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一直想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可不是事事都能如他们所愿。

  在别人的主场中,他们本就是被动的一方。哪怕他们来此,其中也少不了莫青溪在暗中出力。既然前机已失,再做出的一切挣扎,都不过是无力的垂死挣扎罢了。

  莫青溪的脚步越来越近,已经进入几人的掌控范围内。慧智佛子眉心紧缩,气机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一个不能修炼的魔族,就实力来说,根本不足以被他们放进眼里。

  只是这个天生魔种给人莫名的威胁性,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那么片刻,生出将自己珍贵的第三次预言机会用到她身上的想法。

  可动摇只有一瞬,在这个短暂的功夫里,他仔细将莫青溪上下打量了一遍,没从这个家伙身上看出什么需要防备的地方。

  慧智佛子心下稍安,思绪百转,最终对同伴们道:“先离开再说。”

  此番魔族之行意外频出,邵光宇已经没了,气运也没了。虽然此刻魔王不在,以实力而言,他们在战斗力上占据上风。只是现在人皆带伤,面对惯来以凶悍拼命出名的魔族,危险性太大了。

  他们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在魔族最重要的魔宫中,当着这群实力最强的魔族们的面,毫发无损地带走魔族太女的性命。

  叶清没说话,手却握住了自己的剑柄。他眉眼不动,冷厉的眼神一刻也没从秦迎天身上移开。

  慧智佛子心急如焚,下意识按住他的手:“剑祖,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们先行离开,到安全的地方进行休整。待我的预言可以继续使用,届时再根据预言的结果,进行下一步谋划。”

  叶清冷冷瞥他一眼,不为所动。眼见他真不肯放弃自己的念头,慧智佛子面色难看,赶在他之前,对同伴们道:“走!”

  他衣袖一挥,带起莫青溪的身体,就要顺着来路而去。

  慧智佛子因其出色的预言能力,是四人中名副其实的智囊角色。玄机子和逍遥道人听他的指挥听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尚未反映过来,他和战斗力最强的领头人意见产生分歧,本能听从他的吩咐转身。

  还没等他们走出几步,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力道从地下最深处席卷而来。

  巨大的力道带得整座王城晃动不休,地动山摇伴随爆裂的炸响,其威势远比上一次强劲得多。

  慧智佛子和叶清双腿仿佛牢牢扎根在地下,身体纹丝不动。倒是其他两人猝不及防,身体摇晃几下,愕然道:“怎么回事!”

  慧智佛子本能放出神识往地下探去,神识触碰到一团躁狂疯癫的能量。他心下顿时大骇,毫不犹豫道:“魔王要出来了,快走!”

  他一卷莫青溪的身体,甚至顾不上再劝说固执的叶清,扭头就走。

  开什么玩笑?魔族有秦迎天和大长老这两个巅峰强者时,他们都要百般顾忌,不敢强攻。

  现今再多一个实力与叶清不相上下的魔王,而他们几人,却又都在邵光宇先前那一波自杀式袭击中深受重伤。他们拿什么同魔族拼?

  谁不要命谁就去!他可是想要命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命还留着,气运重头再挣,未尝不可。毕竟他与逍遥道人不一样,他的大限可还远着,有得是时间重新进行筹谋。

  无论怎么算,论起对于突破这件事情的上心程度,慧智佛子都不会是最急切的那个。

  他心中盘算着各种事情,没心思关注身后的几名同伴有没有跟上。被他拽着的莫青溪安静乖巧,仿佛已经彻底认命,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

  慧智佛子忍不住多看她一眼,没从她平静的面色上看出什么情绪。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仿佛处处都透着股违和。

  特别是这个天生魔种,在对待他们的态度上,乃至魔族们对待她的态度,处处都和传闻中不同。

  但很快的,他就没精力想这么多东西了。

  他以灵力御空,前行了没多远距离,突然感觉前方的道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屏障如同一只巨大的倒扣的碗形,将整个魔宫的范围全都囊括在内。

  慧智佛子脑海中蓦然生出几个字眼:瓮中捉鳖。

  这个形容用在现时现地,真的再恰当不过。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佛珠猛然挥出,携带着他全部的灵力。可声势浩大的一道猛击,居然无法在面前的屏障上留下丝毫痕迹。

  他的实力虽不如叶清,却也比玄机子和逍遥道人强大。即便如此,用尽全力的一击,竟然完全奈何不了这道屏障。

  逍遥道人落后他半步,见此情形,不禁又惊又怒:“魔宫的大阵,之前不是被剑祖一剑斩开了吗?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怎么可能布置出一套新的阵法出来?”

