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复燃>第25章 新年

  花欲燃的老家在湾镇附近,因为临近湾镇的港口,所以才坐船到湾镇。实际上,下船以后还要再开一段路的车。来接他们的是花欲燃大伯,奶奶则是心血来潮。

  车辆停在山下时云垂野忍不住偏头看花欲燃,想要得到回答。哪知道花欲燃也皱着眉:“回老宅干什么?”

  “听说你带了人回来,你叔公他们都来了,索性到老宅聚一聚。”大伯乐呵呵的,视线在云垂野和花欲燃身上来回。

  云垂野意识到什么,眼睛发亮望向花欲燃。后者满是无奈地深呼吸:“大伯他不是……”

  “来者都是客,这个……小云是吧?”

  “是!”云垂野挺直脊背,声音铿锵有力。

  “我们家人比较多,一会儿不要害怕,第一次来惠江,有机会让朵朵带你去走一走,惠江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大伯手搭在方向盘上,回过头爽朗道。

  话音刚落大门打开,他又转头去开车。奶奶笑眯眯接过话头:“是啊小云你别担心,我们朵朵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什么缺的你尽管开口。”

  “谢谢奶奶,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垂野端的是天真无邪。

  花欲燃盯着他看了会儿,在他那张写满单纯的脸上凝视许久,嗤了一声没说话。

  云垂野也不恼,围着奶奶,把老人家哄得笑靥如花。等下车的时候已经一口一个小野,好像他俩才是真祖孙俩一样。

  花家的老宅是真老宅,建筑风格看起来有些年头,上世纪的一些特点被保留下来。沿着鹅卵石铺的路慢慢走,尽头是庞大的宛如宫殿的建筑。

  “到了。”大伯说着扶奶奶进去。

  云垂野嘴张得能吞鸡蛋,好一会儿收起下巴:“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祖上富过,”花欲燃云淡风轻,“以前花家是商贾世家,上世纪战乱以后式微,现在只是做着小本生意,没这么辉煌。”

  “祖上富过……有祖宗就是不一样啊。”云垂野喃喃,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正说着要踏进门,他收起四处张望的神情,端正严肃往里走。

  还没两步,就被人团团围住。

  “这就是小云啊,阿姨在电视上看过你!”

  “真高真壮啊!比朵朵实多了!”

  “是啊!这孩子一看就好养活!来姨这边坐!”

  太热情了,扑面而来的关心和问候把云垂野震慑在原地不敢动弹。他求助望向花欲燃,后者噙着笑走过来,在他前方半步挡住他,把一圈人的称呼都叫了个遍,才半是玩笑道:“他还小,别逗他了。”

  云垂野心底默默数着花欲燃叫了不下十个亲戚的称呼,惊叹对方居然能记住这么多人的关系。又听他说自己是小年轻,忍不住瘪了下嘴。几个长辈见状交换眼神,都笑起来。

  “小云啊!朵朵在你这个年纪可比你没意思多了!”

  “是啊!小大人一样,对谁都一个态度!一碗水平得不得了!”

  “哪儿像你这么鲜活!这才是年轻人!”

  “小云今年多大啦?这么高,长得真好啊!”

  “来这里坐,喜欢吃什么就吃,别客气!”

  “多个人多双碗筷而已!过年多热闹啊,当自己家,别紧张!”

  “小云快尝尝这个!阿姨做的!保证你喜欢!”

  “惠江的口味你习惯吗?不习惯的话厨房里还有特意调的酱!阿姨给你拿!”

  云垂野在你一言我一语里落座,端着碗筷乖乖道谢。他虽然没有家人,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懂的,花欲燃见状莞尔,拍拍他肩膀:“放松点,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什么都可以吗?”云垂野闻言捏紧筷子,直直盯着他。

  就差直接说“需要你”了。

  花欲燃单边挑眉:“在一定范围内。”

  云垂野闻言扒了口饭,用力嚼几口再咽下去:“那这个范围值得研究。”

  他意味深长,花欲燃装不懂,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直到几个长辈聊着,又把焦点落在小辈身上,这种怪异才被冲淡。

  一顿饭吃得人心里不上不下的,像是卡在细窄的颈口一般闷得慌。结束后众人从老宅散去,花欲燃在老宅玄关处拿了把车钥匙,晃着钥匙冲云垂野喊:“走吧。”

  云垂野拖着行李箱走向他,和他一起去车库:“这是你的车?”

