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姿婵呈鬼魅笑，她当然知道，自己伤不到启明皇帝。
她之前的耀武扬威，完全是因为朝中大臣对周胤正那无形的支持，而她又不会危及启明皇帝安全。
可是现在？
周胤正死了，她完全没有依靠之人了，以她恶名，手中没有权力的她，该想的或许是怎么死得体面点了。
而论及体面，没有什么比死在乾清宫更让她惬意的了。
“臣妾可不像陛下，自己儿子死了，还能躺在床榻之上悠闲。”
启明皇帝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周胤正的死，他已经宣泄过了，自然不会被卓姿婵这些话影响到。
“别说得你好像多慈爱一样。”
“胤正从小到大，朕可没打骂过他半句，反而是你这个母亲……啧啧，有给他半点余地吗？”
“若不是你，胤正也不至于失陷漠北，以至于身死吧！”
卓姿婵整理了下衣物，而今身饰素色，是为周胤正所穿，也是为她自己所穿。
“是呀，你多会做善人呀！”
“诱骗我父，逼我嫁你；再诓骗我，让我劝说宁定方举全家之力，让整个宁海府全部投入逐北之战。”
“宁家在战场上死剩宁定方一个男丁，宁安郡被屠，不是你引漠北皇庭之人所为？”
启明皇帝双眼微微眯起，他没有否认。
“朕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怎么，你不也没和你情郎说吗？”
“情郎？”卓姿婵大笑：“你真是可怜呢，你的皇后心里藏着其他男人，你的妃子，连续给你戴两顶绿帽子。”
“真是罪有应得。”
“这是你害死你父亲，逼死你兄弟，杀了你老师独子，损天下利而肥私的报应，报应呀！”
“呵”，启明皇帝嗤笑，张开双手傲然道：“谁有证据？”
“我的皇后，这些不都是你做的吗？”
“你需要朕拿证据出来吗？”
“你个害死自己公公，逼死自己丈夫兄弟，谋杀萧家独子，侵夺民利的皇后娘娘！”
卓姿婵以为自己会愤怒，但她现在却很是平静，她的确够傻，一切的一切都无需启明皇帝开口，她都亲手施行。
论罪，她的确脱不开身。
但她却很高兴呢，庆幸自己的儿子不像眼前之人。
“若我说，我的孩子是宁定方的。”卓姿婵咬碎嘴中毒馕，畅意地看着勃然色变的启明皇帝。
“你真的很差劲，当年……怪我不够狠心，若是连你也杀了，父皇他或许就不会犹豫。”
“有萧立渊的辅佐，胤正他可以成为一个胜你百倍的好皇帝。”
“他也不用求名于青史之上。”
卓姿婵已经听不见启明皇帝那愤怒的质问声，她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最戳其心窝子。
人生最后时刻，卓姿婵脑海中浮现出死去的宁定方的脸。
她不配呢，不配有人那么爱她。
“若……胤正真的是他的孩子该多好！”
启明皇帝化作狼噬状双手抓着窗檐朝外挪动，背上的伤口裂开，鲜血将其后背染红。
他想要抓住弥留之际的卓姿婵，他要质问她。
他的儿子，周胤正必须是他的儿子！
“陛下！”宁远将启明皇帝搀扶住：“皇后娘娘她已经死了！”
“吼！”启明皇帝低吼一声。
“贱人，都是贱人！”
启明皇帝对着卓姿婵的尸体肆意发泄着愤怒，待卓姿婵的尸体模糊，启明皇帝方才喘着粗气，似寻求认可的问道。
“宁远，胤正是我儿子对不对？”
“宁定方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嫁给他人对不对？”
“怀孕的时间……。”启明皇帝眼中亮光升起：“对！”
“哈哈，骗我的，皇后是骗我的。”
“皇后她怀孕的时间对不上，她那段时间没出过丰京，不可能和宁定方苟且！”
宁远轻按启明皇帝后脖，让其缓缓睡去。
卓姿婵那般明显的假话，激怒之语，启明皇帝竟然都信了。
竟然想去找证据，证明他儿子是他儿子。
“陛下，先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将屋内一切归于平常，宁远身形一动，朝着夏华宫方向而去。
他想要试试，能不能救下慕容承愉母女，能不能制止苏复发疯。
但来至夏华宫前时，宁远却停住脚步了。
影卫的尸体将夏华宫前的地铺满，但夏华内却已经寂静无声。
“丞相？皇后？”
“太子！”
不过瞬息，宁远便知道救下慕容承愉的人是谁。
萧立渊不知慕容承愉与苏复的关系，就算知道，他也不会用此等方式救人，他大可以直接将慕容承愉接出宫。
而卓姿婵，她没有先杀慕容承愉这个老对手再去乾清宫，最大的原因是慕容承愉活着，才是启明皇帝的屈辱。
在皇宫中，能有实力救人，且不被启明皇帝和卓姿婵心生戒备的人，便只有太子一人了！
“总管！”
地上的人还有活着的，但宁远往前两步，脚尖轻点。
十数息后，确认无一活口之后，他方才转身离去，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提着一个装有肉粥的食盒重新出现在乾清宫中。
皇宫外，慕容承愉紧紧抱住怀中攸宁，其身后春花与秋月相随，看着眼前双眼布满血丝，藏不住悲痛的女子。
“你为何要救我？”
慕容承愉并不认识眼前之人，她也想不出谁有这么大能量，在皇宫里，在影卫手里将她和攸宁救出来。
周胤正的死所有人的没有预料到，慕容承愉根本来不及谋划，等不到宗室的帮助，就这般……轻易地被抹去了活的可能。
“慕容贵妃，妾身只是遵循太子殿下的旨意。”
“还请娘娘你在此多待些时日。”
“等……。”韶潇潇看着慕容承愉怀着熟睡的孩子，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悲痛稍减。
“等萧丞相离京时，妾身会将娘娘和公主都送至宁海府的。”
“太子？”
慕容承愉依旧忘记了怎么表示惊讶，这几个月里，她听到了太多周胤正的消息，也知道这个大周的太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她这些年的目光，的确是忽略了这个大周的储君。
“多谢……姑娘了。”
韶潇潇笑笑，站起身来道：“贵妃娘娘，还请做个好梦吧。”
“苏大人他，可一直在等着你！”
……
章平道伫立在萧立渊身前，良久后，对着萧立渊跪拜叩首。
“萧丞相，无关立场，您都是大周的丞相，是天下百姓的柱石。”
萧立渊没有看章平道，而是看向门外，他知道，有人，他心中人在外面等他……死。
“你走吧，苏复他会选这条路的。”
身前人影不再，杯中茶水亦凉，萧立渊不由想起自己和苏复的第一次对话。
“斩前尘而重今事，辅家国以蕴道德。”
“你也脱不了这俗尘。”
“哪怕你真是天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