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学院组织元旦联欢晚会，地点在大礼堂，林时枫是学生会主席，便待在后台有条不紊地安排活动，也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节目单进到一半，两个女生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其中一个张着嘴咿咿呀呀地喊，但是出不了声。
“主席，乐乐过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真的演不了待会的音乐剧。”女生的同学连忙帮她解释，女孩脸上起了红疹子，表情极为无奈和自责。
大家辛辛苦苦地排练了一个多月，只为了这一天，却被她一个人毁了所有的努力。
林时枫看了看女孩的状况，起身说：“那怎么还不去医院？”女孩有点惊讶，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林时枫就对她朋友说：“赶紧送她去医院，还有一个多小时，我看看能不能找人顶上。”
女生作感动状，比划了两下，林时枫问是什么意思，她朋友翻译道：“谢谢谢谢，以后一定请大家吃饭。”
于是过敏的公主兵荒马乱地被送走了，过了一会，林时枫收到消息，饰演公主的女生解释说，她是被向她告白的男生送的鲜花熏得过敏了。
这叫什么事……林时枫失笑。
他正在思索能找谁在短时间内背下剧本，替代这位倒霉的公主。不远处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人慢慢露出半张脸，眼神坦荡、动作谨慎地向这边看过来。
林时枫求丁而帮忙的时候，没花多大工夫。他只说了一句话，丁而就说：“好。”干脆地好像林时枫叫他现在把衣服脱光他也会马上照做一样。
丁而坐在他身边开始记台词。幸好音乐剧里有两对主角，过敏的女生演得是女二，戏份不多，要背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而且林时枫觉得就算到时候丁而忘了，大也可以直接现场胡编。
在丁而背台词的时间里，陆续有人来找林时枫，也有人问林时枫为什么丁而在这里，林时枫说了原因，那人惊道：“那不是要女、女装……？”
他感到丁而微微侧脸，往自己这边没有感情地看了一眼。
“嗯……”一语点醒梦中人，林时枫恍然大悟道，“好像是啊。”
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刚刚没有想到？”
更奇怪的是丁而也不拒绝，现在词都背得差不多了，再换人也真的来不及了。
林时枫把节目单给了副主席，跟丁而一起去化妆间里换衣服。丁而有点走神，林时枫把喝光的咖啡杯子往垃圾桶里扔，那声音令他有些回神。
他想起来问：“你怎么喝我的咖啡？”
“啊？”林时枫把丁而推进换衣间，说：“我以为是你买给我的……明天给你再买一杯？”
丁而才站稳了，又手忙脚乱的接过林时枫递来的裙装，他垂下眼睫看了看，又抬起眼皮，疑惑道：“你在这干什么？”
“换衣服，我演男一。”林时枫说着，开始解扣子，他解到第二个，忽然发现丁而的脸有点不同寻常的红。
林时枫觉得有点好笑，这有什么害羞的。
他把上衣挂到衣钩上，说：“换啊。”
丁而犹豫片刻，把衣服脱了，他的动作太慢，连指尖都写着我不想脱。林时枫一开始没有在意，只一心一意地换自己的衣服，然而等丁而脱得差不多了，他就有点不对劲了。
丁而今年多少岁？
好像正好十八，上半年林时枫带他去坐了世界上最高的摩天轮，给他过了成年生日。
他胡思乱想着，丁而把裙子套上了，然后背过身，对林时枫露出后背和脖颈，说：“拉一下拉链。”
林时枫嗯了一声，拉拉链时，看到丁而的肩膀被粗糙的布料蹭红了。
他忽然很后悔，觉得不应该让丁而来演。
这个节目抹掉就抹掉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
丁而转身，林时枫帮他戴乌黑及腰的假发，丁而眯了眼睛，问他：“我像不像女生？”
“像，”林时枫从不说谎，诚实地回答了，他以为丁而要生气，但是没有，丁而似乎还有点开心，林时枫就用双手捧了捧他的双颊，开玩笑说，“不过而而被我看光了，就没办法嫁给别人了。”
晚会结束后，礼堂的大部分观众都在议论演女二的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有人很遗憾地跟学生会的成员抱怨：“为什么要让女二戴面具啊，声音是男生，身材怎么那么像女生？这猜都猜不出来。”
知情人都保持沉默，笑而不语。
许多人来后台打听是谁演的小公主，林时枫衣服都没换，亲自一个个赶跑了。人都赶的差不多了，他才像一个进洞房的新郎那样，有点急切地回身去找丁而。
丁而在学校很不喜欢叫林时枫哥哥。他一般都叫学长，当作两个人只是上下届校友的普通关系。林时枫每次想跟他说不要这样，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像现在他换完衣服，坐在那里等林时枫带他一起回家，手里拿着亮着的手机，抬起头却还是叫林时枫：“学长。”
明明周围又没有几个人。
林时枫想了想，对丁而说：“想一下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
丁而跟同学聊天的手指一抖，把“是的”打成了“傻x”，他连忙撤回消息，打字解释。接着，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林时枫的背影，在想林时枫怎么了。
不是不喜欢在学校跟他表现得很亲密吗？
他们步行回家。因为在音乐剧里林时枫喝了一点果酒，虽然没有醉，但是他还是正直地不愿意开车。
夜风习习，路灯的影子里有飞虫在飞来飞去，身边的车道不时驶过几辆车子，一切静谧又安宁。
林时枫的手在衣兜里，走了一段路，他感到丁而拉扯衣袖，自己的手被缓慢地扯出了口袋。林时枫没很责怪地问：“你干什么啊？”
“牵手，”丁而学他的口气，说，“小时候你不是教我过马路要牵大人的手吗？”
“谁是大人？”林时枫被逗笑了，任由丁而握住了他的指尖，他说，“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么久的排演肯定全都作废了。”
丁而的眼睛令林时枫想起在实验室用对冲器打碎元素时看到的分离微光。
远处不知道哪里的商场在播放情歌，清澈的男声混着清爽的月光与霓虹，温柔地贴在丁而身上，他的脸忽而变得十分缱绻。
像被谁亲吻、爱抚过，显露出来的那种连细微处都十分柔软的神情。
“不用谢，”丁而轻声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