  “嗯,”车钥匙套在花欲燃指尖,他晃了个圈,“之前买了上的惠江的牌照,一年也开不了几次,索性停在老宅里。”

  他说着把两人的行李都搬进去,然后开车出宅。大门落锁,云垂野忍不住回头看。那栋刚刚还灯火通明的建筑已经被挡得光影斑驳了,不甚清晰的碎光变得模糊遥远,仿佛被团团围着吃饭的场景是一场梦。

  他又转过来望着前方,道路两边是橙光的路灯,绿化带被打理成四四方方的长条,从窗边略过。这一带的车流并不多,有时候空旷的大道上只有他们。花欲燃左拐右拐,沿途的灯光少了些,车流却多起来。再往前一点,路灯又多起来,道路窄了一点,两边的行人却不少。

  云垂野恍惚觉得自己从梦境跌落到人间了。他搓了下脸,喃喃道:“燃哥我好像喝多了。”

  花欲燃嗤笑:“没听说喝过椰汁喝醉的。”

  “真的,”云垂野吸吸鼻子,“今天的一切都像梦一样……不,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在年关将至时,一大群人坐在一起,七嘴八舌,桌上的菜冒着腾腾热气,砂锅里的汤还微微翻滚。偶尔说说什么还会一块儿大笑,大家都乐呵呵的,屋子里暖融融,哪怕是最后散场,心底的满足感也会驱散零星的失落。就好像灵魂被很多不可名状的事物填满了,酸酸胀胀的。

  花欲燃闻言不语,他把车停到车位里,松开方向盘时安慰似的说:“是真的,不是做梦。”

  “是做梦就好了。”云垂野抿了下嘴。

  花欲燃不解,偏头看他。

  他凝视对方的眉眼,喉结微动:“是梦的话,还可以奢求更多,但如果是真实发生的,就不敢了。”

  不敢什么,彼此都清楚。

  云垂野似乎要把花欲燃望穿,不愿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后者仓皇避开他的视线:“拿行李吧,我带你上去。”

  花欲燃在惠江也有住处,面积不大的两居室。以前整理过客房,但因为很少回来,后来改成了小书房。里面还是有床,不过是折叠的小床。他看着云垂野高高兴兴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推,躺到床上,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一米二宽的折叠床,睡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确实有点别扭,尤其是云垂野展开双臂的时候,显得这张床尤为小。很委屈。

  “要不你睡我房间。”花欲燃蹙眉提议。

  云垂野闻言几乎是弹起来:“一起吗?!”兴致勃勃的样子,看起来高兴极了,似乎只要他点头,云垂野马上就会欢呼。

  明明该说不是的,明明是要说他睡书房云垂野睡主卧的,但在那双期盼又明亮的眼睛注视下,他鬼使神差点了头。紧接着就见云垂野真的蹦起来,一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似的举起又放下,最后推着行李箱进卧室,因为走得太着急,险些被行李箱绊倒。

  有这么高兴吗?

  花欲燃哭笑不得望着他的背影,心底有块地方说不出得柔软,像一团棉絮微微下陷。他不自觉牵起嘴角,带云垂野熟悉这个小地方的布局。后者几乎是贴在他身上,跟着他打量住处。

  狗似的,花欲燃心想,要是有尾巴早摇天上去了。

  临到睡前这人还是这样,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边上多了个人,花欲燃也有些不自在。两个人都没睡,瞪着天花板沉默。

  “燃哥。”云垂野叫他,欲言又止。

  花欲燃一动不动,应了一声。他感受到身侧人的欲言又止,主动开口:“是想问为什么叫我朵朵?”

