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复燃>第34章 复燃

  花欲燃就站在门里,他显然没想到室内是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怔愣。

  气氛尴尬又诡异,僵持不下里,花欲燃突然笑出了声。他踏进屋内,反手关门:“不好意思梁总,我家艺人年纪小不懂事,总爱玩闹,如有冒犯多多担待。”

  什么如有,梁振心底骂,都架到脖子上了还如有,一群混蛋。

  “小野,”花欲燃笑盈盈招手,“过来。”

  云垂野几乎没有犹豫,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过去。

  “人我先带走了,”花欲燃和和气气,“下次一定做东请您聚一聚。”

  “不,不了,太客气了。”梁振对上云垂野那双快冒黑气的眼睛,心头一颤,连连摆手,送祖宗似的把人送出去。

  开什么玩笑,本来就是趁着花欲燃不在才敢的,还想着结束了收拾干净来个死无对证。哪里会预料这些毛头小子里,还有这么个同归于尽的烈性子。

  本来就只是想玩玩,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门被用力带上,室内一片死寂。

  “梁哥……咱们就算了?”

  “不然呢,”梁振抽了张纸擦脖子,因为痛倒吸一口凉气,“没必要和花欲燃对着干。”

  “他真这么大能耐?”有人不信邪。

  “你女儿买首饰的那家集团,他朋友的,”梁振看他一眼,又指指另一个,“你儿子在玩的游戏,公司领头人,是他朋友。他的人脉,早就凌驾在整个圈子顶上了。”

  都说出门在外有个认识的人好照顾,可是花欲燃就好像手握点名册一般,说的出名的权贵,几乎都与他交好,再不济,也是结下缘分的朋友。没人愿意和这样的人对着干。

  梁振不自觉想起当年,明明那时候花欲燃也稚嫩得要命,听说闻煜差点被潜规则,愣是蛰伏在暗处,把人搞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才出来说一声对不住。

  跟条毒蛇一样,谁没事去结这个梁子。

  花欲燃把人带出来,温如玉带着余下三人回去。他则拎着喝了不少的云垂野去医院。

  刚把人领上车,花欲燃就被副驾扑过来的云垂野抱住。高大的男人这会儿缩成小小一团,脑袋在他脖颈间乱蹭,语调拉得很长:“燃哥,我好怕啊……”

  花欲燃被他气笑了:“你怕?你把玻璃片压到别人脖子上,你怕什么?”

  天知道他看到那一幕有多震惊,云垂野死死掐着梁振时眼底的疯狂让人心惊肉跳。他都不敢想,要是他再晚一点到会怎么样。毕竟当时云垂野眼睛里的阴暗,可不像是假的。

  “我就是太害怕了才那样,”云垂野埋首在他脖颈间,声音有些闷,他又蹭了蹭,“燃哥你来之前洗澡了吗,好香。”

  “嗯,刚洗好小夏的电话就过来了,下次这种……算了,”云垂野现在这副样子完全不适合说这些,花欲燃停下来,拍拍他肩膀,“好了吗?”

  原本已经安静的云垂野听到这句话又开始乱蹭,埋在他颈间用力嗅:“没好,燃哥你好香,真想闻到死。”

  “啧,别说有的没的……你!别乱蹭,狗似的。”花欲燃推他,醉酒的人力气大得很,还有几分执拗,被推开一点距离马上就抱得更紧。花欲燃叹口气:“松开,我带你去医院。”

  “不松,不去。”云垂野一动不动,他偏了下头,呼吸尽数喷洒在花欲燃皮肤上,惹得后者浑身不自在。

  云垂野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抬头直直望着他:“你刚刚抖了一下,你脖子很敏感吗?”