  慧智佛子脸上再没有丁点笑容,重重捏着佛珠,冰冷道:“魔宫本就是魔族最重要的地方,魔王既然知道我们几人对他的威胁性,为何不能早就单独布置其他的阵法,以作防备?”

  逍遥道人下意识道:“魔王?可他从前对我们一直还算客气,有与我们交好的心思,今日为何......”

  慧智佛子怒极反笑:“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道理难道你真的不懂吗?我们觊觎魔族的气运,焉知在魔族眼中,我们几人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当世的几位巅峰强者,无一不是气运鼎盛的天之骄子。往常他们实力强悍,魔王孤立无援,对他们的态度友善平和,可不代表他真就是只无害的小绵羊。

  魔族哪有正常人呢?魔族个个都是疯子。眼见他们几人身负重伤,而魔族一方毫发无损,这可是天赐的大好良机。就算换了正道,正道也不会错过这么好一个赶尽杀绝攫取气运的机会。

  于是这只曾经收敛爪牙,不敢外露的狼崽子,今日望着他们垂涎欲滴,终于想要对他们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

  逍遥道人不禁望向玄机子,愤怒道:“你不是已经改良了先前的阵法,确定魔王不可能离开巢穴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却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玄机子,你给我们说实话,你这个阵道第一人的名头,其实名不副实吧!”

  他一再触碰玄机子的逆鳞,玄机子勃然大怒:“逍遥,你若真想与我一战,就光明正大约战。难道我还会怕你不成?!”

  慧智佛子听得头疼,骤然发出两粒佛珠,佛珠带起的灵气,打断了两人周身刚凝气的力量:“够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是留着那点力气,等会儿拼命的时候使吧!”

  魔王人还未至,桀桀笑声已经穿透地面,在偌大的魔宫久久回荡:“几位老伙计,既然来都来了,不见见我这个魔族主人的面,急着走做什么?”

  秦迎天眉头微皱,放出自己的魔识,在魔王身旁,看到了几个妹妹熟悉的气息。除了她们以外,还有久违的红霏,带着一个她略显陌生的人族站在最角落里。

  秦迎天顿时反应过来,本能看向莫青溪。她被慧智佛子挟带着在半空中,受制于人的滋味自然说不上好受。

  她面上没有丝毫难受的迹象,反而唇角稍稍勾起。眸子低垂,似乎也在看向下方。

  是了,秦迎天幡然醒悟,心中说不清是何情绪。

  四位人族大能亲至,如此热闹的场面,莫青溪又怎么会漏了魔王呢?

  她之前还在奇怪,为何莫青溪迟迟不肯动手。吞天安稳缩在她袖中,不露声色。

  如今来看,邵光宇奏响了大戏的开端,可重要的角色,始终还有一人未曾上场。

  她是在等人都到齐啊。

  鱼皆已入瓮中,此刻,她终于可以放心收网了。

  秦迎天仰头,远远眺望着她的方向。心中的情绪复杂至极,终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阐述。可下一秒,那高高在上俯视自己掀开的大戏的人转移目光,似乎察觉她的注视。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对上她的眼睛。

  莫青溪微微一笑,对她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她缓缓启唇,好在秦迎天的目力极好,隔着遥远的距离,勉强辨认出她的口型:“姐姐,一切快要结束了。”

  魔王踌躇满志,自以为自己这次占据绝对的上风。即使他和秦迎天之间撕破脸皮,恶劣的关系已经摆上明面。但他了解秦迎天的秉性,知道有外敌当前,秦迎天就算再厌恶他,再想杀他,也会先和他一致对外。

