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明沁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意外他难得对自己的厉声,“是有新的任务吗?”

  “沁沁,你刚刚去了哪里?”师傅何竫守双手抱胸,明明是坐着却让站在他跟前的明沁备感压力。

  “长寿街的藏月楼。”明沁老实回答,双手恭敬地摆在身后。

  皱眉,何竫守沉声问到,“你知道藏月楼里住的是什么人吗?”

  “是豫亲王之女,崇文郡主慕容灩。”不自觉挺了挺背脊,明沁开口。

  何竫守啪的一声拍桌吼道,“竟然知道是谁,你还敢往那儿跑!”红木桌子被留下的一道深刻的掌印,“你这是想气死我!”

  明沁内心有些惶恐欲要辩解,但看着师傅因为愤怒涨红的脸只能恭顺地站着不敢出声。

  骂骂咧咧了半刻,何竫守终于喘了口气,“你武功高强但不谙世事为师是明白的。”看着乖顺的徒弟,想到先前她为了完成任务奄奄一息,男人只觉得疼惜。

  他叹了口气扶额缓声道,“只是如今京中局势动荡,你性子单纯不知其中复杂,切莫要随意掺和。你以后别再见她了”

  垂着手的明沁一听,连忙抬头着急地喊了声,“但师傅…”

  何竫守起身对着明沁严肃喝道,“沁沁!莫要顶嘴了,听话。”看着徒弟缩了缩脖子沉默着,男人才满意地甩着袍子离开。

  明沁茫然地在房间站了许久,师傅刚刚生气地霹哩啪拉说了一堆话,可她都听不太懂。

  为什么知道是慕容灩就不能上藏月楼?

  京城局势动荡跟去藏月楼有什么关系?

  她又掺和了什么?

  卸下身上的绷带,明沁朝着裂开的伤口洒上药粉。她一向相信师傅,认为他做的决定总是最好的,也从来不会对师傅提出质疑永远驯从师傅的命令。

  但现在,她有点想知道不能再见慕容灩的理由。

  隔日,明沁是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买早饭的。

  她无精打采地在廊下啃着馒头看雪,昨夜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在脑内把师傅的话来回拼凑,绞尽脑汁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去见慕容灩。

  整天都愁眉苦脸的明沁把几个小师弟小师妹都吓了一跳。

  一脸哭丧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明沁一个没注意就不小心把和她对练的师弟徐俊胳膊给卸了。直到徐俊痛得哇哇大叫她才回神松了紧握的胳膊。

  “对不住啊。”

  明沁很是愧疚,已近黄昏深雪加重,“今天就到着儿吧。”她遣散少年们,临走前还不忘帮忙把刚刚卸掉的胳膊归位。

  看着风雪越来越大,冷风呼呼地吹着树枝沙沙作响,夹着刺骨的寒意,明沁忽然想到伏案干咳的慕容灩,紧紧的皱着眉头。

  来到医馆,看着对面为自己检查伤口的任大夫,明沁脱口而出的询问,“任大夫 ,你可以帮我抓一些滋补元气止咳润肺的药吗?”

  任大夫看着这个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撇除身上横纵交错的硬痂和瘢痕看着就元气满满活蹦乱跳的暗卫,疑惑地说,“你要开的应该是促进愈合造血化瘀的方子吧?”

  “不是给我的!”明沁解释,“是一个朋友她身子虚,天冷的她受不了。”

  任大夫同意。明沁正要高高兴兴的出营,想到什么又突然转身回屋。

  慕容灩身体这么弱,娇气得很,自己还是帮她把药煎了好。

  明沁从厨房顺了一鼎锅和瓷盅,在自己房间的角落烧起了木炭。拿着小小的扇子蹲在地上时不时地搅动查看药汤,劣质的木炭起了烟,熏得她眼睛红通通地泛泪。

  前来请教的小师妹一进门就看到红着眼睛缩在地上哭泣的明沁师姐,吓得她赶紧退出了门外。

  熬药的过程枯燥又乏味,让明沁一阵哈欠连连,但她依旧撑着眼皮子慢慢地扇着扇子。

  待药煎好已是子时。明沁用布紧紧地包裹着瓷盅绑在背后,随即出营,映着月光在各户的屋顶轻功潜行。

  她小心翼翼地爬着高楼,生怕瓷盅里的药汤洒了分毫。

  悄悄地从窗户望进去,房里熄了灯黑压压的,远处的床头边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微微地散发着光晕。

  借着眼力明沁看到床罩后的人影,慕容灩已然睡下。

  太好了!

