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复燃>第30章 越界

  年过完以后,花欲燃又带着云垂野坐摇摇晃晃的船舶,这次人比上回适应许多,还会拿着手机录视频了。偶尔还会大着胆子从窗口探出去玩水,被安全员一脸严肃拉回来的教育。

  花欲燃忍着笑和他换位置,等他坐到过道那侧,才笑出声:“好玩吗?”

  “你别笑我,”云垂野嘟囔着,“我们去哪儿?”

  “去看烟花展,”花欲燃一手支在窗边,撑着脸颊,“靠岸以后有观景山,我已经买好票了。人有点多,一会儿下船你跟紧我。”

  “紧跟着你还是有危险,”云垂野吸吸鼻子,“牵手呗。”

  花欲燃睨他,他也不怕,贴着人再靠近几寸:“这么一大船人,都是去看烟花展的。好多人,好危险,我害怕啊燃哥……”

  最后一句拖长了调子,无赖似的胡搅蛮缠,花欲燃只好同意。也是幸好牵手了,他买的位置在山腰附近的亭子,上台阶的时候摩肩接踵,险些走散了。

  等两人到亭子里坐下,俱是狼狈。花欲燃整理衣服边说:“所以我一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不喜欢却还是带我来了,”云垂野装作大吃一惊,“你心里有我?!”

  花欲燃被他逗笑:“你做不做作?”

  云垂野被戳穿了也不尴尬,故作惊讶又夸张地说了几句,直到花欲燃乜他,才情不自禁笑出来。

  风景正好,奈何煞风景的大有人在。两人没坐多久,熟悉的身影接近,随后开口:“好巧啊,燃哥,还有……小弟弟。”闻煜含笑的眸子在云垂野身上停了一瞬,神情中带着不明的嘲讽。

  云垂野本能警觉,死死瞪着他,一副浑身都是刺的模样,像极了守住地位的狼,就差咧嘴恐吓了。

  花欲燃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收回视线往江对岸望,察觉云垂野还不回头,在人后脑勺轻拍了下:“还看。”

  云垂野收到命令似的,马上回头正襟危坐:“没看了!刚刚也是保护你!”

  “法治社会,犯不着。”花欲燃气定神闲,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谁也没办法插进去,就好像他们才是共生的。这副一致对外的模样使闻煜表情微僵,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安静落座。

  真是煞风景。漫天烟花绚烂,江面像是流淌着的画时,云垂野听见闻煜略带怀念的语气:“燃哥,这是我们一起看烟花的第五年了吧?”

  “第五年?!”云垂野拔高了调子,双眸睁得滚圆,不敢置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第五年?!”

  “不必要的事情记那么清楚没好处,”花欲燃不看闻煜,拍了拍云垂野脸颊,“你什么表情,收一收,眼珠子瞪出来了。”

  “我委屈不行吗?”云垂野声音压在喉咙底下似的,呼噜几声,幽怨瞥他一眼,垂着脑袋和地面干瞪眼去了,“你和他都五年,我委屈。”他加重了“他”的读音,恨不得直接阿猫阿狗都能和花欲燃五年。

  “你委屈什么?”花欲燃哭笑不得,“整个江岸看烟花展的人都是一起的,这么算你得委屈到什么时候去?”

  “这不一样!”云垂野哼哼,“你带我去的地方,都是你和他去过的是不是?”

  怎么在这种地方有这么强的主权观念,有点幼稚——但并不让人烦躁,反而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花欲燃叹了口气,抚他脑袋,把他头发弄得有些凌乱:“这些地方都是我们一起讨论的,你忘了吗?”

  云垂野蹭得转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眸色清亮:“我是独一无二的,对不对?”他紧紧揪着花欲燃的衣袖,就像是确保自己的糖果是只属于自己的。

  花欲燃被他看得心都要化成一滩水:“嗯,你独一无二。”

  旁若无人的交谈,听起来还真有几分暧昧。闻煜视线在他们中间来回,最后落在云垂野暗中乜他的眸子上。还挺茶,他勾起嘴角,兴味盎然。

  任他如何,花欲燃绝不是那么容易喜欢谁的角色,更何况还有他闻煜在,任何人都不可能把花欲燃拿走。闻煜居高临下,视线滑过花欲燃的脸颊,缓缓凝在云垂野脸上。后者趁花欲燃没注意,死死瞪他,像是咬到对手的一块肉似的,无声说了句话。

  闻煜看懂了。

  云垂野说,你等着。

  看展的地方人挤人,卫生间倒是宽敞。闻煜擦干净手走出来,就见云垂野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男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见到他时露出个略显痞气的笑容,歪歪脑袋:“闻前辈,聊聊?”

