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骗子。”宋朝瑞注视着她说。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像其他几人一样轻易上当受骗。在F4中, 他向来是那个最为自律自控的人,当然不会为这样简陋的谎言上钩。
面对这种挑衅,他不仅毫无动摇, 反而想起了刚刚看到的画面,学着东景明的姿态掐住她的下巴, 迫使安莱彻底抬起头。
她不挣扎, 顺从地跟着他的力度抬起, 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脆弱的咽喉,无法被控制的本能反应,让她的喉头瞬间滚动一下, 仿佛咽下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安莱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瞬间的脆弱和躲闪被压下来, 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 “宋少终于相信我说的话了?”
宋朝瑞冰凉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你不是说让我看你的眼睛, 证明你的诚意吗, 怎么你现在看起来想要逃跑。”
“我没有,我只是不太喜欢这样。”
她做出一副毫无抵抗的姿态, 想要耸耸肩,但这个被牢牢制住的姿势让她难以如愿, 只好退而求其次, 弯了弯嘴角。
“你随便看。”
宋朝瑞附身盯着她的眼睛,眼中全是审视,注视着她瞳孔里的情绪,和脸上细微的表情波动。
眉眼姣好, 即使这样也毫无惧怕, 瞳孔平静, 却渐渐泛起波澜,眼睛对眼睛,细致靠近得连脸彼此脸上的皮肤纹路与五官走向的清晰可见。
安莱见他经过一通忽悠,居然真的开始看她的眼睛,并且细致观察,颇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她顿了一下。
毕竟刚才纯粹是瞎说,她又没有喜欢的人,哪里做得出来喜欢的姿态,只能模仿记忆里喜欢她的人的表情,虔诚向往,瞳孔微微发亮,专注细致,一副奉献一切的样子。
“……宋会长?”
然而即使这么做了,宋朝瑞也没停下的打算,表情里看不出来信还是没信,只是任由冰冷的视线在她脸上梭巡。
安莱眼镜一眨,拉长了声音,“宋会长,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你的。”
安莱怀念,“其实东少的生日派对上不是我们的初见,我第1次见你是在高一的夏令营里,我退赛很早,按理说可以很早离开,甚至都开始买行程的机票了。但我最后还是去参加了夏令营的颁奖典礼。”
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一滞。
安莱乘胜追击,“那个夏天真的很美好,我记得你是冠军,加那么多人里夺得了第一……我本来没理由留下的,但偏偏因为一个男生鬼使神差地参加了。”
没毛病,安茜为了搭讪帅哥留下。
又没说这个帅哥就是宋朝瑞。
安莱藏一半说一半,拉长了声音,瞳孔熠熠发亮,怀念道,“我看到你从主持手中接过奖牌。你当时和现在的样子变化不大,只是那时候更青涩一点,现在更成熟,也变得更加好看。”
下巴上的手倏然收回。
宋朝瑞直起了腰,眼睛仍然盯着她,只是神色说不出的古怪,“你知道我去查过你?”
“什么,你居然去查过我?”安莱惊讶,“你为什么要查我,总不可能只是因为想把我赶出去这么幼稚的原因吧,难道你也……”
宋朝瑞难以忍受似地皱起了眉。
安莱才不在意他的感受,乱说一气,“虽然我知道你这个人有时候十分过分、过度讨厌。唉,总是误会我,还想把我赶出去,但是没办法,谁叫我就是喜欢你了,喜欢这种事是不讲道理的,完全没办法自己决定、挑选对象,我……”
安莱越说,越有思路。面对这个人,在成绩上压垮他有什么意思——主要是压不垮——而且珠玉在前。最好的方法是,在他不擅长的领域里碾压他。
“够了。”宋朝瑞薄而冷的嘴唇微张,骨子里透着疏离,刻薄道,“像你这样的人,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所以你终于承认了我对你的感情?”安莱捧着脸惊喜。
鸡同鸭讲!不对、她故意的!
宋朝瑞疏离的眉眼闪过一丝不悦,只觉和这个人难以沟通。
他本能地不相信对方的话,如同一种敏锐的防御机制,对陌生的事物抱有十足警惕,既感觉荒谬,也觉得交流不下去。
“我不跟你讨论这些,只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毕竟你现在是有未婚夫的人。”
什么嘛,道德卫士?
安莱诧异。
“东景明那里我会跟他去说。”
宋朝瑞说完,不打算继续与她交流下去,听她洗脑似的重复,简单撂下话,“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
然后把她留在原地,转身就走。
回到休学室的时候,他仍然觉得有些可笑。
休息室中,比起半个多小时前,空荡了许多。里面其他几人都已经离开,就连许琼月也走了,唯独一道红色的身影坐在那里。
红色的头发越近越瞩目,似乎听到了声音,苏彬亦从书中抽出了注意力,将书签夹在纸页,一只摸着厚重的书脊,看着他一笑。
宋朝瑞停下脚步:“他们都走了?”
“景明没回来,许琼月离开后也一样,霍闻西刚刚看了条消息就走了,可能有谁在约他吧。”
苏彬亦将书放在桌上,“你刚刚去找景明了吗?我以为你们两个会一起回来。”
“我们不同路。”宋朝瑞坐下。
现在东景明和宋朝瑞的关系十分微妙,到了他们整个圈子里都知道的程度,宋家的事与宋朝瑞无关,却又息息相关,哪怕只是分支搞的事,也占着同样的名头。
但那就不是苏彬亦关心的事了,他相信对方能处理好,并不过问,只是不经意般开口,“你刚刚去哪了。”
“对面。”宋朝瑞报了个笼统的地点,脱口而出后刚刚的回忆席卷而来,令他的神色沾染上一分恼怒。
他最讨厌被人耍着玩,也绝不可能被那种拙劣的伎俩欺骗,要是有人再在他面前振振有词地告白。
那他就要让她付出自己该付的代价。
“这样啊。”苏彬亦意不在此,和他聊了几句,忽然询问,“你说……”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深红厚重的书脊摩挲,若有所思,“你也听到了刚刚那件事,霍二是真的喜欢上安茜了吗,我看她有点不太情愿的样子。”
宋朝瑞闻言,看了他一眼。
苏彬亦表情正常,“怎么?”
