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犹豫多久,祁凝就轻声答应了苏念年的提议。
她们一前一后地往外走,这个时间的校园有些空空荡荡,两人的影子都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你在往哪去?”苏念年微微皱眉,看向走出教学楼后就往右拐的祁凝,说道,“大门在另一边。”
祁凝顿住了脚步,回答她:“去拿自行车。”
自行车?苏念年愣了愣,从小到大,她出行都有人接送,还从没骑过自行车呢。
她忍不住产生了一点好奇,便跟着祁凝转了个方向,开口:“带我去看看。”
祁凝没说话,她像被定住一样在原地僵硬地站着,直到已经走出一段路的苏念年回头喊她,她才动了起来。
到达车棚后,苏念年饶有兴趣地把这些自行车一辆辆地看过去:这一辆的粉色坐垫挺可爱的,那一辆的车头灯比较好看,还有那边的某一辆……
“哪一辆是你的?”她随口问道。
沉默寡言的祁凝迈开脚步,往车棚的角落走去,苏念年跟在她后面,开始猜测以对方表现出来的性格,会选什么样的车。
首先排除那些脏兮兮的,祁凝一看就很爱干净;再排除某些少女风格浓郁的,祁凝看着比同龄人成熟……苏念年猜到一半,就见祁凝出声道:“这一辆。”
嗯?苏念年探头看去。
一辆款式老旧、外表朴素、没有任何装饰的自行车映入苏念年的眼帘,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牌子的自行车应该是二十年前流行的。
市面上基本已经见不到这款自行车了,而祁凝这一辆明显改装过:链条是新换的,车头多加了个篮子,踏板上补了两块铁片,后视镜却只装了一个,看起来已经使用了很多年。
祁凝微垂着眼睛,解开了自行车的锁,出口的声音有些低,“你家在哪,我自己……”
“你的车能带人吗?”苏念年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
祁凝条件反射地点了一下头。
但下一秒,她的目光就在略微生锈的后座、和苏念年娇嫩白皙的皮肤上划过,祁凝抿了抿唇,想说不行。
然而,在她开口之前,苏念年已经侧身坐到了那由几根铁杆子组成的后座上。
她打了一个哈欠,神情倦怠,“走啦,出发了。”
或许是因为太困了,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祁凝根本无法开口拒绝。
她在沉默中上了车,可刚扶正把手,她就被苏念年从后面搂住了腰。
“……!!”
“你慢点,”苏念年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身体响起,“我怕我掉下去。”
祁凝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等她反应过来后,她已经重重地蹬地,助推自行车迅速地冲出了车棚。
“啊!”苏念年吓得紧紧扣住了祁凝的腰,整个人埋在了她的后背上,声音中惊怒不定,“祁凝!”
祁凝咬了咬下唇,抑制住自己想要继续加速的心,停下车小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本以为传言中脾气很差的苏念年会生气,可后者只是泄愤般地拽了拽她的发尾,那力道与抚摸没什么两样。
祁凝微怔,接着就见苏念年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试图凶她:“不许再有下一次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祁凝这次的反应很快,她点头应声,握稳了把手,“嗯。”
说完这一个字,她就带着苏念年重新出发,这一次她骑得四平八稳,速度适中,苏念年感受到吹过脸颊的微风,顿时就忘了自己上一秒还在生气。
骑自行车好像还挺好玩的……她忍不住想。
苏念年本打算在祁凝的后座上留几张照片作为纪念,可车骑出去没一会,她就在祁凝周身的那股淡香中感到了困倦。
她下意识地把脑袋贴在了祁凝的脊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令人安心的味道,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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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凝是第一次骑车带人,发觉苏念年睡着之后,她全身的动作紧张起来,每踏一步都想回头看看后座的人。
与她紧张的心态相反,苏念年睡得十分安稳,甚至还在好闻的檀香味中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睡着之前,她还想着要好好问问祁凝身上的香味是哪来的,睡着之后,她就直接沉入了黑甜的梦乡,直到醒来时,都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看着眼前的林荫小道,苏念年有些呆滞:“这是哪里?”
