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复燃>第52章 烈焰春草

  《未曾遇见的他》在一场直播里热度一翻再翻,闻煜脱口而出的话使得节目组的热度指数倍增长,直播间因为挤进来大量观众,直接卡顿报废。

  节目组被惊天大瓜吓得饭都吃不下,一群人坐在机器面前个个如临大敌,后期的设备直冒烟。相比之下坐成一圈的嘉宾却毫无波澜,甚至风平浪静地把一整季节目录到了收官,就好像闻煜的自曝是错觉。

  收官这天晚上的宴席和之前那次极其相像。明明桌上的菜色不一样,连机器都撤了个干干净净,没人敢拍。一桌人的座位却完美复制了之前那场,就连闻煜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如出一辙。

  诡异到有些恐怖的气氛在整个房间里弥漫,或许是太恐怖了,导演都不敢整花活,架着机器中规中矩拍了母带和素材,丢下一句节目组报销,马不停蹄收拾东西跑了。留下一桌人和还冒着热气的菜。

  收官宴,说白了就是散伙饭,一桌人各怀心思,吃瓜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从中作乱的,十几个人凑不出一个实心眼。一马当先属秦落景,最后一个工作人员告别关上门,她马上站起来端着手里的牛奶敬闻煜。

  动作是尊敬的,语调不阴不阳的:“在这里,我们要感谢闻老师,把大家的曝光率带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哪怕有些人镜头少得可怜,也能靠着一遍遍的重播,出现在大众视野。闻老师慷慨大义!”

  一通无差别攻击下来,闻煜面色僵硬接了她的敬酒。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周到,还希望秦老师海涵。”

  “瞧你这话,”秦落景端得客客气气,“我度量小,这不是报复来了吗?”

  闻煜挑眉,没接茬。一边的陈程眼珠一转,说:“秦老师,万事好商量,有什么大家也可以私下和解。”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秦落景漫不经心睨他,“你家也被用特权截胡上星s+了?”

  平地惊雷,震得一桌人都停下动作。花欲燃有些惊讶——从前的闻煜似乎永远都在他的身后,慢慢的、坚定的,往他想成为演员的路走。截胡,听起来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

  闻煜伸出去的筷子在空中一顿,接着自然夹菜到碗里:“还有这样的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的“头一次”念着听起来用了几分力,像是在提示什么。秦落景闻言一屁股坐下,把自己丢进座位,整个人往后仰几分:“不知道也合理,毕竟最后没抢到嘛。”

  巫钟越倒吸一口气,捂着嘴小声问:“这是我能听的吗?”

  江云暗也小心翼翼:“出门不会就被封杀了吧?”

  就连一边的怀乐全体成员,也闭口不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差把脸埋到碗里去。一旁被秦落景不留情面抨击的陈程面色算不上好看,新换上来的队员还不懂规矩,小声问他:“陈哥,你不说点什么吗?”

  “吃你的!”陈程心情极差,压低了声音斥他。

  难道他不想吗?连花欲燃都退让三分的人,后台什么条件?他哪敢乱碰。

  秦落景一通奚落,几乎是无差别把每个人都拎起来阴阳怪气了一顿,这会儿畅快了,没事人似的举起她的牛奶又敬起来。云垂野拿起手边的酒杯要喝,被花欲燃扣住手腕:“第三杯了。”

  云垂野前头已经被一桌人连敬带闹,喝了两杯白的,这会儿又倒上大半杯,就算花欲燃信得过他的酒品,也不放心他喝这么多。他话音刚落,那边秦落景打趣道:“哟,维护自己人了?”