  三对四,他们的人数比正道少上一人,实力却个个都不弱。正道那边实力本就略逊一筹,玄机子身为辅助阵修,没有给他提前布阵的时间,在这种战斗中,他的存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一来,正道本就处在下风。邵光宇的倒戈一击,更是对整个战局起到决定性作用。令正道人人重伤,几乎彻底扭转了战局。

  魔族至尊成功脱身,固然有大长老分/身的红霏的功劳,但真看到这一幕时,大长老面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她漠然转开望向魔王的目光,与秦迎天悄无声息对视一眼。

  秦迎天不留痕迹点了下头,大长老神情复杂,似乎想叹气,最终却只是无奈地、妥协般低下脑袋。

  她似乎有些出神,停顿片刻,突然道:“你母亲离世的时候,曾与我交代遗言,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秦迎天眼眸微微一动,终于从莫青溪身上分了些注意力出来,侧首望向大长老。

  大长老与她的母亲是闺中密友,相交甚笃。她对秦迎天的看重,不过是对她的母亲的爱屋及乌。正因如此,明明她的灵魂之火已经上交魔王,按理来说,应该是魔王的绝对死忠,这些年却一直在暗地里帮助秦迎天。

  母亲离世的时候,连秦迎天都不被允许进入屋内。她在魔族最信任的人就是大长老,若说她给大长老留了什么关于自己的遗言,秦迎天并不感到意外。

  大长老作为整个魔族中,对秦迎天和莫青溪最为了解的人,同时因为自身身处的位置,她对一些连王女们都不知晓的内情略作了解。从这两人身上,她其实隐约猜到了一点可怕的真相。

  冥冥之中,她突然产生了一点预感。如果现在不说的话,这些话,可能真就没有机会说了。

  “她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天底下哪儿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大长老艰难道:“可能毕竟身为亲生母女,血肉相连,在胎腹中便能心意相通,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已死去。你终究不是她,无论你做得再多,也无法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她一直想对你道歉,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她的歉意,只能由我来替她转达了。”

  秦迎天很久没再说话,狂风呼啸,却始终无法透过屏障,刮入屏障内。

  她耳边尽是躁乱的风声,风声淹没了她的耳膜。她安静凝望着莫青溪的面容,目光似乎凝固在她小小的身影身后。

  在这个瞬间,她仿佛突然回到了那个疾风骤雨的冷夜。

  她从前什么也不知道,她只能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厌恶。无尽的冷遇和排斥,对一个年龄尚小的孩子来说,太复杂了。从不知所措到伤心难过,再到安然接受,这个过程花了她足足数年。

  渐渐的,她就不再对感情抱有期望。就像她告诉莫青溪的那样,不要对任何人抱有期望,有期望就代表会受到伤害。将自己最柔软的肚皮袒露出去,换来的不止是温柔抚摸,最大的可能永远是伤害。

  她从自己的母亲身上,学到了人生中宝贵的第一课。那夜她站在母亲身旁,倾盆大雨将她浇了个透彻,冷意从身体一直蔓延到心里。她慢慢拧干衣裳内的水,对母亲开口说话时,就已经抛却了自己所有不该有的情感。

  后来,对魔族,对妹妹,对敌人,她从稚嫩的孩童一步步长大成人。她是张白纸,是面镜子,从母亲身上学到了多少东西,她便以同样的方式折射出来。

  唯有莫青溪是个例外。

  唯有莫青溪。

  秦迎天开口道:“对不起。”

  她笑了一下,大长老形容不出她这个笑容中的复杂意味,心却不知为何沉甸甸的。

  “虽然这个道歉,可能来得有点晚。不能对她当面说出,其实还挺遗憾的。”

  大长老沉默不语,翻肠倒肚,居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回复。秦迎天自顾自往下接话,轻轻叹道:“她不用对我道歉,她没有做错什么,我完全可以理解。”

  大长老小心翼翼道:“你现在,应该已经都想起来了吧?”

  一边说着,她下意识顺着秦迎天的视线,悄悄看了眼莫青溪。没等莫青溪发现,她就做贼心虚般快速收回眼神:“她......也?”