她家在主城区的市中心,附近是繁华的商业街,和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明显不沾边。
见苏念年醒了,祁凝顺势在路边停下车,开口回答:“郊区。”
郊区?苏念年看了看周围,果然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半个人影都找不到。
而且因为夜晚将近,这里的唯一的光源就是祁凝那黯淡的车灯,昏暗的环境下,风吹树叶都显得渗人。
如果带苏念年来这里的是别人,她已经立刻报警了,但是祁凝的话……不知为何,苏念年对她有种莫名的信赖。
她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望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祁凝,说:“要去的是我家,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祁凝默默回答:“因为你没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苏念年:“……”
好、好像确实是这样!
苏念年的脸颊微微涨红了一些,“那你可以叫醒我啊。”
祁凝确实想过叫醒苏念年,但她睡得太熟了,不仅松开了白天紧皱的眉头,脸上疲惫难受的神色也缓解了不少,祁凝借着后视镜看见后,实在不舍得打断她的深眠。
祁凝没把自己这些心理活动说出来,她直接就道歉了:“对不起。”
“你……”苏念年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难为情了。
她的本意不是让祁凝道歉……算了。
苏念年清了清嗓子,扭过头说:“我叫家里人来接我们吧。”
她话音刚落,一辆熟悉的豪车就慢慢地驶到了两人身后,车灯照亮了黑暗,司机从上面下来,赶到苏念年身边:“小姐。”
苏念年在光亮中眯了眯眼,意识到对方应该是放心不下自己被祁凝骑车带着,就一直在跟车。
“小姐,我看您和同学停下,就自作主张地过来了……您要上车吗?”
说话间,司机一直低眉顺目地看着地面,不敢与苏念年对视。
祁凝看了一眼这名司机,她感觉到对方似乎很害怕苏念年。
她再侧头看了一眼苏念年——正巧苏念年这时也抬起看向她,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祁凝一点都没看出面前的人有哪里可怕,只觉得她眼下的泪痣实在很好看。
短暂的对视后,苏念年先开口了:“走吧,坐车回去。”
她转向司机,指了指祁凝的自行车,“把这辆自行车固定到车顶。”
说完,她就率先坐进了轿车后座,祁凝的视线扫过这辆车的车标,几步上前,跟在了她的身后。
被留在车外的司机欲言又止:“……”
他看看路边那辆被淘汰了十几年的破自行车,再看看苏念年的全球限量定制款豪华轿车,感觉有无数蚂蚁在心头乱爬。
真、真的要把这辆破车放到车顶吗!
要是对小姐的车造成了什么损伤……但凡蹭掉了车的一小块漆,就可以买上千辆这种自行车了啊!
苏念年没管风中凌乱的司机,她自顾自地翻找车中的零食柜,接着随手递了一条巧克力给祁凝,“给你。”
祁凝伸手接过,辨认出包装纸上都是意大利语。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巧克力。
她转过头,想向苏念年表达感谢,却见她正在不安地扭动身体,而一注意到自己在看她,苏念年又立即不动了。
“你怎么了?”祁凝皱眉,有些担心。
是不是刚才在自行车后座受凉了?虽然她后面骑得很慢,但夜晚的风确实是有些冷……
苏念年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祁凝从她这个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羞恼。
“……没事,”苏念年开口,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你把头转过去,别看我。”
祁凝一向很擅长猜测别人的心思,但她从未将自己的诸多试探应用到苏念年的身上,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不愿意,另一部分则是……面前这位苏小姐,实在太好看穿了。 25*95/85/2*035
祁凝顺从地转过头,但目光却隐蔽地缓缓下移,落在了苏念年的大腿根上。
苏念年对她的窥视一无所知,见祁凝扭头了,她悄悄地把手搭上了腿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臀部。
可恶……!她以后再也不坐自行车后座了!