  花欲燃不回话,仔细打量她手里的杯子,意味不明笑了一下:“头一回见醉奶的。”

  那边面色一变,骤然暴躁的秦落景被晋葳蕤控制住。花欲燃一回头,眼前云垂野已经仰着脑袋把酒一饮而尽了。男人显然有几分醉意,见他看过来,放下杯子,冲他咧嘴,讨好笑一下。笑得太灿烂,几乎要把花欲燃晃花了眼。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花欲燃:……

  拦不住。

  根本拦不住。

  等散席的时候个个都沾了点酒,有那么几个甚至已经脚步凌乱,要人搀着才能走。花欲燃回头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云垂野,松了口气——这人显然已经醉了,只是尚且乖巧,也不闹腾。只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并肩走,就这样不近不远坠在花欲燃的影子里,两个人的影子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影绰绰,像一条没长清晰的尾巴。

  他走在最前面,云垂野跟在他身后。剩下四个人勾肩搭背跟在云垂野后面,整齐划一举着手机,摄像头稳稳对着云垂野拍。

  这几个人里数夏令新最头铁,走在前面的花欲燃都能听见他的嗓门。

  “好,那么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是微醺的Ivory队长啊!”他似乎是走近了点,声音清晰几分,“我们在去车上的路上,短短十几米,我们队长走出来了山路的气势,一般人可做不到……小巫!怼脸拍!懂不懂给粉丝谋福利!”

  说的是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花欲燃站在车边一回头,四个人站在就算云垂野要动手也能快速逃跑的、相对安全的位置,嘴上一个比一个更逞能,手机倒是举得四平八稳,摆明了要保留这难能可贵的一幕。

  花欲燃好整以暇在边上等了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才轻拍车门喊几人上车。后面四个见状收手机上车一气呵成,倒是云垂野,依旧慢吞吞的,摸着车门边缘,一字一句问花欲燃:“你怎么不上车?”

  平时硬邦邦的性子,这会儿软得不像话,声音都温柔不少。花欲燃几乎是半哄着把人推进去,紧接着用力带上门。其实他也喝了一些,但他比云垂野酒量好,而且喝得也不多。沾了点酒气而已,在寂静的车里摇摇晃晃着,泛起睡意。

  后座的江云暗和夏令新早就戴着眼罩合眼,温如玉和巫钟越上了另外一辆车。花欲燃示意司机把挡板放下来,随后也闭上眼浅眠。

  说来也怪,刚刚还困倦非常,准备好小憩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袋里千奇百怪的思绪争先恐后冒出来,胡乱撞成一团,反而理不清在想什么。花欲燃深呼吸,试着放空自己。

  他心底默数,刚数到七,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随后湿濡的触感碰到唇瓣。无声无息的贴近,很快就退开。只是那双手,依旧轻轻捧着他的脸。

  想也知道是谁,他睁开眼,直直望着眼前人。云垂野显然是醉了,神情有些懵懂,像是遵循本能,捧着他的脸痴痴看。就算花欲燃睁眼了,他也毫无反应,只是捧着。

  都说醉了的人会迷糊,那双倒映着他面孔的眼睛,却写满了纯粹。

  到底是在车里,花欲燃试了好几回,才终于把他的手拿下来。只不过一直盯着他这一点,是没办法喊停了。这人甚至转过身来,正面朝向他,直直盯着他看,就这么看了一路。

  后排的江云暗和夏令新见状,也不怕云垂野明天清醒过来是什么反应,两个人齐齐掏出手机冲云垂野拍。在密室里能吓趴下的江云暗,这会儿倒是不怕了,一边录视频一边解说。

  云垂野不闻不问,只是认真看着花欲燃,就像在努力记住什么一样。

  一直到回酒店进电梯了,他也是直勾勾盯着,亦步亦趋跟在人身后。这副不要钱的德行,成功吸引了团内四个人的注意力,四双眼睛在两个人之间反复来回。就算他们知道两人的关系,花欲燃还是罕见的耳朵发烫。

  他走到房门口,云垂野亦步亦趋跟着他到房门口,等他提醒了,才慢吞吞哦一声,挪着身子回房间。花欲燃松了口气,回房间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放空片刻。

  他脑子里很乱。确切说,其实从闻煜出现的时候,他就有些乱。倒不是什么情爱,而是七八年的朝夕相处,他比谁都清楚闻煜的本性。以往或许自欺欺人,分离后也掩耳盗铃,自以为只要不接触就能相安无事。却不想不仅接触了,现在隐隐有绑在一起的架势。