  秦迎天无意识摩挲了下唇角,仿佛在感受上面已经彻底消散的温度。心口的冷郁悄然淡了下去,手指微压,唇角刚不受控制弯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很快自己抚平。

  “我基本上已经全部想起来了,不知道她想起来了多少。毕竟,她体内的封印还没有完全解开。”

  大长老听出了她话中淡淡的失落,高高在上的太女何时露出过这样患得患失的一面。就连方才提到母亲对她自始至终没有半点爱意时,她的情绪波动也不如现在这刻来得更多。

  她欲言又止,觉得秦迎天现在需要的不是她无力的安慰。她渴求的应该是莫青溪的拥抱,只要莫青溪紧紧拥住她,她失落的情绪应该就能被瞬间安抚下来。

  对于这种悖德的感情,她没有权利去置喙。况且这两人的身份,更不是她能指手画脚横加干涉的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莫青溪一直在静静注视着这边,眼神微冷,视线中的审视刺得她如芒在背。

  好在这时,魔王终于上来了。王女们来到秦迎天身旁,与她并肩而立。魔卫们和长老们也下意识围在秦迎天身旁,魔族们众星拱月般将她簇拥在中央。

  魔王孤身一人站在另一侧,两厢对比异常明显,他的脸色因此阴沉起来。

  正道严阵以待,当着敌人们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冷冷扫了眼秦迎天,吩咐道:“用尽全力,这次必要将他们留在魔界!”

  魔王野心勃勃,同样抱着一网打尽的主意。四位巅峰大能身上的气运,足以将他推上最后的瓶颈。他知道秦迎天想要他的性命,可他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只要在杀死全部的敌人之前,他成功吞噬他们身上的气运进行突破,届时,秦迎天对他再也无法构成威胁。只要踏出那最后的一步,秦迎天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在他眼前随意蹦跶的秋后蚂蚱。

  一众姐妹小心觑着秦迎天的面色,内心忐忑。她们放出魔王这条路子实则是兵行险招,这个突然加入的人,会将结果带到什么地方,完全不是她们能够预料的存在。

  但......

  秉机不留痕迹看了下莫青溪的方向,她实力不如秦迎天,不像她一样,能完全看清莫青溪的面目。那张熟悉的精致脸颊在她眼中隐约有些模糊,不知从何时起,在面对外人时,莫青溪面上似乎永远只剩下了毫无波澜的平静。

  那日她仿若随口一提的言论,今日情势危急时,被秉机下意识奉为首选。那时的莫青溪可曾预料到,秉机会真的听从她的建议。

  也或许,如今的局面,就连秉机主动去放魔王出来的举动,也是莫青溪暗地里埋下的丝线呢?

  秉机心中生出无尽寒意,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滋味实在不算好受。平时秉机玩弄权术,向来是处在掌控者地位的那个。如今被人反过来掌控,甚至将她的想法和心思全都摸透,这种在别人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简直毛骨悚然。

  秉机忍不住抚了抚自己汗毛直竖的手臂,忍不住想,对于莫青溪这样的人来说,究竟会是什么东西才能让她动容?

  她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想法,如果秦迎天死亡的话,她能否能够真正看到莫青溪因此变色?

  这个不详的想法来得太过突然,秉机心口重重一沉,倏然收回目光,完全不敢再顺着深想下去。

  出乎姐妹几人的预料,又仿佛是在众人的预料之中。秦迎天几乎没有犹豫,便直接应承下来。

  叶清先前口上说要留下,眼见情况不对,他自然不敢多留。可他没走出几步,同伴已经撞上魔宫的大阵。

  这会儿同伴几人不得不折返回来,与他站在一处。叶清知道这帮家伙们靠不住,面无表情抚摸自己的长剑。利刃出鞘,他的目光在秦迎天身上停顿瞬息,最终转到自己的老对手魔王身上。

  慧智佛子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神情凝重,低声道:“硬拼不是办法,否则今日我们几人可能都要将命留在这里。剑祖,能否想办法破开大阵,我们且战且退。”

  情势完全逆转,风水轮流转,如今猎物摇身一变,成了猫捉老鼠般戏谑的猎人。

  逍遥道人焦急道:“玄机子,这不是你老本行吗!你不是阵法大家吗?能不能快点找出大阵的破绽!”

