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年愣愣地望着一脸绝望的祁凝，没有回答脑海中的那道声音。
她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和祁凝第一次见面，也是类似的场景。
——她坐在阳台的护栏上，祁凝站在下面，两人在寒冷的冬风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只是那天的祁凝嘴边始终带着笑意，温暖得像是和煦的春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年年，回到房间里，”祁凝仰着头，声音颤抖无比，“等我上去……好不好？”
祁凝等了很久，苏念年仍旧一动不动，直到她的情绪紧绷到了极点，下一秒就要崩溃的时候，一道轻声的回应传入了她的耳中。
“……好。”
接着，苏念年乖乖地从护栏边缘下来，站回了平地上，用澄澈的双目注视着祁凝。
压在祁凝心中的大石骤然落地，她一边感到难以抑制的狂喜，一边又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是否真实，但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了楼中。
哪怕是幻觉也好，是苏念年骗她也好，再微小的可能性，她也要赌一下。
被留在原地的小橘猫炸了毛，它冲着苏念年不断地喵喵叫：
【检测到宿主身体状况恶劣，精神状态异常，痛觉削弱模块载入失败……】
【本次是宿主唯一一次主动脱离任务世界的机会，请问是否立即脱离？】
苏念年看着张牙舞爪的小橘猫，眨了眨眼：“……真可爱。”
统统卡了一下，它不可置信地瞪着苏念年，圆溜溜的猫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没错啊，系统联系宿主的时候，宿主现实世界的记忆将会暂时回归，那苏念年怎么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她再不脱离任务世界的话，搞不好就要被任务目标干掉了！
系统的前几任宿主就是这么死在祁凝……或者说“左手”手上的，就算宿主可以用道具避免死亡体验，可它也不想苏念年步上后尘。
于是，系统重新问道：【请宿主回答——是否立即脱离任务世界？】
它已经做好了要把苏念年的意识传输回现实世界的准备，可对方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回答：“不脱离。”
苏念年抱歉地冲统统笑了笑——她不能走，最起码现在不能走。
如果现在脱离世界，就相当于是在祁凝的面前死去，她不敢想象看到这一幕的对方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苏念年按了按心口，心中悸动的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进入祁凝的精神世界前，她从未想过对方的精神体会喜欢上自己，更没想过……自己似乎也喜欢上了她。
苏念年苦笑了一下，等回到现实世界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把她当成妹妹的祁凝了。
听到苏念年的拒绝，系统十分急切：【请宿主慎重考虑：本次联系之后，系统将无法为宿主提供任何帮助，任务完成前，宿主将不再有脱离机会，现实记忆也会被再次封存……】
“统统，”苏念年打断了小猫咪的喵喵叫，“我想好了。”
她的表情很坚定。
见苏念年坚持，小猫只能低头，【……即将进行现实记忆的清除，请宿主做好准备。三，二，一……】
来自大脑深处的疼痛让苏念年捂住了头，等到视线再次聚焦时，她看见了祁凝跑向自己的身影。
“年年……！”看到苏念年一脸不适，祁凝急切万分，跑到一半却又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就这么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僵硬地望着苏念年。
像是爱极了一朵雪花，却一点都不敢碰，生怕自己的温度把它焐化了。
“……祁凝。”苏念年沙哑着嗓子，主动打破了沉默。
她站直了身，想走进室内，却忽视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突然就脚一软，直直地往前摔倒。
“年年！”祁凝一个箭步上前，接住苏念年，把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苏念年条件反射地僵住了。
祁凝发现了，她垂下眼睛，带着涩意开口：“……我扶你进去。”
苏念年手指收紧，攥住了祁凝的衣袖，把大部分重量都依靠在她身上，跟着她一步步走进屋。
在阳台吹了阵风后，苏念年感觉自己的大脑清明了很多，不再有那种仿佛灵魂和身体割裂了的错觉，精神状态同样也跟着恢复了。
苏念年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看了一眼祁凝，接着就发现她的眼角沾染着晶莹的水滴。
她哭了吗……？苏念年有些怔忪。
还没等苏念年想出结论，祁凝就扶着她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又把出门前就准备好的水递到她手里，“先喝点水。”
“嗯……”苏念年不安地摩挲了一下水杯，祁凝刚才是不是误以为她打算跳楼？该怎么解释，她才会相信自己只是想吹吹风……
“年年……”
“……你误会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祁凝望着苏念年，浅色的眸子里仿佛跳动着火光。
她想要把胸腔中涌动的所有情感都诉诸于口，想要用一切方式博取苏念年的原谅和回心转意，但差点失去对方的经历让她畏葸不前。
如果她当时晚到了一点，苏念年会不会就……祁凝一阵窒息，不愿再想下去了。
“……统统还在楼下，”见祁凝不说话，苏念年偷偷地转移了话题，“你可以……”
祁凝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嗯，我去带它上来。”
她站起身准备下楼，却在临出门时又顿住了脚步，目光投向敞开着的阳台门，“……”
苏念年微愣，很快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便开口说道：“我去卧室里等你。”
祁凝沉默了一下，她不敢让苏念年离开自己的视线，可又怕对方改变了好不容易软和下来的态度，就只能逼自己不去乱想，快速地笑了笑，答应道：“嗯。”
等尽可能快地赶回家中，确认了苏念年仍然安安稳稳的，没有离开之后，祁凝终于能呼吸得上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卧室的苏念年有些惊讶，祁凝的速度比她预想中快了许多。
祁凝打开猫包，把统统放了出来，小橘猫一甩尾巴就往外冲，结果冲到一半就被祁凝凌空抓住了。
统统：“喵喵喵！”
它低头想挠祁凝，奈何爪子太短，怎么扑腾都没用。
