合理的惩罚机制，若真的照此执行……王府众人行事效率恐怕能得到一个恐怖的提升。
若是……
等吃完饭休息得差不多了，容渊才拉住洛云升，事业心蠢蠢欲动几乎没有犹豫就将吞没林成产业的种种准备全部摊开在洛云升面前：“按你的说法……要不咱们再把这份计划‘优化’一下？”
洛云升眼睛一亮，商科之魂顿时燃烧，啊，黑吃黑，没做过，但很感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