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未必。”

  谢榕看着院子里学子们的答案, 轻声道。

  “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见解?”王晨闻言来了兴致,凑上了几步,自来熟的和谢榕交谈了起来。

  宋声也将信将疑的竖起了耳朵。

  谢榕指着题目, 粗略说了下自己的算法, 而后才道:“所以,他们的结果都不对。”

  他说的算法有些超前, 周围人全都没听懂。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这些学首做错了题,难不成学首们还比不上你不成?”萧墨怒目而视,对宋声一行人道:“怎么,难不成是输不起了, 特地找个人过来耍嘴皮子功夫吗?”

  “你!”

  宋声脾气爆了些,根本受不了这个气,咬着牙刚想出声反驳, 却被谢榕抬手拉住了衣摆。

  “你做什么?”宋声的炮火瞬间转向了谢榕。

  谢榕朝他友好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暖炉塞进宋声的手中:“帮我保管一下。”

  周围人不少都关注着宋声和萧墨之间的争吵,此时见到一个陌生人隔在两人中间, 心下都暗暗揣测起了谢榕的身份。

  “这人是谁?你认识吗?”

  其余人皆是摇头:“不认识。”

  “不应该啊, 看他的穿衣打扮、气质谈吐,不像无名之辈。”

  “谁知道呢……应该是想要哗众取宠吧,还说学首们做错了,真是好笑!”

  宋声看着自己手里多出来的暖炉, 眼中满是愠色:“你是不是有病!”

  谢榕挑眉,好脾气的笑了笑, 说出的话却半点不让:“你才有病!”

  “嘿!”宋声倒吸了一口气, 就要去找谢榕算账。

  这可给谢家小厮吓了个够呛, 也顾不上对宋声的惧怕了, 连忙上前拦在了谢榕的身前:“不许动我家公子……”

  院内的考官见到这一幕,怒道:“都在那吵什么!那是哪家书院的学子,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考官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宋声他们全都身穿着岳心书院的衣服,红色刺绣如此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到。

  谢榕发现这些学生们居然还有集体荣誉感,“岳心书院”这四个字好像有着某种魔力,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守护着这个书院。

  不仅是岳心书院,其他书院的学生们也是如此。

  “宋声,是不是你在带头闹事?”考官眯起眼睛呵斥道。

  宋声上前了半步,拱手道:“只是起了些小争执,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考官冷哼一声,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天资不行,又不好好温习功课,你们岳心书院就是这么教的?”

  “噗嗤——”萧墨的笑声突兀响起,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了岳心书院学子的脸上。

  宋声紧抿着唇,满腔怒气无处发泄,握着暖炉的手上青筋暴起。

  谢榕看着对方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真心觉得这人大概更适合从军。

  这暴脾气,要是上了战场,定能把敌人打的丢盔卸甲、哭爹喊娘……

  眼见着考官还要再训斥宋声,谢榕连忙站了出来,笑着道:“先生,您不要误会,刚才是我拉着这位公子讨论题目,一时太过投入,这才声音大了些。”

  王之拧眉打量着谢榕,“你是谁?”

  “一位路人罢了。我今日第一天进京,见这里热闹,所以便来瞧瞧。”

  王之目光露出不屑,嗤笑道:“这里可不是谁都能凑热闹的地方,若是连题目都看不懂,就不要在这里碍事。”

  “王先生,和这种人废话做什么,赶紧公布排名吧。”院子里一名穿着陆杨书院服制的男子不耐道。

  “昌文说的不错,”王之似乎很听这个青年的话,当即便冲着谢榕挥手道:“你赶紧让开些,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书社内出来两名壮汉,不由分说就要将谢榕撵走。

  “满身的铜臭味,真是晦气……”王之嘴里小声念叨着,眼中满是不耐烦。

  看样子应该是把谢榕当成了商户之子,半点情面不留。

  “等等!”谢榕突然提高了音量,大步走上前,对着那名穿着陆杨书院服制的学首道:“你做错了。”

  “你什么意思!”那人怒道。

  书社的壮汉还要上前将谢榕赶走,却被这位学首拦下,对方一字一句道:“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明白,不然……”

  他话里话外,威胁的意思都十分明显。

  谢榕曾叫人打听过这些公子的信息,其中也包括他们的相貌性格,因此,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丞相家的独子——许昌文。

  众人都了解许家公子的性子,此时不免为谢榕捏了把汗。

  谢榕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了上前,提笔在一张新的纸上写出了自己的步骤,原本这种题目放在现代一定是要解方程的,可念及这个时代还没有未知数的概念,谢榕便仔细写出了每一个定量的名字。

  他尽量精简着步骤,落笔沉稳,光从那架势来看,足够唬人。

  书社屋内,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一位中年人,就那么慢悠悠的走到了谢榕的身后。

  其余人见到他,皆是一惊。

  中年人朝着人群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人群这才又静了下来。

  中年人看着谢榕的卷子,原本蹙起的眉心缓缓放松,随即变成惊讶的上扬,最后又归于了赞赏。

  直到谢榕最后一笔落下,男人才盯着谢榕道:“你师承何人?”

  谢榕转身看向中年男人,眨了眨眼睛,拱手道:“家师王庸。”

  “王……王庸?”还没等中年男人说话,王之就先惊讶的叫了出来。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都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那可是王庸啊!

  当时如果不是先皇和太子相继去世,引得这位大儒悲痛之下告老还乡,想必他依旧会是山海国众文人之首,世人心中最令人尊敬的太傅。

  中年男人倒是颔首道:“要是他的话,倒是不奇怪了。”

  他上下打量了下谢榕,一丝不苟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你当初拜师的时候,我还给你和你师父送过贺礼。”

  谢榕眸色微动,抬眼看向中年男人,而后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枚色泽润泽的暖玉:“可是这玉?”

  中年男人见男人随身带着玉佩,眼中透出了几分满意,道:“正是。”

  谢榕拱手,正色道:“晚辈见过柳伦先生……多谢您的玉佩。”

  柳伦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虚礼:“这题你做的不错,原本的答案确实是错的。”

  许昌文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柳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

  王之的脸色则是瞬间苍白了起来。

  岳心书院的学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向云淡风轻的眼睛,在看向许昌文的目光时透出了些嫌弃。

  柳伦对旁边一直对谢榕虎视眈眈的壮汉家仆摆摆手,道:“去把王之的东西收拾收拾,赶出去吧。”

  “先生……”王之顿时腿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人群外的王晨没忍住,极小幅度的挥了下拳头,畅快的小声对宋声道:“真解气!”

  宋声攥紧了手中的暖炉,没搭话,只将目光索在院内,眼底闪过了一丝迷茫。

  只听柳先生不耐烦道:“公然泄题,真是把我当傻子了!”

  他又看向缩在一旁的许昌文:“你也给我滚出书社!”

  要不是他这次做题时,错漏了一处,算错了答案,还不知道周围竟藏着这么多无赖之人!

  当真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