  闻煜眯起眼,笑得春风和煦:“好啊。”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樟树林,闻煜先开口,他看起来很放松,开门见山:“我和花欲燃在一起七年,我和他之间,很多事情你都不了解。”

  “了解前任的事情干什么,”云垂野轻笑,“没听说过谈恋爱还要看前任履历的。”

  闻煜像是毫不在意他说的话,耸耸肩。须臾又道:“你有没有见过DV机?”

  云垂野几乎是立刻想起花欲燃一开始拍物料用的DV,他眸光微动,没有说话。他的反应正如闻煜的意,男人低头轻笑:“真是长情……”

  “我和燃哥在一起的时候,他很高兴,买了一台DV说要记录这一切,”见云垂野面色不佳,闻煜挑起嘴角,“后来我才知道,他暗恋我的时候,就已经买了,里面还有不少我去过的地方的照片。”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微仰着头又道:“后来我们去过很多地方,我说我要出道,他就排除万难替我铺路,哪怕我和别的艺人传出绯闻,他也从来没有和我红过脖子,当然,我也不可能做那种事。整整七年,我们都在一起,几千个日夜,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是,”云垂野对他这副居高临下的过来者姿态恨得牙痒痒,“几千个日夜,还是分手了。”

  他故作回忆姿态:“哦,还有你说的DV,燃哥说旧了不用了,他现在买了新单反,你知道吗……怪我,你们这么久不联系,你怎么会知道。”

  阴阳怪气的,摆明了膈应人。闻煜当即面色难看,他垂下眼帘没说话。他不说话,云垂野也不开口,只是看着他。

  死寂片刻后,男人突然牵起嘴角:“说起来,我对不起他。”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让云垂野有些心慌,他皱眉:“你什么意思?”

  “有次喝多了,我不依不饶打电话给他,”闻煜垂着眼帘,指腹在手机屏幕上划过,“那个时候已经分手了,可他还是架不住我的哀求,冒着大雨来接我。”

  “那天晚上雨特别大,他把我送到酒店之后我求他别走陪陪我,一来二去,他心软留下来了,”男人眉目怔忪,像是在缅怀过往,“我喝了酒力气大,那天晚上就……”他停下来,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这是强迫!”云垂野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一针见血,“什么他心软,分手还做这事儿就是强迫,别冠冕堂皇了!”

  “如果我说,”闻煜话到嘴边,对上云垂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视线,稍有犹豫,还是说了出来,“我还录了视频。”

  他听见云垂野压在嗓子底下的怒吼,随即后背一痛。

  算不上大的地方在冬日里依旧绿油油,闻煜被云垂野揪着衣领顶在树边,男人大概被激怒了,咬牙切齿:“闻煜,你要不要脸?”

  “如果你有一件很喜欢的东西,就算最后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用了,有一天你发现别人也喜欢,你会怎么办?”闻煜毫不慌张,甚至带了点审视。

  “他是人,活生生的人!”云垂野两眼猩红,“你拍那种东西,就没想过身败名裂?!”

  “他不会这么做的,”闻煜眉头微松,“他就是太心软了,所以一次又一次着了别人的道……咳咳”

  云垂野揪着他衣领的手改为掐着,神色冷漠,掌下却越来越用力。

  他想不通,花欲燃那么好,对谁都谦和有礼,怎么会遇见闻煜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玩意儿。他这样倾尽全力的人,明明该被好好爱着的,怎么会错付呢?

  “咳……你继续,”闻煜因为不适被迫仰着脑袋,声音嘶哑,“有种在这里杀了我。”

  云垂野骤然松手,把他甩到一边。他紧闭双眼,用力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闻煜,对你来说,花欲燃到底是什么?”

