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李秋白跳入河中的那一刻,孟长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就忘记告诉殿下自己水性其实并不好呢。
冰冷的河水,混着那浓浓的血腥味,直往她喉间钻,呛得她险些就要忍不住在水里咳起来了。
孟长安下意识地就想要蹿出水面透口气,谁料扣在她腰间的那双手却是将她再次拽了下去,揽着她往上游继续游了去。
未免自己会耽误到殿下的谋划,无奈之下,小少主只得憋着气强忍着心头的痛楚,努力靠内力维持龟息着,照着身侧那人的示意往前方游去。
可不知是因为在水里呆久了,还是方才内力反噬的暗伤在作祟。孟长安都已经忘记自己游了多久,前行了多少路,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好似越来越弱了,竟在不知不觉间就松开了殿下的手,失力往下坠了去。
孟小少主万万没想到,今夜的自己居然不是栽在那些刺客的手里,而是栽在这河水里。
果然,还是美色误人啊。
就在小少主失力下坠,意识模糊恍惚之间,隐约感觉到有人跟着往下追来紧紧拥住了她。
她不敢挣扎,就这样闭着眼任由着那人吃力地将她托上了水面,抱到了接应的船只之上。
“长安?长安!醒醒……”
殿下的声音,听起来急切又慌乱。
孟长安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的模样,毕竟这人就连遇刺受伤之时,都能是那副不慌不忙的从容姿态。自己这不过就只是呛了几口水而已,怎么就把殿下吓成这样了呢。
她真想睁眼看看殿下这难得的焦灼模样,偏偏又提不起丝毫力气撑开自己的眼皮,甚至连开口发声都难以做到,就只能这样直挺挺地躺在那任由着殿下颤着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长安,快醒醒……”
失去意识之前,小少主竟还能清晰地感觉到殿下是如何在那慌乱之间对着她的嘴渡进一口又一口气的。
她甚至还有心情想着,今夜的殿下可算知道对她温柔些了,终于没再咬她了。
只是……弥漫在她唇齿间的淡淡咸苦味,总该不会是殿下的泪水吧?
孟小少主还没来得及心疼,便已彻底失去了意识。
跪坐在小少主身侧的公主殿下,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仍还在那不死心地为小少主一口一口渡着气时。也不知她那止不住发颤的模样是因为吓得还是因为冻得,见她如此失态,一旁抱剑立于那艘小船船头之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着。
“啧,瞧你这急的。人家不过是被水呛到憋闷气了而已,又不是死了。”
夜无忧早早就立在了这艘特地用来接应李秋白与孟长安的小帆船上,无奈朝着李秋白丢了件一早就备好的毯子盖在这人背后,她才过去帮忙扶起了小少主。
“放心,她没什么大碍的,你看我的。”
直接在小少主心口各处点了数穴,又对着她后背运力接连拍了两掌后,小少主顿时就被迫吐出了哽在喉间那几口水,猛地咳了起来。
见她终于不再是原先那一动不动的模样,李秋白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才得以松落,忙将小少主抱进怀中拍着她后背替她顺着气,顺势扯过滑落在地的毯子盖在小少主身上替其御着寒,这才抬头对着夜无忧郑重道了句:“多谢。”
看着殿下那泛红的眼眶与其脸上残留的水渍,夜无忧也不点破,只朝她递了块干手帕,稍稍缓和了些语气:“他们都在等着你呢,先擦擦你脸上的……河水吧。免得被他们看到偷偷笑话,失了你的威严。”
李秋白并未拒绝夜无忧的好意,可她收下帕子却不是为了给自己擦脸,而是低头小心翼翼地撕开小少主左臂伤处周围的衣物,用那条干手帕先为小少主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顺便询问着夜无忧:“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可还顺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游河船队所经之路本是有人看守的,不过官府只在船队经过之前在河道旁挑了几个据点清场看守,以免意外发生耽误了今夜的盛事。船队顺利经过后,那条路径上的官兵们也已经撤了去。