  明沁心想。

  这样就不会见到郡主了,师傅说了不能见慕容灩,但师傅没有说不能给慕容灩送药。

  心里松了一口气,明沁这才翻身进入屋内。

  暗卫将瓷盅放在茶几上,转身欲走,犹豫了一下想到郡主行走不便,她抄起一个凳子放在慕容灩的床头并将瓷盅搁在上头。

  想到郡主畏寒,迟疑了一会儿,明沁往床边的火炉里添了些炭让房里更暖活些。又怕瓷盅里的药汁凉的太快,将小凳子挪的离火炉更近一些。最后拿了笔墨写下了服药的叮嘱放在床前。

  明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翻身离开。

  一连为慕容灩送了七天药,明沁每日晚归却身轻气爽。

  脸上的小熊猫眼袋早已消失。

  今日的明沁早早地煎好了药,仅仅是亥时便已经蹲在书树梢上仰头等着慕容灩熄灯入睡。

  明沁轻功了得,在狂风中单足踏枝,身影却闻然不动,白雪落在了她的肩头。

  但现在明沁却有些担心,慕容灩似乎是在已经在榻上入睡,背影盖着毯子显得很是单薄,窗子不知为何半开,冷风灌进去甚至吹翻了远处的书页。

  这般只会令病情加重的,明沁咬着唇苦恼着。

  见那身影迟迟不动似乎已经熟睡,下一秒,枝头微动,年轻得暗卫以攀上高楼。

  翻身后迅速地将窗户关上,明沁悄声走向熟睡的女人,看着她苍白的脸俯身裹着毯子将她抱起。

  怀里的身体冰冰冷冷的,让明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药。

  纤瘦的身体在她的臂弯宛如柳枝般垂落,好似没有重量,暗卫的动作越发越温柔。

  轻轻地将怀里的人放上柔软的床铺为她盖上被子,明沁将瓷瓮解下搁在了床头的台子上。

  欲要将床罩放下时,她却对到了慕容灩张开的双眼。

  神色清明,一点也不似刚刚熟睡的人。

  糟了!

  师傅说不能见她的!

  内心翻涌,明沁从小养成服从命令的本能在身体的每一处叫嚣着,不断驱动着让她马上离开此。

  但不知为何,心中强烈的情绪让她怎么都移不开眼,双脚像被黏在地上一般分毫未动。

  慕容灩看着明沁脸上纠结又懊恼的神情抿了抿嘴,而后开口道,“怎么?醒着的我令你很困扰吗?”她声音冷漠疏离,“若这么不想见我,为何还勉强自己来?”

  明沁只觉得胸口仿佛有千斤重,只是搅着手指,僵着舌头不知如何解释。

  慕容灩见她表情凝滞更加确信,开口讥讽,“每日偷偷翻上楼,还真是委屈暗卫大人了。”

  她冷笑,一边挣扎着坐起。

  “我 …我…”明沁没有一刻这么恨自己这么嘴笨,看到慕容灩吃力地起身下意识想伸手去扶。

  “别碰。”慕容灩拍掉暗卫递来的手,忍着喉咙的痒,“你真让我反胃。”

  倒退了几步,明沁眼眶泛红。

  “给我滚。”慕容灩抓着床边的药砸向垂着脑袋的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带着你虚伪的同情和怜悯,滚!”

  明沁没有躲避,瓷瓮砸在了还没全愈的左肩,猛然碎裂。

  滚烫的药汤浇淋在身上,明沁却毫无所觉,只是在郡主开口让她滚的瞬间才如获特赦,紧绷的身体如箭离弓弦,瞬间闪出窗外。

  明沁抓着自己的衣襟,内心震动着。

  明明砸的不是心口,但为什么这里这么酸呢?

  房内的人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止不住地干咳。

  这么虚弱的自己让慕容灩烦躁,看着自己瘦弱的手腕,她缓缓地蜷缩着身体。

  其实,她更烦躁现在止不住悲伤的自己,也烦躁心底的那一声声懦弱的嘶喊。

  留下来!留下来!

  同情也好怜悯也罢,不要离开我。

  留下来吧!

  嘴角缓缓弯起,女人露出苦涩的讥笑。

  果然,自己什么都不剩了。

  连同尊严也。

  慕容灩闭着眼,祈求着可以快点逃离着个世界。

  幸运地,在天亮之前她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斥巨资买了个封面,花钱买高兴yeah!

  另外,我发现有时候发了文,发现有一个错别字改了之后又要等过审,会等的内心特别煎熬因为都等很久。

  所以我尽量不要有错字,但如果真的不小心还是有错字,在不影响阅读的情况就 Let it go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