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安莱：“看过, 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霍闻西说：“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安莱理直气壮：“没有。”
她和霍闻西的关系，是她刻意维系的稳定僵局。两个人各自给自己画了一道圈, 一进一退，却始终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
微妙、薄弱、任何一种稍强的外力都可以将它打碎, 让这段关系滑往不知名的深渊。
前进或者后退都将是灾难。霍闻西晚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 反而对她有利。
“莫名其妙, 我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安莱说。
那丝危险感消失了。
霍闻西抿了抿嘴，表情相当困惑，被她无比自然的态度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和苏彬亦那么熟了。”
“在他帮了我之后。”安莱面不改色地忽悠, 因为不知道苏彬亦到底回答了什么, 所以她尽量避免正面回复, “毕竟当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她坐在沙发上翘着腿, 心不在焉, 对他的态度，既算不上殷勤, 也算不上懈怠。如同面对一个普通熟人。
霍闻西的心里划过一丝失落。
总觉得空落落的，把什么东西越推越远。
他竭力克制语气里的质问, “所以你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安莱回答：“什么关系也没有。”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她先发制人, “你干嘛这样问我？我又没有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就算做了不道德的事情，也和你没有关系，对不对？”
“至少现在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你还住在霍家, 我希望你不要做出那种有失体统的事情。”霍闻西的语气硬邦邦的, 说完之后眼中闪过懊恼。
安莱哼了一声，反客为主，“关你什么事……那我问问你，你问苏彬亦的时候，他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问他。”霍闻西握着画册，平淡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和他打个电话。”
“……”
安莱沉默了一下，她当即拉下了脸，“你什么意思啊？你怀疑我、试探我、现在还这样骗我？”
不等霍闻西回答又气势汹汹地翻脸，十分自然又理直气壮将锅甩了回去，坏脾气地说，“你这样真是太讨厌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也别跟我说话，有什么事情你直接问他，别来找我 ！”
如此生气了一番，她站起身，准备离开把霍闻西和他的目光抛在身后。
“你又是这样！能不能好好说话！”霍闻西先是安心，后又恼怒，清隽的脸上染上怒意，又压制怒火，平复呼吸，“你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安莱停下，回头，满脸不悦。
苏彬亦的不可控性太强，万一两人一对峙，他突然说出什么，或是霍闻西受到什么刺激，那才是完蛋。
所以绝不能让霍闻西升起任何相关念头，“什么事。”
霍闻西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点，“我前天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安莱：“不喜欢。”根本没拆开。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走了。”
“……没事了。”霍闻西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离开，大厅重新变得空空荡荡。佣人们嗅觉敏锐，甚至不需要叮嘱，已经机灵的远远避开任何可能窥探到主人家隐私的地点。
霍闻西胸口起伏，心情略带恼怒，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伸手拉开茶几下的抽屉，拿出一个名为《如何以最快速度和女生拉进距离——快用在你心中的她身上吧！》的小册子，翻到第一页，在第三项上划了一个叉。
“根本没用。”他捂着额头说。
.
