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宋朝瑞没有挽留。
安莱走了两步, 又折返回来，将手撑在桌上，隔着办公桌附身和他对视, 一咬唇瓣：“残忍的人。”
她的目光勾勒出他银边眼镜下的面容，一如既往, 周正冷冽, 瞳孔淬了一层琥珀色薄冰, 不近人情。
宋朝瑞坐在靠椅上，平视她，安莱一旦靠近, 他就闻到那股甜香。
香味略有变化, 刚刚是成熟浓郁到极致的甜, 现在转淡, 宛如青涩的苹果，甜蜜芬芳中带的一丝尚未成熟的涩然。
他的食指动了动, 察觉到自己注意到这个细节, 不太舒服，“你还有什么事吗？”
安莱摇头,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吗？”
“我希望你尽量不要没事来找我。”
宋朝瑞的态度一如既往，“我很忙, 抽不出很多时间, 除非你想要帮我处理文件。”
“这是让我加入学生会的意思吗？”安莱想了想，只从里面听出这一个结论，充满兴趣，“我知道你们很忙, 不然我也不会天天在这里了, 小姜自从加入学生会之后, 去图书馆的时间都少了，如果我也加入的话，不出意外也会忙得团团转？”
宋朝瑞不用费力就能想起姜樱，继而联想起这两人似乎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天差地别但又亲密协调，但是站在一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格格不入，“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怀疑你这是歧视。”
“能力不一样。”宋朝瑞淡淡说，“她能力强，所以承担了更多的工作，当然也会收获更足的回报。你不一样，你们不是同一类人。”
“哪里？”他的回复非常具有偏见和歧视的特质，令人牙根微痒，安莱稍稍起身俯视他。
“哪里都不一样。”宋朝瑞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不得不由平视状为仰视，皱了皱眉头，“你还没有到达学生会的入会标准。”
“那你们的标准是什么。”
“精英。”宋朝瑞淡淡说，“各方面优异的人人才。”
……听起来更气人了。
更气人的是她看出宋朝瑞不是刻意贬低。
他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安莱洁白的牙齿陷入唇瓣，松开，翻滚出淡淡的血色。光洁的面容也如同饱满的苹果，皮肉匀称。
他们隔空对视了一会儿，安莱光明正大地借着这个姿势俯视他、观察他，也不顾宋朝瑞表情是否美妙，“宋会长——”
她拉长的声音，“你在鼓励我吗？好好学习，然后加入学生会，向你靠近之类的。”
“……其实我现在这样，你心里很高兴吧。”
宋朝瑞的表情纹丝不动，像是根本没有理解她的意思，透过眼镜和她对视，敲了敲桌子，“你还要说什么？”
安莱预料到他的反应，弯着眼睛，从办公桌上直起腰，掰起手指，为他一项一项的数，“首先，看到你以前的敌人——我姑且这样自认——毕竟我们从前的关系实在不是很好。看到你从前的敌人、喜欢你、爱慕你，对你马首是瞻，是不是很舒心？”
“看到不驯顺的人，为了讨好你，靠近你，听你的话，开始好好学习，顺着你的喜好接近，变成你顺眼的类型……”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你的喜好挺统一的。”安莱在心里归纳了一下，“审美也很固定，和这个学生会一样。”
“引导你讨厌的人、塑造她、看她为了你改变，变成你喜欢的类型讨好你，即使你视若无睹她也会围着你转看着你……这样，是不是很愉快？”
“……什么？”
宋朝瑞的表情终于不再是一片平静，宛如冬去春来，琥珀色瞳孔里的寸寸碎裂，浮现出淡淡愕然，仿佛根本听懂到她在说什么。
“没关系的！好为人师又不是什么缺点！”
安莱摆摆手笑起来，贴心安慰道：“你辅导人的时候还是挺厉害的。宋会长你要不是不好为人师，就不会是这种性格，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点控……”
“荒谬！”
宋朝瑞的表情冷淡下来，越发难以理解地皱眉，就像她说的是什么离奇玄幻的超现实故事，“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他表情一哂，向门的方向抬手，“你可以走了。”
“我只是说你要正视自己的欲.望，又没有说我讨厌你这点。”
安莱收回手，灿烂一笑，将自己的题册抱好，抽出笔塞到口袋里。
面对宋朝瑞赶人的言辞，显得有些依依不舍，一边走，一边回头。
“我还以为今天能和你多待一会儿呢，别生气，别生气，别听我胡说八道，我刚刚全是瞎说。”
“那我走了，真走了哦，走了，有问题的时候再来找你。”