  玄机子额头全是冷汗,焦头烂额,不耐道:“我已经在找了,闭嘴,不要打扰我!”

  他需要时间,才能从庞大复杂、环环相扣,且与灵界大阵构造完全不同的阵法中,找出破阵的薄弱之点。

  魔王已经狞笑着冲上前来,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同伴们。希望他们能够尽量给他多拖延一会儿,让他顺利找到自己想要的阵心。

  玄机子无法上场,正道三人和魔族三人一对一比拼。魔王想也不想,直直冲叶清而来。他在叶清手下吃过太多亏,今日自然想要一雪前耻。

  秦迎天和大长老各自找好目标,慧智佛子虽然不愿与秦迎天对上,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无奈地祭出自己的佛珠。

  秦迎天没有用尽全力,游刃有余和慧智佛子打斗。她的招招狠辣,都是拼着以伤换命、完全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的招数。慧智佛子完全不敢与她硬碰硬,只能狼狈不堪不断躲避。

  她在对战中从容不迫,慧智佛子却得使出浑身解数,半点都不敢放松。

  几招下来,他心口越发沉重,知晓秦迎天突破的时日虽晚,但对战经验丰富,他未必会是敌手。只能不住回看身后的玄机子,希望他能够早点破除阵法。

  逍遥道人和大长老的对战同样艰难,魔族大长老修为高深莫测,身为魔族隐藏的底牌之一,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他狼狈躲避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大声高骂叶清这个混蛋。

  若不是他一直拖延时间,非想要魔族太女的命,还搞砸了和邵光宇的关系,致使邵光宇孤注一掷,妄图玉石俱焚,今日他们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魔族其他人倒也没有趁此机会一围而上。可能魔族骨子里还是骄傲的,与敌对战,在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她们的骄傲不容许有其他人插手她们的战斗。

  这份死脑筋令正道众人皆松了口气,心下稍安。艰难归艰难,只要他们继续拖延时间,今日倒也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只要能留住自己的命,小命尚在,一切就皆有可能。

  慧智佛子留在莫青溪身上的禁锢还在,她仍在众人之后,唇角含着淡淡笑意,安稳观看前方的生死之搏。旁观的几位王女不知为何,眼神总是忍不住从精彩绝伦的战斗上移开,情不自禁往她身上瞟。

  明明莫青溪是个小瞎子,却总给人一种她什么都能看到的错觉。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高高在上的神明漠然俯瞰众生。众生尽入眼中,可从没有资格进入她心里。

  况且她的神情十分耐人寻味,不是故作的高深莫测,但就是给人一种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错觉。

  秉机在心下暗想,也或许,不是错觉。

  逍遥道人在大长老的凌厉攻势下手忙脚乱,捉襟见肘。短短时间内,身上已经被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痛到脸颊扭曲,趁着再次躲开攻击的短暂闲暇中,朝玄机子所在的方向疯狂大吼:“玄机子!好了没有!老子快撑不下去了!”

  玄机子额头浮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不断的推演令他眼前发黑,甚至有点看不清面前的东西。但就在逍遥道人话落下的这一瞬间,他猛然从无数条错综复杂的丝线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节点。

  “找到了!”他顿时欣喜若狂,极度狂喜或者劫后余生的庆幸,忍不住长吁一口气,伸袖重重擦去额头汗水。

  心神骤然放松下来,他眼前一阵发黑,双腿软得差点撑不起自己身体。他一边在想,以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撑到同伴们破开大阵后的生死逃亡,一边正要对叶清说出位置:“剑祖,薄弱之处在......”

  他脸上轻松的笑容刚刚浮现,下一刻骤然凝固。

  尖锐的疼痛自后向前,同伴熟悉的武器自他喉间穿过。玄机子毫无防备,只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剧痛侵袭理智,痛苦彻底淹没了他。

  这记致命之击狠辣至极,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全都堵死在喉中。

  他的思绪完全僵持住了,满心震惊绝望,却连回身,最后质问一句“为什么”的力气,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