眼前的画面让苏念年忍俊不禁，她伸手接过统统，心情轻快了不少。
而统统却在生气，不管苏念年怎么哄，它都坚持用屁股对着她，一旦苏念年伸手去摸，它还会用小尾巴抽开她的手。
祁凝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用指甲把自己的手心掐出了半月形的伤痕。
苏念年动了一会，就感到浑身疲惫，她把统统放回猫窝，打算休息一下，抬头后却与祁凝对上了视线。
祁凝狼狈地躲开了她的目光。
她这种表现让苏念年不安起来，一直以来，她们两人的关系中都是祁凝比较强势，现在骤然需要她来主导，苏念年难免无所适从。
犹豫许久之后，苏念年小声打破了沉默：“你之前说的那些……”
苏念年还没说完，祁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嗯。”
“等你身体养好，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是你现在就想走的话……我也会送你回家。”
说到一半，祁凝顿了一下，“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再住一晚，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奔波。”
她眼眸低垂，没让苏念年看见自己的眼神，只是越说到后面，声音就变得越小。
苏念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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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辗转难眠的苏念年察觉到房门被人推开了，她立即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假装自己睡着了。
是祁凝——她悄无声息地走到苏念年身边站定，却没做出任何别的举动。
过了许久，当苏念年以为祁凝已经离开，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低声开口了：“……对不起。”
在静谧的黑暗中，苏念年感到祁凝的声音有些不对，好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苏念年紧绷着身体，没有动。
“我不想为我的错误辩解，我知道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祁凝明显不知道床上的人醒着，说出口的话多是自言自语的忏悔，让苏念年很难听清，但唯独有一句话，苏念年听清了，心脏还跟着死死揪紧。
“……从未有人教过我怎么去爱别人。”
说到这里时，祁凝的语气平静无比，像是在阐述另一个人的人生，她向来缺乏同理心，对除了苏念年以外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这个“所有人”里，当然也包括了她自己。
祁凝转过身，和拿着一把尖刀的“祁凝”对上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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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凝从两个月前起，就察觉到了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有种种不对劲。
起因是她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要拯救她的女人，对方嘴里经常念叨一些“系统”“宿主”或是“任务”之类的奇怪词语，还总是莫名其妙向她表现好意。
祁凝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这个发现让她十分恶心，于是某一天……电视上出现了这个女人的死讯。
可是仅仅过了两天，又有一个与她极其相似的人出现了，祁凝压抑着厌恶，从她嘴里套出了不少情报。
比如说……自己在这些自称“宿主”的人群看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地位低下的“任务对象”，而他们的任务，就是通过感化自己得到奖励。
很快的，第二个人也死了，报道上把杀人者称作“左手”。
祁凝不在意“左手”是谁，但她知道对方会清理掉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宿主”们。
很快就是第三个，第四个……然后就是苏念年。
苏念年和之前那些人都不一样，她没有想从祁凝身上得到的东西，但祁凝却发了疯地想把自己的一切给她。
为了从“左手”手下保护苏念年，祁凝调查了对方，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真身。
直到昨天，她因为苏念年长睡不醒而情绪崩溃，于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是从祁凝心底的污泥中爬出来的恶念，会在祁凝潜意识的作用下，替她去清除“外来者”。
诞生以来，“左手”一共清除过四名宿主，一开始，她还需要祁凝先确定宿主是谁才能行动，到了后来，只要宿主一来到这个世界，“左手”就会自动检测到对方，并直接开始清除。
她从未失手，唯一一个例外，就是苏念年。
除了失手，她还在祁凝情绪不稳的时候，两次偷偷去看过苏念年……虽然都没给苏念年留下什么好印象。
她讨厌祁凝，就像祁凝讨厌她一样，“左手”有时候会想，身为同一个人的两部分，凭什么她不能取代祁凝？
于是，她挑选了一个祁凝疲于反抗的时候出现了。
祁凝正被无望的愧疚与自毁情绪淹没，看到左手，她一点也没有意外。
“别吓到她了。”祁凝低声说道，坦然地等待那把尖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左手”点了点头。
这时，苏念年意识到了不对，她睁开眼坐起来，就看到祁凝逆着光站着，而被她挡住的某个人正举着刀刺向她——
“祁凝！！”苏念年想都没想，直接扑了上去。
祁凝完全没想到苏念年竟然醒着，震惊之下她没来得及移动，就被扑到了一边。
刀刺空了，只在祁凝左手的手背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伤口血淋淋的，角度与苏念年在《向日葵》中画的那只手的伤痕口不差分毫。
作者有话说：
左手身为意识体的具象化，不算是人类，清除的宿主们在遇到她时都用了道具脱离世界，也不算是人类，不存在违法乱纪的情况，让我们争做文明和谐晋江人！
马上就要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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