“不管情不情愿。”宋朝瑞声音加重,“既然霍闻西承认了,那她就已经是了。”
苏彬亦听出了他的口气,失笑,“你说的有道理。”
然而有道理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的是另一回事。两情相悦、在一起不可能会发生的这么突然,更别提苏彬亦在安莱脸上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惊愕。
她是不情愿的,这就意味着这是单向了,既然是单向的,那肯定不算在一起。既然没有在一起——
苏彬亦心底薄弱的道德和愧疚,不足以束缚他的行为。
“你在想什么?”宋朝瑞察觉到了什么,联系上学期激烈的争夺,不由得微微皱眉,“她是霍二的未婚妻,你清醒一点!”
“我非常清醒。”苏彬亦合上了书,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既然安茜不愿意——”
“她是霍闻西的未婚妻。”宋朝瑞重复,注视他的瞳孔渐冷。
苏彬亦仿佛察觉不到他的情绪,“我知道她是,但那重要吗?既然她不愿意,那就说明他们没有关系。”
甚至对于一些癖好特殊的人来说,这种关系不仅不是阻碍,反而会成为某种刺激元素。
苏彬亦倒没有缺德到那种地步,他从猝然听到消息开始,微微漂浮的心沉淀下来,面对宋朝瑞的扬了扬眉梢。
“你别说的那么严肃,我记得你以前不是道德标兵的,难道是因为你对景明的愧疚影响了你的行为?那也不至于惠及在小二身上吧。”
想通之后,苏彬亦豁然开朗,语气轻松,但也毫不留情,“别生气,你别看今天小二好像上了心,但他一个月前还是那副恨不得立刻解除婚约的样子,一时风一时雨,谁说他现在不是在赌气?或者下个月又变了心情?”
他笑容灿烂,注视着宋朝瑞逐渐沉下的脸,毫不在意地宣布自己的决定,“别生气,这种事在我们圈子又算不了什么,婚约又不是贞洁牌坊,长辈不是从小都鼓励我们追求爱情吗?”
“你应该祝福我,说真的,要是异地而处,你也未必不会跟我一样,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不可能会这样!”宋朝瑞斩钉截铁。
“是吗?”苏彬亦眉梢微昂,“那我拭目以待,我还挺想看看你陷入恋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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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耶弗斯开学后的几天,掀起过一阵补考潮,主要体现为上学期惨烈挂科的学生们,疯狂补习补考。通过了的,在社交媒体上疯狂Po文纪念,没通过的自认倒霉,痛苦地调整状态,以迎接接下来的艰难时光。
几天之后,潮流转变风向,变成了不久后的学生会联谊舞会。这个最开始只是单纯联系友谊的舞会,经过时间推移,产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功能。又因为与告白日的时间重叠,增加了十足暧昧的桃粉色彩。
但这些都不是姜樱提到它的原因。
“反正我是不感兴趣的,比起这件事我宁愿多看本书,或者是多注意一下我们的小组课业。”
课业中途,姜樱苦着脸说,“但我现在是学生会成员,占的便宜太多,好不容易被分配个事,要是这也办不好、推辞的话,那也太缺德了。小安,你要去吗?”
“不一定。”安莱还没决定。
“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玩玩,我看他们布置的好像还挺精彩的,因为和告白日是同一天,所以有些项目很特别。”
提到这个,姜樱表情自信,没坚持一秒钟又突然变得萎靡,降低了声音,悄悄说,“小安,你和宋会长现在的关系还是很僵吗?”
距离上次的嚣张告白,已经过去了几天。这几天内既没有宋朝瑞找麻烦,也没有东景明上门纠缠,她避开了一切可能与东景明“偶遇”的场所,采取拖字诀,成果斐然。而霍闻西也在她的不断拒绝下,收敛了行为。
安莱好奇:“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呢,最近因为参与联谊舞会的活动布置,我看见过他一次,这看起来像以前一样,但我觉得……”姜樱鬼鬼祟祟,“他最近变得没那么温和,还有点不太好惹,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不知道被谁惹着了。你最近见到他的,记得避着点。”
招惹宋会长的罪魁祸首镇定地喝了口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就会采取你的意见的,谢谢。”
“所以你会去吗?和那个霍少一起。”姜樱想起来了,“全校都知道他是你的未婚夫。”
“不一定。”安莱还是那副说词。
桌上的手机振动三下,安莱打开信息,收信箱里躺着几条新到的消息,来自苏彬亦。
【还记得我帮过你两次吗?我要将这两次全部兑换成约会。并在联谊舞会上使用一次。】
【如果生气的话,请回1,不生气的话请回2,对此表示赞同或者默认可以不回消息,如果高兴的话请回我3。如果有特殊要求,比如说想要一束来自马索尔空运的珍珠玫瑰,请回4。】
【注:温馨提示,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霍小二。】
“是霍少吗?”姜樱好奇心问。
“不是。”安莱摇头,注视着手机屏幕,没有回复,语调忽然有些复杂,“有一件我绞尽脑汁,想要旁侧敲击解释的事情,忽然不再需要解释了,因为没人在意。”
这些人的底线,比她想象的还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