  花欲燃并不希望他和闻煜的事把云垂野扯进来,他的小队长年纪不大,领着队伍闯荡娱乐圈做偶像,已经不容易。如果现在他和闻煜的事对他的未来有影响,那才是难辞其咎。

  他打开花洒,水流浇过胸口,淌向膝盖。花欲燃接了捧水泼在脸上,长出一口气。从前和闻煜的很多事情似乎变得清晰了,连交谈都仿佛在耳畔。只是作为主角之一的他自己,却如置身事外。旁观者一般将过往逐帧观看。

  他记得十九岁的闻煜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记得二十一岁的闻煜说总有一天会红遍大江南北;记得那台又旧又老的DV机是闻煜翻遍二手市场给他淘的。

  可他也记得闻煜问他为什么不用家里牵线搭桥;记得媒体长枪短炮的轰炸下,闻煜笑着否认恋情的嘴角;记得闻煜一面吻他一面举起的,正对着他脸的镜头。

  乃至于今天秦落景突然发难时,他也只是错愕惊讶,却毫不意外。他心底是认同闻煜会做这种事的。

  花欲燃蓦然醒悟——或许远在许久之前,他就已经认清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不肯面对。今天秦落景的话,只不过是戳破本就岌岌可危的窗户纸,让他不得不承认:他一早就知道闻煜是这样的。

  浴室里水流声停下,花欲燃穿上浴袍。刚系好带子,房门被人敲响——还是云垂野。花欲燃开门望向他,这人大概只是回房间坐了会儿,衣服都没换,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只凌乱的大狗。

  “你怎么……唔!”

  根本没等完男人的询问,云垂野伸手捞过他的腰,低头亲吻。来势汹汹,不等花欲燃反应,他的另一只手已经附在腰带上,隐隐有要解开的架势。

  “门……门!”花欲燃推他肩膀,终于得到片刻喘息,“先进来。”

  他的“进来”和云垂野的理解似乎不一样,房门被用力关上的一刻,云垂野托着他的腿弯将他抱起,顶在门上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没有事先准备的花欲燃猝不及防,眼泪沿着脸颊滑落,行至腮边又被云垂野含走。

  太强势也太疯狂,从门边到浴室,浴袍松软搭在沙发上。窗帘拉上,人影忽近忽远。四处留痕,就是不在床上。

  花欲燃深觉云垂野这家伙根本没醉,只是微醺,借着这点飘飘然为所欲为。拿了免死金牌似的,得寸进尺,一面“好燃哥”一面顶撞。他想着,瞪了云垂野一眼。

  这一眼不知从哪儿刺激了云垂野,男人忽地俯下身,牵起嘴角无声无息地笑,花欲燃这才看清他眼底的晦暗滔天,后知后觉升起无名的畏惧。云垂野一只手还掐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死死扣着他的双手。

  男人声音低哑,仿佛终于借着一星半点光露出本来面目的恶龙:“他闻煜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云垂野照样能给。”

  花欲燃的心突然狂跳,仿佛被人轻巧快速的拨动,心弦快速又极轻地颤抖。他有些头皮发麻,就算此刻,被完全控制在云垂野的掌下,他仍失去理智般感到自由。

  真是疯了。

  他心想。

  云垂野咬他脖颈,如恶兽低喃:“花欲燃,我不止能给你最原始的欲望,还能给你濒死的疯狂。”

  明明是凶狠的,戾气极重的话语。然而啃咬与亲吻,都轻巧温柔。嘴上逞能,却怎么也不愿伤他。

  花欲燃没由来鼻头一酸。仿佛摔了一跤的人,无人问津时会默默爬起来,却在关爱里格外委屈。过往的八年里从未拥有的归属感,突然在此刻有了着落。

  他想或许从前真的是一片烧成灰烬的荒野,或许早就了无生机,然而有些人天生是火种。吹亮灰烬零星的火苗,燃起漫天的红色火焰。

  烈焰之后,春草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