  “云垂野!”花欲燃咬牙,耳朵发烫,“我最后说一遍,松开。”

  “……”云垂野抱得更紧,几乎是打定主意不松开,直到花欲燃真要生气,才闷声道,“我就是狗。”

  这句话让原本有些怒意的花欲燃愣住。

  “我就是喜欢黏着你,最好天天待在你边上,贴着你,抱着你,想你了就亲一亲……我就想当你一个人的狗,不行吗?”云垂野侧首,因为喝多了而雾蒙蒙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花欲燃。

  后者被他惊世骇俗的话震撼得好半晌没找到声音,良久才磕磕巴巴开口:“我不搞这套。”

  “我知道,”云垂野笑起来,看着天真又不谙世事,只是说出来的话依旧惊世骇俗,“你试一试,你会喜欢的。”

  花欲燃突然听到谁的心跳敲响在耳边。

  他有些不确定,那到底是云垂野的心跳声,还是他的。

  他不记得有多久没确切感受过心跳了,工作以后的一切都如流水淙淙,按部就班里淌入岁月长河,百余里的时光偶尔轻泛涟漪,或者毕剥不断的火星。只零星几点的转瞬即逝,鲜少让他侧目。更别提驻足。

  可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停在一个人身上,总是潜意识把心绪分给那个人。明明不该有失偏颇,明明作为年长者该学会引领与教导,然而每每注视那个人的眼睛,在那双炙热的眼睛里,轻而易举丢盔卸甲,失了分寸。

  他好像不记得和闻煜的过往了,再去回忆当时,格外模糊。不记得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不记得在一起的雀跃。从前像是旧照片泡水一般虚焦,沉沉浮浮不真切。提及时变得遥远又陌生。

  唯有此时,唯有此刻,男人抱着他的腰,不算礼貌的举动却让他久违的慌乱以及面红耳赤。他后知后觉发现,这种手足无措的情绪已经多年未见了。

  就好像早就放弃的一抔灰,在微风过后,又冒出火星。

  而后燎原,试图将灵魂烧干。

  花欲燃有些颓丧,卸了些力任由云垂野环抱。后者不胜酒力,居然就这么抱着他沉沉睡去。他把人扶正,又系好安全带,手撑在云垂野身侧,昏暗里凝视良久。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盯着人看,昏黑里明明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男人规律的呼吸声。他想起那时闻煜激怒云垂野的场面,想起自己冷着脸说他越界。

  人都是有脾气的,他那样说话,就算云垂野对他有些敌意都是正常的。可这人完全没有受挫的迹象,反而更加积极。让人无奈又心软。

  花欲燃又怕闻煜把他拉下水,又想好好护着他这难能可贵大无畏。

  这个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已经被冷落、被无视,甚至被斥责,却还是愿意灼热如明火如烈阳,昭昭朗朗照耀着,把光落在他身上。他已经做好就这么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直至生的结尾——或者被什么巨大转折改得面目全非,甚至于就这样消逝。毕竟生活总是这样,年复一年按部就班里,很少有变化。他早就习惯了。

  可这个人还是肆无忌惮地来了,大摇大摆闯进来,不懂礼数地住下。三不五时冒头,隔三差五说喜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光亮被他悉数翻出来,一边嚷嚷要长久,一边叫唤被注意。

  鲜活的灵魂是这样迷人,他像明亮的橙色,在灰暗里绽放惊艳的光彩,让人难以忘怀。尤其对他这种早就归于死寂的人来说,吸引力更为致命。

  花欲燃用视线在黑暗里描摹他的轮廓,一面告诫自己对方还小,什么都没有定数,一面心想去他的吧,最后发一次疯。他紧闭双眼,狭小的空间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他久违的难以克制的剧烈心跳。须臾,他伸出手在云垂野额角点了下,轻叹一声:“你啊……”

  男人脑袋歪了一下,竟然说起酒话:“燃哥,嘿嘿……你好香啊。”

  花欲燃微僵,他抿唇,撑在人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上身前倾。微凉的唇瓣极轻极快地落在云垂野鬓边,蜻蜓点水,一触及离。他坐正,怔怔望着前方,手指僵硬系好安全带,又打开头顶的车内灯。

  暖色调的灯下是云垂野柔和舒展的睡颜,花欲燃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却迟迟没有动。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冬日冰封的河床在初春破开裂痕,又似乎转瞬即逝,只是恋人呼吸的一瞬间。

  花欲燃垂下头,无奈自嘲:“败给你了。”

  可能云垂野就是花欲燃生命里的巨大转折。

  *

  天光大亮,云垂野皱眉睁眼。他有些头疼,轻哼着转头,随即大叫一声:“啊?!”

