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气氛拉到紧张时刻,顾司宜手里的簪子抵得更紧了一些,要拿人质,手下不能软。
阿莲脖上传来疼痛感,倏尔她吃疼的‘嘶’了一声,说:“寒松,别过来,她会杀了我的。”
寒松显然已经不敢上前,他低声问:“你是什么人?”
“让开!放我出去。”顾司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知道面前这认定是乔肃身边的人。
寒松冷不丁的一声笑说:“你杀了她,你也走不出这道门。”
顾司宜紧紧盯着他,轻笑道:“我当然知道,倘若我不杀,簪子往下一动,让她就这样血尽人亡,活活折磨死呢,这娇弱的姑娘能不能承受住这疼痛。”
同这样的侍从做心理战,顾司宜是一把好手,面对崔自华那样的疯狗她都占了上风,何况是面前这人。
寒松闻言,步子缓缓挪动了,阿莲眼角噙着泪水,刚刚的冷狠早已跌落谷底,她是怕死的。
顾司宜押着她缓缓挪动步子到小院,她不敢放松一丝一毫让人找出破绽,到院子中间时,男人还站在屋内没有出来,顾司宜说:“锥子给我。”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你。”阿莲别过脸,即使害怕,她仍旧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东西。
顾司宜想要说些什么,一时没注意走了神,屋内的男人一跃大步跨了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人质夺了过去,顾司宜反应及时马上朝着门口奔去。
直到脖间传来一阵寒意,顾司宜才顿下脚步,她垂眼一掠,一根银剑架在颈侧,阿莲喊道:“寒松,杀了她,她会害了哥哥。”
寒松缓缓转了过来,顾司宜望着男人那双透千万寒光的眸子,忍不住喉头一紧。
寒松问道:“你是王家派来的,我不能留你。”他举起手中的长剑,准备对着面前女子斩下。
顾司宜双眼一闭,故意将藏在袖中的纪家令牌滑落到地上,寒松见顾司宜袖中掉落东西,剑在刚到她发顶时停顿下来了。
寒松瞥了她一眼,蹲下身将东西捡起来,顾司宜松了一口气,这是她唯一保全性命的方式。
“皇族的东西,你是宫里的人?”寒松双眉凝在一处,纪恒的令牌上有仓处营的标记,皇族颁发此令牌时也会在下方篆刻龙尾,仓处营因守护皇城安危,所以部分将士是皇帝的人,但是先皇死了这么多年,这一部分也早让纪恒换下了。
顾司宜没有说话,冷眼望着他。
男人见问不出于是又将剑举起来,问:“说,你到底是谁?”
顾司宜回答:“大北二公主。”
听到这话,男人拧紧的眉梢转为诧异,大北的公主来庆州宫中不会没人知晓,他在乔肃身边做事儿,但乔肃头上也有杨广。
杨广身为二品官员,哪有大北公主的头衔大,顾司宜淡淡一笑,“你不是要杀我?怎么不动手?我随纪大人走山路返回朝廷途中遇上叛军散了,恰见这一桩嫁牌位。我这人爱管闲事调查了一番,今日我若是死在你的剑下,杨家一个也活不了。”
寒松不敢动,他看向阿莲,阿莲也被震撼住,难怪顾司宜自带的那股气势不像是寻常的姑娘,转念一想,想到季般般时,她仿佛有了底气。
阿莲见寒松摇摆不定,站出身道:“别信她,她嫁了人。”
“噢?造谣帝姬的清白可是杀头之罪。”顾司宜不慌转头一笑,“我自小被先皇送到纪家养,纪家令牌随时放在身上,你在杨广家做事,这点事不会不知道吧。”
寒松站着愣了许久,今日如果放走顾司宜,那乔肃定是会被杨广折磨死,如果杀了顾司宜,那朝廷追责,杨家一样逃不掉,他从被乔肃买回来时便一直跟着他。
乔肃平日待他不差,与其说他是杨家的人,他更像是乔肃的人。
阿莲见状喊道:“寒松。”见寒松不动,于是阿莲冲上前自己夺过他手里的剑,顾司宜慌忙往后退去。
寒松没有想过阻止,阿莲当年能替乔肃做这样的事情,今日不管她是不是公主都会杀了她,原因只有一个,这是城东四下无人。
顾司宜碰到腕间的袖箭,她记得季般般说的话,中间的银扣转动不致死,但会让人晕厥,她刚碰上,寒松却一把抓住了阿莲的手腕。
寒松说:“别杀她,我将她带回去交给公子处置。”
顾司宜这时才松了一口气,起码现在她的命保住了,乔肃会不会杀了她还是未知数。
季般般刚动了筷子,夹得稳稳当当的青菜却掉在了桌上,她预感不妙看向门口,这时杨家会客的膳房,桌上摆了酒肉,庆州招待宴客该有的三十二道吃食一样没少,缺点是一条鱼做了四道菜出来,关卫是绝不会这样。
道士不忌荤腥,季般般平日荤腥吃的也少,没动桌上的荤食,更别提杯中的酒。
抬眸间她正好见乔肃走了进来,乔肃换上笑,笑上含霜,瞧着并不和善。
乔肃双手抱拳行礼。
季般般极其不情愿的起身,打量着乔肃,那日她没看清乔肃,今日一见并不如想象的那般,本以为会有的亲情感并不存在,虽然她并不稀罕这种东西。
乔肃坐了下来,摆手说:“道长不必客气。”说着他倒上一杯酒,杯中酒花一静,乔肃端上酒杯,“家中招待不周道长莫要嫌弃。”
庆州人尊修道念佛的人,乔肃受了影响自然也是如此,季般般没有端杯说:“今日算了一卦,不宜饮酒,这酒不能陪公子喝了。”
乔肃手停在半空,一笑吩咐道:“给道长换茶。”
杨伯会意马上换上茶水,生怕怠慢,乔肃独自饮完酒后,说:“道长瞧的做法场地可看好了?”
