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霍闻西置若罔闻, 一动不动，淡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安莱，仿佛这是一场谁先开口的谁认输的拉锯战。
安莱安静回看, 脸色恹恹，皮肤白的透明, 整个人陷在雪白的被褥中, 没有一丝血色, 在病房里透出一股虚弱的病态，同样没有开口。
姜樱没心思分析氛围，着急地站在霍闻西面前, 催促地问, “霍闻西？”
“……什么事。”霍闻西终于移开目光, 盯着地面, 半晌说，“就在这里说吧。”
姜樱用手背蹭了蹭眼角, 背对安莱, 稳住了声音，眼睛微微发红, “我有重要的事，想要拜托你帮忙。”
霍闻西微微蹙眉, 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站起来跟着她走到外面，“什么事？”
“小安她……”姜樱声音沙哑，刚一开口就咳嗽了好几声，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她哽了声, 还是没能说下去, 干脆将手里的体检报告放在霍闻西手里，“你自己看吧。”
报告上写了很多，糟糕的身体状态，癌症，明晃晃的字眼。
霍闻西翻了一下，皱起眉，“医生在哪。”
“我带你去。”姜樱一边走，一边忍着情绪，想通了整套逻辑，心思复杂难言，“安安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遇到这种事！难怪她突然要休学旅游！”
.
医生的回答和报告上大差不差，甚至还叮嘱了几句，让病人放松心态，别有压力，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两人回到病房，姜樱的脸带上一丝笑容，只是眼睛有些红。
她对安莱扯出一个笑容，忍着泪，笑容灿烂，“小安，我有点事，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等会给你发消息。”
然后对霍闻西放心不下地叮嘱，“我走了，你照顾好她。”
安莱知道她大约是去查资料了，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和她道别，将就注意力放在霍闻西的身上。
安莱在网上看到的关于霍闻西的信息并不多。比起其他几人，他显得格外低调，甚至比宋朝瑞的新闻还少。F4中，东景明和苏彬亦最张扬，一个是top财阀的继承人，另一个是大名鼎鼎的豪门后裔、上升期明星。
相比之下，霍闻西的信息简直稀少，他作为一名上有兄长父母、不用承担任何压力的幼子来说极少参加各类社交，能搜到的最多就是关于他又参加了什么什么艺术比赛的夺冠新闻。
霍闻西手中拿着单子，倚着墙，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随后不声不响地在旁边坐下，迎着安莱的目光，不阴不阳地开口，“好久不见。”
安莱在观察他的时候，他同时也在观察安莱。从外貌，到言行，到举止，到每一处。
用细致到严苛的视觉丈量她。
安莱的脸色太苍白了，白的就像一捧透明的雪，严重缺乏色彩，抽去身体线条，就像交织的黑白色块。
白色是她的皮肤，唇色，是床面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僵硬死白。
黑色是她缠绕的发丝，是她的眼睛，还有她看过来的视线。
霍闻西垂眼看了她半天，还没想通。
她怎么敢！
“好久不见。”安莱低头看一眼他手心的体检报告单，猜他不是很有说话意思，主动开口，“霍少，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霍闻西文艺贵公子的脸上神态很淡，他几乎是咬了牙问，问出残留在心底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安莱。”安莱不假思索。
“不对。”霍闻西摇头，“你不是。”
“你不应该是。”霍闻西的目光没有焦点，像是在看她，但又透过她在看其她人，“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安莱默了默，她可以不假思索地反驳他的话，但她明白对方要问的并不是这个，索性有些无赖地问，“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霍闻西的声音变大了，灰眼睛抬起来，死死地瞪着她，“这不重要？”
“可是我就是我啊。”
安莱像是被吓了一跳，微微缩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抗拒，一双偏圆的眼睛看着他，眼角微翘，有点可怜地说，“你看到的，都是我。”
霍闻西淡灰色的瞳孔缩了缩，她绝对不是安茜，在看到她的第一刻他就应该明白，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就算是容貌相同，声音相同，身材相同，本质上也是截然不同的俩人。
但他根本没有认出来！
“是我太蠢，这大概就是我轻视安茜的报应。”
霍闻西握着体检报告轻轻说，他根本没注意过安茜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哪怕开始察觉过丝丝异样，最后还是被轻易蒙蔽、混淆，到了现在也没办法割裂开两者形象，“我该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
安莱安然躺着，十分平静，这大概是专属文艺贵公子的纠结，分不清她和那个她曾经表现出来的形象的区别。
安莱刚刚跑掉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分不清，后来意识到那根本没必要。两个都是她，本质上就是她。
这实在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她真心诚意，“如果你觉得那不是我，简单，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几乎是充满诱惑地说：“或者你可以随你心意，报复我、折磨我——就当你弄清楚了。反正，现在我又不能反抗。”
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提议。
霍闻西看着她的眼睛，攥紧了手中的体检报告，捏出褶皱，垂下眼睑，比起动摇，隽秀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瞬间茫然。
他吸了一口气，一双灰眼睛瞪着她，几乎是一字一顿，“你知道你生病了吗？”
安莱精神一振，来了！
“什么？”她声音虚弱。先是看了霍闻西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垂下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有时候会不舒服。”
不正面回答，怎么解读都可以。
“这和你的离开有关吗？”霍闻西问。
安莱摇头，“别问了，霍闻西。”
霍闻西不问了，他捏紧了体检单，指尖泛起了白。
安莱没有给他留太多转变思想的时间，“霍少，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霍闻西低头，体检报告单在他手中轻轻的晃动一下，他抿了抿唇，没有直说，“你生病了。”
“什么病？”安莱还挺好奇系统给她安排的病类的，能短时间不露出马脚符合要求写重病应该不多。
她微微起身，伸手去拿。
而霍闻西只是抬手避过了她的动作，“小病，机器有点问题。明天需要再检查一次，到时候再给你，现在没必要看。”
安莱扬了扬眉，察觉到他态度的松动，趁机说，“霍少我很抱歉，对于过去的事你给我道个歉，我们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挥挥手就让它过去吧。”
霍闻西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略带失神的茫然，他攥紧了手中的体检，在现在的年代误诊的几率已经低到不可思议，“你乱说什么？！”
“活跃一下气氛，你刚刚的表情太沉重了，就像我马上就要不行了。”安莱心态极好，“我都生病了你就别计较那么多啦。反正，我又没造成什么损失。”
她侧头对他，微微笑了，声音轻松，“咱们挥挥手就让这件事过去吧，我和霍家的事一笔勾销。”
“不可能一笔勾销。”不知道是哪句话不对，霍闻西表情变冷，咬牙说，“别妄想一笔勾销！不可能，而且你也不会有事，就算报告是真的，我们也能把你救回来！况且即使我不计较，和你一笔勾销，别忘了我家里还有我大哥。你也同样骗过他。与其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担心一些更实际的东西。”
霍闻西把体检报告收起：“大哥明天会来，我劝你先想想怎么面对他。”
【作者有话说】
小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