安莱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理所当然地没听到任何挽留的话，她撇了撇嘴，站在门外的走廊向下看了一眼。
对面的学生活动楼里，人流往来不息，各种参加活动、社团、穿着校服的学生数不胜数。
这里甚至有专门的特招生社团，一群人凝聚在一起显然比一人更有底气。再加上宋朝瑞这个异类，银灰色制服的学生数不胜数，与黑色制服的学生对比鲜明，如同敏捷的银鱼穿行于黑流。
她记得霍闻西的备用画室就在这里，看了一眼，回忆起对方不久的反应，仍然觉得有些棘手。
看了几眼，转身下楼，按了电梯。
电梯停留在顶楼，开门，江括抱着几叠a4纸，低着头的脸出现在电梯里。
“你好。”安莱客气地打招呼。
江括愣了愣，从电梯里出来，“你好。”
安莱走进电梯，按一下楼层，对他笑笑。
江括下意识的想对她回以微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憋出一半停住了，显得欲言又止。
“你……”
安莱看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几度挣扎，变幻莫测，终于问出，“安同学，你又来找会长了。”
“嗯。”安莱对他示意和自己抱着的题测，里面的几页还夹了个角，“问完了。”
“其实我也很擅长罗兰语，除了罗兰语外，我还会四门语言。”江括欲言又止，表情挣扎，“我也……”
安莱歪头，“什么？”
“我也……”江括挣扎了一下，
电梯门自动合上，挡住了他懊恼的脸。
江括下意识按了电梯键，但电梯门已经合上，带着里面的人向下坠去，他按了几下，发现是在做无用功后放弃。
转头抱着怀里的东西，来到会长办公室，将怀里的文件放在桌上。
宋朝瑞看了他几眼：“怎么了？”
“没什么。”江括沮丧地搓了搓脸，把一张俊朗白俏的脸搓的通红，放下手，转移话题，“会长，你的生日打算怎么办？这可是你在学校过的第1个生日，我们的意思是可以帮你大办特办。”
宋朝瑞摇头：“算了。”
“为什么？我们都帮你计划好了！可以像东少那样，开一个party，然后发邀请函，我们一起来帮忙，绝对能够将你这次生日办得井井有条。”
江括兴致勃勃地提议，甚至将怎么布置场所、怎么制作邀请函都计划好了，“你高中时从来没有举办过类似聚会，不过当时都还没成年。现在不一了，我们很多人都很期待……”
宋朝瑞的仍然拒绝，“我不喜欢。”
“好吧。”江括更加沮丧了，“那你有什么计划吗？跟我说说吧，我好跟他们讲，通知他们取消。和以前一样吗？”
“嗯。”宋朝瑞翻了下文件，随口回答，“和以前一样就好。”
“知道了。”江括应下。
谈话结束，江括却没有离开。
他踌躇了一下，“会长……”
“什么事。”宋朝瑞抬头。
“那个……你和……”江括忸怩，“那个，安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宋朝瑞的动作一顿，表情也愣了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头，心情混乱了一瞬，才抬眼看清他脸上的神色。
“你……”宋朝瑞的话突然顿了顿，转而提起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告白日那天，你给她投了票了？”
“是我……还有肖丽娜他们。”江括的态度有些不自然，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一起投的。”
肖丽娜那群人根本不认识安莱。
宋朝瑞没有戳穿他，他揉了揉额头，心情混乱，被安莱胡说八道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时的情绪，重新出现，和江括的表情混在一起。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味，浅淡稀薄，若有若无，让他烦躁的情绪涌了上来。
“没有。”
宋朝瑞回答，停了一停，发现自己的回答过于冷硬，看着江括，又用平时的态度提醒，“她有未婚夫的。”
“……会长，你还是这样。”
江括嘟囔，理解了宋朝瑞的意思，“你是说她有未婚夫，所以你们不可能真的有什么特别关系？我当然知道，这点我还知道他未婚夫是你朋友呢，但是基本上整个学校都知道这段关系不……”
江括说了一句觉得有些不太好，又吞了回去，“没想撬墙角，我就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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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