接应的小船并不起眼,一艘不过只能容下数人而已。除了今夜观景阁内的那些人想要追上他们,路人也不会去在意河面之上多出的那些寻常船只。
就算是观景阁内的那些人看到了,也无济于事。毕竟数条小船分头而行,谁也不知哪条船中载着的会是何人,将会去往何处。就算他们想追,也不见得能追得上。
载着李秋白那几人的小船就这样逆流而上,顺利地沿着河道的分叉口避开人群与官府耳目往偏远之处行了去。
夜无忧探出脑袋往后望去,已然看不到后方缠斗着的那些人的踪影了,如此,她才重新坐回船篷之类,同李秋白汇报着:“你让我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那位丞相派来的人现如今就在城外客栈里等着明日同你见面呢。长平也顺利得手了,已将苏盛安然带到画舫上等着你了。林兴阳也干得不错,那把火估计能把豫王那老家伙气个半死。可惜时间就是时间太过紧迫,那火烧得还不够旺,不然真想让那小子把豫王府烧个一干二净一了百了……”
夜无忧言语之中含着的正是满满的遗憾之意。
的确,跟舒瑶所受过的苦比起来,豫王府那区区一把火,确实是不算什么的。
回想起舒瑶那半张面具之下所遮挡的狰狞伤疤,李秋白脸色倒是愈发沉了些。顺利用那条手帕在小少主伤处打了个结后,她才抬头看向了夜无忧,认真道:“放心,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其余人呢?今夜伤亡如何?”
看出李秋白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寒意时,夜无忧只了然一笑,应道:“那就好。”
看着孟小少主那昏迷不醒的样子,以及公主殿下那难掩的担忧之色,夜无忧特意开玩笑逗了殿下一句:“我们这边倒是都顺利得很,用不着你担心。反倒是你们俩啊,真是让人头疼。本以为你们两人全身而退不是问题,万万没想到这个傻丫头伤的居然会是最重的!还能差点被淹死!哎,真是白白浪费她那一身好武艺了,早知道就应该让长平陪着你去赴宴,让长安去牢里带人,也能免得你们二人如此狼狈了!”
果然,凡事只会是关心则乱。
李秋白轻抚着怀中之人的脸颊,眸中满是缱绻柔情。
回想着今夜这人的一颦一笑,以及她为自己那奋不顾身拼尽全力的呆傻模样,殿下只觉自己心头愈发酸软了些。
多么矛盾的心啊,她既爱小少主为她奋不顾身的痴傻举动,又恨自己无力去护小少主安然无恙。
明知深情总会让人失去理智,又总是忍不住为这人越陷越深。
于上位者而言,这是大忌。
可口是心非的小少主,每次都是用行动来告诉自己她对自己到底有多在意。
这让殿下又如何能舍得让她难过呢?
李秋白忍不住将小少主抱得更紧了些,努力掩下了眼中那浓浓的占有欲后,她才抬起头来对着夜无忧弯了弯唇,打趣了回去:“你倒是大方,若真照你说的那样去做,那我家这位醋坛子可就要打翻了。若把人气跑了,你让我上哪讨理去?”
“这话说的,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在同我炫耀呢?感情好了不起了是吧?啧,你可别忘了,你若真想要同我们家妹妹白头偕老,怎么着也是要唤我一声嫂嫂的吧?要是把嫂嫂我气到了,可别怪我做些棒打鸳鸯的事情来啊!”
似是回想起小少主红着脸唤自己嫂嫂的模样,想起小少主原先在京都里头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在夜无忧面前所争的“嫂嫂”名分,李秋白不由失笑道:“是我的错,还望嫂嫂莫怪。”
见李秋白状态是比原先好了些,还能有心情同她开些小玩笑了,夜无忧才放下了心,笑应了句“这还差不多”后,她才继续同李秋白说起了正事。
如实禀告过原先所清点过的伤亡情况,再回答了李秋白其余的些许问题后,夜无忧才想起原先想说的事情,询问道:“对了,李歆漪带着豫王府的人追来了。还有靳卫营的人,也派了几艘船紧追在后头,于禁正带人挡着呢。这些人你想要如何处置?”