  被猜中心思的云垂野耳尖有些红,含糊着说是。

  花欲燃漫不经心道:“小时候身体不好,比较难养,算命师傅说取个小名就好。奶奶说小花像狗,就叫朵朵了。明明叫燃燃就可以,非要叫朵朵。”最后一句的声音小了点,像是抱怨。

  云垂野在黑暗里弯了弯眼睛:“可是奶奶这么叫你的时候你很开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花欲燃诧异,忍不住在黑暗里扭头看他。

  “我哪只眼睛都看到了。”云垂野得意哼哼。

  花欲燃不接话了,两个人又安静了会儿。窗外是时不时汽车驶过的声音,窗帘拉得严实,漆黑一片里只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和略有距离的温度。花欲燃被困意袭卷,昏昏沉沉里听见云垂野又叫他:“燃哥。”

  啧。花欲燃闭上眼,拖长了调子:“说。”

  他没注意到自己犯困时微哑的声音,更没有察觉拖长调子的声音又多令人遐想。云垂野的呼吸微沉,他缓了缓,放轻声音:“我很高兴,真的。”

  “你也知道我见识少……你记不记得你来做我们经纪人的第一个早上,你做了海鲜粥?那是我第一次吃,鲜鲜的,还有点咸,和白粥不一样。那是我第一次吃海鲜粥。”

  “是有点咸,但是很好吃。”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

  “那个时候我一抬头就看见你在厨房的背影,我在想,虽然你看起来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但是你很用心地对待我们了。是有点改观,但不是全部。”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你陪着我们一次次路演的时候,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你其实很厉害,我也觉得你放弃那么厉害的艺人,跑来带名不见经传的小团有点亏。可是你什么都没说,就陪着我们练习、路演,还给我们拍物料。”

  “我就在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对大家这么好,这么敬业……敬业得有点……有点让人心动。”

  “你知道的,我没有明确的有关于家的概念。可是那个大房子,我们,还有你,虽然每天都很辛苦,忙里偷闲,但想到这些就由衷高兴。”

  花欲燃动了一下,呼吸平稳,听起来已经睡着了。云垂野闭上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继续嘀咕:“你送的枸杞和菊花我都乖乖泡了,都喝的,没有不喜欢。你以后能不能只给我送,或者送些不一样的给我。我不贪心,这些就够了,好不好啊燃哥。”

  “燃哥,我也想叫你朵朵,但是这个名字别人也叫过,好想总有一个只有我能叫的称呼啊,只有我,全世界只有我可以那么叫你的称呼。真希望可以拥有。”

  “我很意外你会带我回来的,其实江云暗那玩意儿也问过我要不要和他一块儿过年,我想了想,过去给他妈妈添麻烦了,多不好,索性在别墅算了。可是你邀请我的时候,我却直接跟来了。江云暗知道了肯定要骂我。”

  “但是没关系,这一遭真的不亏。”

  “我好像知道家的感觉了,不是需要特别特别多人围在一起的,而是你迷路了,不知道去哪里,就漫无目的走着走着,偶然遇到某个人,突然就想起来自己要去哪里了。好像这个人一出现,就有了清晰的远方,还有想和这个人一起去念头。”

  “我想站在台上拿大奖,那个时候你一定在台下看着我,然后我要告诉全世界我喜欢你。我还没有能力说爱,但是…………”

  他知道花欲燃可能什么都没听见,不过没关系,他只是想借着昏暗和困倦,糊涂又清晰的告白。

  “但是燃哥,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我没有一时冲动。“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也不会接受我,新年快乐。”

  花欲燃翻了个身,手拍在他脸上,不重,语气却有些烦躁:“嘀嘀咕咕,说够了没有,还睡不睡了?”

  云垂野喉咙忽然发紧:“睡的……晚安。”

  花欲燃拽起被子,一把盖过头——烦死了,就不能等他真睡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