在霍闻西面前翻车的危险解决，安莱回到房间，开始担心更重要的事情。
——那个周末邀约。
不知道是她在酒吧的那个晚上，在徐路州面前的反复表演起了效，还是之前为执法队提供过帮助，也或者是之前在执法队里倾诉被绑架经历的愤愤不平。
总之在这个逃犯落网之后，他们很快的通知了她。在回到房间之后，她试着陆陆续续地跟之前加过的小许队员聊天，不知是否因为在上班的关系，他直到晚上才回复，面对她不着痕迹的试探，也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只是让她放宽心，说不是什么大事。让她来只是因为这些逃犯已经抓了个七七八八，让她来做最后的指认，并且因为现在东景明不在国内，她作为唯一的当事人，是根据规定有必要去看看的。仅此而已。
虽然他描述的十分轻松，但是安莱的心却没有放下来。
在第一次去执法队、在逃犯名单里看到安父那一刻的心情浮了上来，这种心情让她当时毫不犹豫地用光了所有的剧情点。
现在则是让她在周六，走进执法队的第一刻开始，心脏紧张地跳动起来。
“我要去监狱里看他们，当着面一对一地确认吗？”安莱问，今天带她的人是徐路州，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死样，一身打扮严丝合缝，连制服都透露着一股冰冰冷冷、生人勿近的味道。
徐路州看了她一眼，他的感觉出乎意料的敏锐，低声，“你不太舒服？”
安莱轻轻地点头，平时骄纵的脸上多了一丝弱气的味道，语气后怕，“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现在回想起被绑架的时光，很恐怖。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果不其然，他并没有多想，“不用去监狱，没必要，我这里有些已抓获逃犯的照片。”
安莱柔弱点头，顺势又用那种崇拜的目光看他。
然后跟着他到了电脑前，小许队员调出照片，让他们一一对照。
“如果光照片有些难以辨认的话，这里还有一些是他们入狱后的视频，可以对照一下。”小许队员说完退到一边，还安慰了安莱一下，“不用担心，这算是非正式的，不用太紧张，也不会给你上仪器。”
徐路州不同于余浩君，余副队还会说些笑话调剂氛围，他直达目标，言简意赅，略去了那些寒暄的步骤，点开照片，“开始吧。”
一张张照片飞速而过，先是那些已经确认的部分，大概略过。重点是那些近期抓获的人，那些还存有疑点的已抓获或未抓获的逃犯。
这些都不是重点，一张张照片从眼前闪过，她逐一确认，或是表示不清楚、存疑。一大串照片流水似地从眼前滑过，见过没见过的脸飞快跳动，进度条逐渐拉后，最后停留在一张上。
那张照片上的脸熟悉而可憎，让安莱在看到的那一刻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却又有股释然的尘埃落定感。
“这是最后一张。”小许队员说。
“这个是我们最新抓获的逃犯，但他的身上还存在很多疑点。只是介于某些特殊原因，我们现在没办法对他进行审问。”徐路州说。
“你见过他吗？”
安莱迟疑，“有点印象。”
她做出仔细回忆的表情，复又点头，“我好像见过他，但我有点不太确定。”
徐路州点头：“这就是你朋友举报的那个人。”
“原来是他。”安莱恍然大悟，后知后觉，“为什么没办法审问。”
“他的精神方面有点问题。吸毒、酗酒、打架。”徐路州冷冷淡淡地说，“暂时没办法清醒地提供证据。”
小许队员说：“这人脑子有点毛病，一直念念叨叨，还反反复复责怪他女儿，说要不是她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说她已经攀上了富翁，要我们找到他女儿给他‘赎身’。”
安莱喉咙梗了梗：“女儿？”
“对，不过根据我们后来的调查，他是个黑户，ID卡和身份证在早已注销。没有留下什么记录。”小许队员插嘴，“下城区的管理混乱，很多资料都在上个月的大火和混乱中消失。他提供的女儿地址也换人住了，估计早就跑了吧，毕竟倒霉摊上这么个父亲。我抽空去查了查，这个逃犯真是个人渣，就算没有绑架的事，也至少能判他十年八年的”
徐路州不置可否，只是注视安莱的面容，忽然问，“你很高兴？”
“我当然高兴！”
安莱那张美艳的脸忽然有了点楚楚可怜的意味，真情实感，“当然我恨不得这些人都去死，这些道德败坏的人，就应该得到法律的制裁！”
这副义正言辞的嘴脸令人瞩目，徐路州垂眼她一会：“……看来你真的很恨这些逃犯了。”
“没错，就是这样。”安莱以前所未有的正义感，附和点头，“如果你们有什么新进展或者抓到了什么新的人之后，请务必告诉我。我会竭尽所能，提供帮助。”
“谢谢你的热情支持，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再找你，希望你到时候也能不吝帮助，伸出援手。”