  男人扶着树,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即使如此狼狈的时刻,也依旧笑盈盈。他摆足了胜利者的姿态,饱含深情:“他对我来说是月亮,是难以触及的白月光。”

  云垂野手指微动,闻言嗤笑:“你的爱,甚至要沾别人的光。”

  “那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闻煜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意味着我爱他,任何形容都是狗屁,我就是爱他。明白吗?”他云垂野纯粹又执着地爱花欲燃,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闻煜摸了下脖子,微微颔首:“真是天真。你以为花欲燃都和你们走多久,你的什么爱又能坚持多久,等一切都被柴米油盐抹平的时候,等你们穷困潦倒的时候,你又会在哪里?”他说着走近,四目直视,两个男人谁也不让谁。

  云垂野掀起眼帘,攻击性极强的视线令闻煜心头一惊。

  “我在哪儿?”他重复着,笑道,“总之不会拍不雅视频要挟他永远和我在一起。”

  讽刺极了,像是一把小刀狠狠扎进闻煜的耳朵,滴滴答答染得到处都红。闻煜眸色冷凝:“指不定我已经放出去了,只不过还没爆呢?”

  “你不会,”云垂野上半身靠近,像是下一秒就要咬断他的脖子,“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把把柄交到别人手里。”

  “哦?”闻煜挑眉,意味深长笑起来,“那你猜猜,你为什么能掐我的脖子?”

  云垂野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你找记者?!”

  “是找了,不过你放心,”闻煜眯起眼睛,“离得远,听不到我们说什么。”

  “够了没有?”不远处花欲燃手里提着相机大步走来,脸色黑沉,他侧身一步挡在云垂野身前,“对我的艺人动手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和我谈!”

  “你看,”闻煜轻轻笑,笑得有些嘲讽,“到现在,他也觉得你还小,在下意识保护你,我们燃哥就是心软。”

  花欲燃状若未闻:“闻先生回去处理一下脖子,别让人说惠江委屈了您这尊大佛。”

  闻煜还是笑:“谢谢燃哥关心。”

  他见好就收似的,迈开腿慢条斯理走,步伐有些凌乱,却依旧沉稳。确定人走远了,花欲燃把相机丢给云垂野:“从记者那儿买下来的,费用从你工资扣,以后做事儿有点分寸,别什么人激你两句就动手。”

  云垂野乖乖接过来,删了图片,讷讷:“燃哥,你都听见了?”

  “没,”花欲燃头也不回,抬脚就走,“到的时候就看到记者在翻拍好的照片,不管什么恩怨,都不要做不该做的,明白吗?”

  云垂野本来想点头说哦,想起闻煜的话,忽然觉得这句应声怎么也没办法吐出来。他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花欲燃突然有些不安,停下来回头看他。入目就是云垂野那双已经泛绯的眼睛,赤红色的眼眶看起来让人揪心。他攥紧手里的相机,盯着花欲燃:“他拍那些就该做了吗?他留着那些东西就该做了吗?他会一辈子缠着你的,像一块永远永远都没有办法洗干净的泥点子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是怕人听到,压得有些低,听见好像快哭了。花欲燃脸色骤变,他想过闻煜会激怒云垂野,会故意说一些从前,却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说了个彻底。真是心狠。

  花欲燃脸色有些僵硬,头一回有了难堪的感受。闻煜这样早就把这事挑明,又有心与云垂野交恶,他的身份和地位,今时不同往日。花欲燃转头不再看云垂野,两人在树荫下沉默良久,云垂野听到花欲燃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云垂野,我太让着你了是吗?”

  云垂野不解:“燃哥?”

  “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替我和闻煜谈判,我给你脸了?”花欲燃冷着脸转头,眸子里是少有的不喜和冷漠。

  云垂野一怔,随后急忙解释:“燃哥,不是的,我没有替……”

  “你越界了。”花欲燃一字一句道。

  四个字像是凿进云垂野的心里,狠狠刻出极深的痕迹。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一只大手用力攥住脖颈,两眼猩红,喘不过气。他只是想让闻煜离开,只是想护着花欲燃。他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从前有过爱人的人,怎么像是犯了弥天大错?

  “花欲燃……”云垂野忽然觉得心头像是有决堤的委屈,“我也有脾气的,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

  “那就不要喜欢我。”花欲燃直直望着他,像是要望穿他的眼底,“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云垂野还没说完的话猛地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噎得心跳都飞快。却被花欲燃没什么情绪的眸色浇成一片死寂。他在这里片刻都无法多留,只好落荒而逃。

  花欲燃垂着脑袋在原地站着没动,不知在想什么,任由云垂野离开。许久才深呼吸,长出一口浊气。

  别喜欢他。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