  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个人,逆着光看不清表情,见他被吓得弹起来的模样,似乎是笑了一下:“醒了?”

  “燃哥?”云垂野晃晃脑袋,语气里不自觉带上点依赖,“燃哥,我头好疼。”

  “你活该,下次还喝这么多吗?”话是这么说,男人已经走过来坐到床边。

  云垂野极有眼力见往他腿上躺,嘴里还不依不饶哼哼:“燃哥你给我揉揉吧,今天不录节目,你谈的事情也结束了对不对,你给我揉揉吧,我的头好疼呀。”

  花欲燃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矫不矫情?”

  “嘿嘿,”云垂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着脸冲他笑,“能让你心软就不矫情。”

  花欲燃轻叹气,他故意没给人吃解酒药,就是为了给对方一个教训。说要教训的是他,现在心软的也是他。花欲燃指腹贴着他的太阳穴,微微用力打转。云垂野也不闭眼,盯着他看好一会儿,突然表白:“燃哥我好喜欢你啊。”

  “你昨晚的酒还没散?”花欲燃手上用力,听到他倒吸气才放轻力度,“下次不许这样,太危险了。以后不想去的局不要去,不想喝的酒就不喝。出事我担着。”

  云垂野小幅度点点头,乖巧极了:“嗯!燃哥你真好,更喜欢了。”

  “少拍马屁,”花欲燃手上不停,又说,“也别总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云垂野不悦,嘴巴一撅:“不挂嘴边你怎么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花欲燃不知在想什么,脱口而出。

  “真的?!”云垂野一骨碌爬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花欲燃给他按摩这种美事,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求证一般又问了一遍。

  花欲燃自觉失言,别过脸不看他。

  云垂野原本还想再问一次,目光在他泛粉的脖颈上顿了顿,想起他之前冷冰冰说的那句不要喜欢他,心底一动:“你那个时候是故意的对不对?”

  花欲燃不吭声。

  云垂野多精,几乎在他别开眼的那一刻就猜了个差不离。他眉飞色舞,甚至有点骄傲:“你在保护我是不是?你不是真的要我别喜欢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喜欢我,你早就喜欢我。”

  花欲燃还是不说话,放在腿上的手轻轻蜷成拳,一动不动。云垂野视线向下,凝视他握成拳头的手片刻,忽然猛地发力抱住对方!

  花欲燃被他压倒在床上,又惊又怒:“你干什么?!”

  男人埋首在他颈间,蹭了又蹭,察觉到他呼吸紊乱,才笑着说:“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来喜欢你就好了。一直喜欢你。”

  声音有些闷,却很清晰,一字一句敲在花欲燃的鼓膜上,砸到心底。花欲燃想推开他,他却有心压着,极为用力。

  胸膛贴太近了,两颗心的跳动在一呼一吸里竟然走向同频。

  “燃哥,”云垂野的唇瓣擦过花欲燃颈间,“你心跳好快。”

  花欲燃已经放弃推开他。他望着天花板:“别光说我,你也一样。”

  “不一样,”云垂野撑起上半身,俯视着他,“我第一回 见到你就是这么快的心跳,但是今天,是你的心跳带动我的心跳。”

  花欲燃很想笑,他一个年近三十工作得近乎麻木的人,什么八卦杂谈都见识过的人,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人,哪里还有那么鲜活有力。

  见他不信,云垂野牵起他的手,掌心向下放在他的胸口,两手交叠,掌下是有力又雀跃的心跳。昭示着主人的兴奋,又或许是——悸动。

  过往的星火是转瞬即逝,是昙花一现,偏偏在一次又一次的消失殆尽里,又重新窜出火星,几株野草,半缕春风,那点星火居然犹如火炬炽热。借着盎然春深,真的把灰烬点燃了。

  复而又复,燃至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