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安南镇灯光明亮, 酒肆喧闹,行人往来不绝,热闹非凡。

  客栈内, 赵源和谢澜两人皆坐在床上, 与赵源的潇洒不羁不同的是,谢澜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了角落里, 整个人都十分抗拒赵源的靠近。

  赵源显然习惯了他这副样子, 并不生气,手臂一抬便将人搂了过来,可怜谢澜敢怒不敢言,只阴郁的咬着牙, 眼里仿若淬了毒一般凶狠,却也只能乖顺的趴在赵源的胸前。

  赵源被谢澜这副郁闷的模样逗笑了,揉着谢澜的肩膀道:“老子还就是喜欢你这个劲儿。”

  谢澜心中郁闷, 手掌暗暗攥紧,而后才哑着声音道:“赵哥高兴就好,您高兴了, 想我怎么样都行。”

  他这话说的勉强, 显然是在可以讨好,赵源却很受用,俊朗的脸上露出笑意:“只要你能一直这么听话,伺候好我, 我就把你带回山上,让你作我的夫郎。”

  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此在床上羞辱他还不够, 竟然还要他给他做夫郎……

  姓赵的把他谢澜当成什么了?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

  谢澜如此想着, 却又不免替自己可悲了起来,想他从小读书识字,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进士及第,在科举中大放光彩,光耀门楣。

  结果现如今却沦落到只能雌伏与男人身下,给男人做夫郎的命运。

  何其讽刺!

  谢澜突然就开始怨恨了起来,只是这怨恨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谢榕变成了嘉华公主——那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呵护备至的母亲。

  监狱里虽然闭塞,但因着他的身份,那些欺软怕硬的狱卒们时常总会议论一些有关谢家的事情,比如谢榕考中了院试,谢榕作了什么新诗,又或者是谢榕有多么风采卓然……

  谢澜不是个傻子,早在嘉华公主答应了要来看他,结果却爽约的那天起,他便明白了自己已经沦为了一颗弃子,再也比不上谢榕的丝毫。

  不了解内情的外人,都以为谢澜心狠手辣,贪图谢家富贵,可没人知道,他只是想要守住他的家庭,守住父亲和母亲的爱护罢了,为了父母的亲情,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一切,包括堂弟谢润。

  嘉华公主在谢润刚出生时,便一直让谢澜防备着谢润,担心对方会和他抢夺祖宗家产。也是嘉华公主一点点教会谢澜如何面是心非,玩弄人心。

  明明他那么依赖她……可最后却还是被她抛弃,落得了个这样的下场。

  “在想什么?”赵源捏起谢澜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和他对视,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愿意做我夫郎?”

  他像是生气了,沉着声音道:“不做夫郎,那做什么?小倌还是……”

  “我做夫郎。”

  谢澜咬了咬嘴唇,惊慌道:“我不要做小倌,赵哥,求你……”

  谢澜的样貌十分不错,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虽清贵不复,但却因为这些天的厮混纠缠而多了几分魅惑,此时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着实惹人爱怜。

  赵源眸色深沉了几分,压着心底的火气,和缓了声音道:“吓你的罢了,大男人的……哭什么。”

  谢澜垂着头不说话。

  赵源叹了口气,揉了揉谢澜的后颈道:“你那个弟弟今日去牢里找你了,他倒是帮我们处理了些麻烦。”

  “不要提他。”

  “你说什么?”赵源有些不解。

  谢澜难得直视着赵源的眼睛,淡声道:“从今以后,不要再叫我谢澜了。”

  赵源笑了:“那叫你什么?”

  谢澜似是认命了一样,在赵源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道:“叫我王念。”

  他要记着这些人,记着他们对他的冷漠和无动于衷,永不原谅。

  “为什么要姓王,有什么寓意?”赵源突然问。

  谢澜瞥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默了默,突然笑得妩媚:“那不如跟着赵哥姓赵如何?左右我已经是赵哥的人了。”

  赵源深深看着谢澜,随即点了点头:“好。”

  —

  谢榕回到府中之后,便又生起了病来,幸好府医上前诊治了一番,确认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天冷受了风寒,再加上一路奔波,这才生了病。

  送走了府医之后,谢榕刚要躺下休息,就听见了谢润急急忙忙的声音:“哥,你怎么样,怎么又病了!”

  他焦急的看着谢榕,怒道:“是不是这帮奴才没有做好,才让你感染了风寒,我……”

  “咳咳……”谢榕见他要处置下人,连忙摆了摆手:“是我自己身体不好,怪不得旁人,你莫要拿下人撒气。”

  谢润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你就是太宠着他们了,才让他们做事不尽心,怠慢了你……这天这么冷,手炉都不见一个!”

  谢榕蹙眉:“今天的脾气怎么这么大,谁惹着你了?”

  谢润闻言脸色微变,抿唇道:“没人惹我,只是看到你这样,我心里难受而已。”

  谢榕挑眉,有些不信:“只是为了我?”

  谢润瞪眼:“当然了,你可是我哥!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他看起来有些委屈,可怜巴巴的看着谢榕,眼中的伤心不似作假。

  谢榕见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别在我这里撒娇,我只会哄我家阿枫。”

  谢润眼睛睁大,一脸不敢置信:“哥!”

  谢榕话虽这么说,眼中却泛起笑意:“行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过几日要去京城的岳心书院读书,准备乡试,你在家中要照顾好自己,出了什么事情只管给我写信。”

  “你要走?”谢润眼中透出一丝不舍。

  他这些天都和谢榕待在一起,突然要分开,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谢榕看出少年的想法,温声道:“要是想哥哥了,可以写信。”

  “我才不想你呢。”谢润别过了脸去。

  宋宁和谢安明平日事务都很繁忙,偌大的谢府内,谢润真正能够谈心的人其实很少,从前的谢澜算一个,只是谢澜也要忙着外出应酬,同样很少能够顾得上他。

  现在想想,好像只有谢榕这个哥哥,走到哪里都愿意带上他,平时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不会不耐烦,总是关心他,惦念着他。

  “不想我就行……你乖乖在家里待着,平时要多听老师的话,等我去了京城之后,你若是闲来无事,也可以去找王先生,多和他学习学习,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愿意教你的。”

  谢榕对着谢润,语气温和,就像是上辈子在孤儿院里,对那些年纪小的孩子们说话一样。

  “哥……”谢润有些感动,声音都哑了下来。

  谢榕和谢润笑了笑,招手将王涛叫了进来,他拿出一本册子递给谢润,道:“我想开个店面赚些银两,王涛是个机灵的,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们两个,我也能放心一些。”

  谢润皱眉,匆忙将手伸进了胸口,就要掏钱:“哥你缺钱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尽管拿去用。”

  谢榕按住他的手,道:“不用,只是有个想法,想试试而已。”

  王涛也有些激动,手指捏在一起,兴奋的看着谢榕。

  “那哥你想开哥什么样的酒楼?”

  谢榕轻笑道:“火锅。”

  谢润没听过这个名词,但只要是他哥想出来的东西,谢润都会莫名的感觉很厉害,他翻开册子,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才道:“这是哪里的吃法?如此与众不同,的确可以试一试。”

  谢榕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谢润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好了,在哥回来之前,我一定会让‘火锅’两个字传遍整个安南镇。”

  在赚钱这个方面,谢润绝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他思索片刻,心里便有了主意,对着王涛扬了扬下巴,起身就要出门。

  谢榕见他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连忙问道:“要去哪?”

  谢润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我去找王千卓,问问他愿不愿意入伙,不然等日后咱们生意做起来了,他在来和我竞争……我还真不一定能胜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