她向来坐惯了柔软的座椅,哪怕是教室的椅子她都会嫌硌人,更别说是由简陋的铁杆组成的自行车后座了,一趟路下来,苏念年感觉自己的大腿根都要没知觉了。
看着苏念年自以为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祁凝一贯冷淡的面色跟着蔓上了一抹红晕,一句“我帮你揉”差点脱口而出。
为了给脸皮薄的大小姐留面子,祁凝闭上眼睛开始假寐,尽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车上那适宜的温度,舒服的座椅,以及身边的人,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常日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懈。
在即将睡着的时候,祁凝听到一声差点被她忽略的询问:“祁凝,你睡着了吗?”
祁凝的眼皮颤了一下,大脑瞬间清醒,却没睁开眼睛,她想先看看苏念年打算做什么。
“呼……”视觉漆黑之下,祁凝的其他感官就变得敏感,她听见苏念年小声地松了一口气,接着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苏念年这是要……祁凝想到一半,突然卡壳了——她的肩膀处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几分钟前还凶巴巴地让她转头的大小姐,现在主动贴上了她。
不仅是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苏念年还靠近她深呼吸了一下,就好像她的身上有什么好闻的香气似的。
祁凝顿时一动不动地坐好了。
感受到苏念年的呼吸逐渐平稳,祁凝睁开了眼睛,她轻轻转动那对好像带着碎金光彩的双眼,把目光定格在了紧贴着她的某人脸上。
……睡着时的样子真的很乖,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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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了。”
苏念年在身边人的呼唤中醒了过来。
被从清梦中叫醒,苏念年的情绪有些糟糕,她推开祁凝想扶自己的手,捂着脑袋下了车。
刚才睡得有多舒服,醒来后她的状态就有多差,刺痛的太阳穴简直就像要撕裂而开。
“……”祁凝收回了自己落空的手,沉默地跟随上苏念年的脚步。
车是在一幢豪华的别墅前停下的,苏念年一走进大门,花园里就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犬吠。
几只纯黑色的大型犬从远处直直地冲向了苏念年,它们兴奋地吼叫着,半人高的身体肌肉虬结,尖利的白牙在花园地灯中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光。
离得近了,祁凝看清了它们嘴边的肉沫和血丝,不由瞳孔一缩,想也不想地就挡在了苏念年面前。
“唔!”她的动作太过突然,猝不及防之下,苏念年被她扑倒在了柔软的草坪上。
三条大狗这时冲到了她们身边,它们疯狂地朝祁凝吠叫,还有一只想上来撕咬她的腿。
祁凝咬紧牙关,把苏念年抱得更紧了。
千钧一发之际,苏念年挣扎着喊了一声:“来福,旺财,大黄,回去!”
上一秒还滴答着口水要攻击祁凝的大狗,在听到苏念年的命令后,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甚至还发出了几声讨好的嘤嘤声。
祁凝:“……”
她一点点僵硬地移动目光,和满脸通红、眼眶里转着水光的苏念年对上了眼睛。
“你起来!”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之后,苏念年被扯到了嗓子,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祁凝慌乱地站起了身,伸手想拉苏念年,却被她直接拍开了。
坐在地上的少女白色的衬衫脏了一半,手臂被擦破了一道大口子,发丝凌乱,眼睛中氤氲着水汽,一副气急了想说话,偏偏又没有心力的样子。
“对不起……”祁凝都不记得这是她今天的第几次道歉了。
苏念年有气无力瞪着她,半天才说出几个字:“你想干嘛……!”
祁凝在看苏念年因为自己而受伤的手臂,伤口那块已经开始流血了,晕红了一大片衣服。
“……我看它们嘴边有血,以为它们想伤害你……你别生气。”
“是啊,”苏念年一边喘气,一边有些扭曲地笑了一下,“所有惹我生气的人,都被我喂给它们了,下一个就是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为了多写点,稍微晚了几分钟(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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