徐路州淡淡点头，把一篇充满温度的社交辞令念的像在诵读课文，毫无起伏，“今天就这样结束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安莱摇头。
“好。”
徐路州冰蓝色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微微点头，对着小许队员说，“你送她出去，如果她有什么需要的话，尽量帮助她。”
随后没有停顿，转身离开。
身形挺拔修长，动作干脆利落。冷淡如难以采撷的高岭之花，既不沾染俗世，也无关情爱。然而越是这样，越令人好奇他表情失控的模样。
安莱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好奇问，“你们长官有过女朋友吗。”
小许队员摇头，她继续问，“那男朋友呢？也没有，那不男不女的朋友呢？”
“你在乱说什么。”小许队员表情惊恐，剧烈咳嗽，连连回头观察四周，确定了这些问题没被人听见，才放下心来，谴责道，“别胡言乱语，我们长官一直是单身啊。清清白白！”
“不会吧，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吗？就连上学时期也没有，他应该很多追求者吧。”安莱问，她撇了撇嘴，小声说坏话，“不过他那个冷漠的不行的拽样，也活该没人追。”
“怎么可能没有，就今天早上还有人给他送花了，但是奈何我们长官油盐不进。”
小许队员耸肩，仍然警惕的观察了一遍四周，和她悄悄八卦，“你别说，他对你的态度其实一直很好。你是没看过他怎么对别人的多冷漠……酒吧那天他同意跟你去跳舞，把我们都震惊到了，以前从来没有人请得动他。”
“是吗？”安莱疑问。
他忽而又警惕，“你喜欢他吗？”
“我看起来不喜欢的吗？”安莱把问题抛回去。
小许队员思考了一下，劝退道，“你还是别喜欢他了，没用的。别看我们长官的那副样子，其实还是偏传统的，比较相信人之间的情感，什么爱情啊，宿命啊，我怀疑他根本不会恋爱，他只会某天一见钟情二见结婚。”
他的劝退说服力十足，让安莱想起和徐路州的初见，那时的场景毫无浪漫可言，只有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她努力撑起一副陌生的架子，坐在桌前仰视他。而徐路州居高临下，视线里是纯粹的审视和打量。
彼此的对话中更是毫无友善，别说什么宿命、一见钟情这种更扯的句子。说两个人一见结仇、相互厌恶，更加靠谱。
首因效应带来的影响持续之久，现在徐路州的好感也只维持在【30】。
“真的吗？”安莱跟着八卦，“看不出来。”
“可能和家庭关系比较大吧。”
小许队员把她送出门外，叮嘱，“你别跟人说，其实刚刚那些是我们私下猜出来的，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你别信啊，千万别信了然后搞什么浪漫惊喜、突然袭击、宿命相遇，攻击执法队是犯法的。也别想调查徐队然后找什么童年阴影、走治愈路线。调查他那个级别也是犯法的，而且他童年幸福，生活顺遂，没有阴影，也没有需要治愈的地方，更没有什么创伤——应该没有，目前来说没有。”
“徐队每年的心理健康测试都是第一名，别看他冷漠就怀疑他被伤害过，其实他健康得不得了。”他补充说。
他的语气熟练得就像是真的有人做过这些事，对她千叮万嘱，将她送上了车，关上车门。像是生怕她这种富家小姐一个兴起玩什么爱情游戏。
安莱透过车窗，敷衍地和他挥了挥手，表示答应，转头搜起了徐路州的父母。
这对夫妻的故事颇有戏剧性，在网上也十分有名，就如小许队员所说充满宿命的味道。徐路州的母亲是法律世家，家风严谨，自小对感情没什么兴趣，而他的父亲截然相反，是个热爱全世界跑的人。这两人的关系起于联姻，一见钟情，当天定下了结婚的决定。结婚至今，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分居、出轨之类的传闻。
可能是因为这两人的身份特殊，所以网上的故事在这里就结束，没有更多后续，即使单独地搜名字，也找不到更多信息。
安莱关上网页，闭了闭眼，从车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水，终于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安父这个大坑算是暂时解决，剧情点生效抹去了她的后顾之忧，惹上东家，这些逃犯一个都跑不掉，按照执法队说的“十年八年”，这个坑将不再是问题。
现在最大的问题变成了宋朝瑞。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他就像一条蛰伏在暗处的蛇，固执地认为她是破坏他们兄弟感情、使得东景明出国（虽然也没错），勾三搭四的罪魁祸首，害群之马，一心把她清理掉。
所以一找出她的漏洞，就紧紧咬住……毫不松口。
【作者有话说】
马上搞小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