季般般看向杨伯,杨伯机灵能明白,转头俯身在乔肃耳旁传达,季般般含笑目不转睛观察乔肃的神色,乔肃面上的笑容僵在一处,乔肃强颜欢笑说:“不过是做场法事,干爹返回朝廷得要些日子才回来,道长可选好了良辰吉日,何时设法坛?”
“现在,时辰正好,等法坛设好我再卜卦算时间开坛。”季般般放下杯子站起身,乔肃一脸诧异,民间有一说辞,设置法坛是招灵行为,乔肃虽然没有异议,但还是会心存芥蒂。
乔肃换上笑说:“没问题,道长请。”
杨府的会客膳食厅离乔肃住处不远,沿路前往时,乔肃支开了杨伯,路上二人并不着急,季般般也支开了随从,因为她知道,乔肃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她想的是如何坦荡将乔肃身份戳破,或许乔肃并不知道他的身世,季般般的目的是只要拿到镇龙玺,至于这人留不留并不重要。
傍晚的夕照是夹着紫色的,和在别处瞧的不同,庆州白日比浔安长的多,季般般看着乔肃的院子,乔肃说:“院子不大,道长看要不要换一间。”
季般般没有回答,注意力在院中的箭靶上,乔肃儿时没有学过武,都是在成为杨广义子以后勉强学了几年,他学的慢,天赋不高,手上的厚茧磨破了又长了一层新的。
乔肃手指骨节上戴着一枚扳指,扳指做的粗糙物件是次等。
季般般说:“这法坛需要一件东西才能设。”
“什么东西?”
“镇龙玺。”她低声道,目光挪到乔肃脸上,乔肃显然很是震惊,抿着双唇怕被季般般看出端倪,惊蛰灌上头顶还要故作淡定,眸子如被惊醒的睡狮。
乔肃抑声说:“这东西,杨家可找不到。”
季般般一笑说:“前朝卓将军本家姓乔,乔家旁支从了文,太上皇登基称帝时,为了剿灭前朝余部追回镇龙玺,追杀顺王世子多年,顺王世子为了延续皇族血脉娶了农家女子,天不随人愿,卓将军被杀,所有乔家旁支无一幸免,除了入乌家门下的乔先生,收养你的那位私塾先生。”
“你是谁?”乔肃棱眼,对季般般身份起疑,这些事皇族不可能查出,连他都是在母亲死前才得知了真相。
季般般说:“镇龙玺交给我。”
乔肃沉默想了一阵,他观察着季般般的神色,反应过来说:“听我娘说,前朝皇族还活下的除了父亲,便是怀德公主。”
世人都知怀德公主失踪在了大婚那夜,太上皇为了皇权将前朝皇族斩杀一个不曾留下,怀德公主的生死直到今日也是一个谜团,除了归顺的前朝臣能苟活下来。
“能猜到我是谁,何须再多问。”季般般坐到了石凳上。
乔肃一声冷笑道:“怀德公主若是活着也是和别人诞下的孽种,算不得大夏皇族,不配拿着镇龙玺。”
季般般双目一凝聚,淡淡一笑并不恼怒,她悠悠拿过放在石桌上的弓箭,乔肃练完箭后喜欢放在随手能拿到的地方,也不会让丫头收起来,这院子所以看着时而洁净时而脏乱。
她拉动弦,试了试,说:“算来,你应该叫闾丘肃才对。”她漫不经心拿起一只箭对准了箭靶。
夏朝皇姓闾丘,源自上古便传了下来,小时纪恒说夏朝皇族的姓是天赐。
乔肃刚想说话,这时季般般却将弓对准了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支箭‘嗖’的一下便朝他射来,正中他的肩胛,乔肃往后退上几步,垂首看了一眼伤口,他像只恶狼朝着季般般扑去。
伤口不足以致命,但射中肩胛也得养上好几日,季般般不慌迅速拿起一旁的箭支,乔肃还未走近,另一只箭在他眼皮子底下射中了他的另一边肩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