夜无忧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无声示意问着是杀是留。
李秋白摇了摇头:“不必,留下他们用处更大。先拖一晚,今夜可别让他们追上了。等过了今夜,再派人去给李歆漪送些消息……”
“至于靳卫营,就更好办了……”
同李秋白商议一番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后,夜无忧才起身出了船篷,对着外头等候已久的无殇宫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待他领命退下,踏水离去后,她才再次回了船篷,与李秋白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好在后头有人断尾,她们这艘小船倒是一路畅通无阻,穿过数条支流,最先抵达到了原先停留于城郊外青山湖畔中间的那艘巨型画舫前。
画舫巨大,足矣容纳数百人,舫上房间无数,一应俱全,那正是无殇宫所有之物,此番特地开出来为李秋白助势用的。
当李秋白抱着孟长安紧随着夜无忧飞身跃上画舫时,原先立于甲板之上的何长平与林兴阳,月初等人已纷纷迎了上来。
“长安怎么了?”
“姐她没事吧?”
何长平与林兴阳同时开了口,皆是直直望向了被李秋白横抱在怀中昏迷不醒的小少主。
裹在小少主身上的那件毯子遮住了她那手臂上的伤痕,倒也没被他们瞧见。不想这几人太过担心,殿下未曾开口,夜无忧索性也就没有直说,只安抚道:“放心,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水呛了几口,冻着了,这才昏过去了。”
与此同时,月初也已经跟着上前替李秋白披了件披风,盖住了殿下那半湿的衣衫,关切道:“殿下,热水已经备好了,要不要先送小少主先去暖暖身?”
“嗯。”
李秋白也没空同他们多做解释,只同月初交代着备些伤药后,便已带着小少主在舫上侍从的引领下匆匆赶去了夜无忧为她们所安排好的房间。
只留下夜无忧同他们慢慢解释着缘由。
好在那二人皆是将孟小少主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这种情形之下,自是与殿下一样,达成共识一致认为没什么事情是比得过小少主的。
小少主昏迷不醒的时候,不止殿下没心情,他们二人也心情按照原先所想的去向殿下汇报今夜各自的战况。
更何况,既然此处安全,加之暂时又未有何威胁,那一切自是应该要等殿下安顿照顾好小少主后,再去商议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昏迷至今的孟小少主倒是不知自己在水中那一晕给殿下带来了怎样的刺激。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再躺在那冰冷的甲板之上了,而是赤着身屈腿坐于浴桶之中。
温热的水,驱散了原先周身的寒。
孟长安下意识转了转自己那酸软的脖颈,她才刚睁眼迷迷糊糊思考着现如今自己的处境,便被身后传来的那声娇哼吓得僵直了身,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嘶……”
若非听出那是殿下的声音,孟长安此刻怕是已经要拔刀杀人了。
柔软的娇躯紧紧相贴,饶是小少主此刻还未转过身去,也还是不难感知出紧贴在她后背的两团柔软是何物。
“长安,别乱动,你压疼我了。”
明明殿下这话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劲的,那声线更是与往常无异,最多只是稍软了些,孟长安竟也能因这区区一句话就被激得血气上涌。
“我……”
小少主满脸通红,还未想好应当要如何面对这等艳色,又被从她腹前划过的指尖激得打了个寒颤。
那突来的痒意,酥酥麻麻的,直接就撩得孟小少主当场软下了身。
小少主低头一看,才发现此刻没于水中落在自己腹前的,正是殿下那指节分明修长的手。
她的脸瞬间就涨的更红了些。
不是吧,殿下该不会连她昏迷时都不肯放过她吧?
慌忙按住殿下那只作乱的手,孟长安才咬牙侧过头去看着殿下,羞恼问了句:“殿下这是想做什么?”
“自是替你擦身啊。”
李秋白缩回了指尖,以指抵着手底下盖着的那条白巾,再次在小少主身上蹭了蹭后,才望着小少主那泛红的眼尾笑问了句:“长安,你这是想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