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等奉陛下之命, 前来斩杀祸国罪人牧离,凡有违逆者,以同罪论处。”说话的是一名负剑的黑面老者, 一头银发,精神矍铄, 丝毫不见普通老人的龙钟之态。
此话一出, 引得全场哗然。
“牧离?是那位护国殿下牧离吗?”
“护国殿下难不成也在器宗?天呐, 我好想要她老人家的题字!”
“护国殿下一定是被冤枉的,瞧瞧, 这迫害来得如此之快, 小皇帝心真狠呐!”
……
听着下方的一边倒的议论, 老者面色沉了沉,他望向牧离, 尽管此刻的她一身嫁衣,气势尽敛, 宛如普通的出嫁新娘,但他的心里依旧满是忌惮, 丝毫不敢松懈。
牧离似察觉到他的目光, 缓缓摘下喜帕, 露出一张明艳的容颜, 眸光冰冷。
老者是头一次见她着如此明丽的妆容,不由一愣, 若不是气息相同,他差点就认不出了。
牧离只是冷眼扫过他, 随后将目光停留在国师身上, 有质问,有不满, 却不见畏惧,
“嘁,我这不是等你拜完堂才出手的吗?也算是遵守约定让你安然完婚了的。”国师知她何意,待悠悠说完,似觉站着有些累,于是凭空凝出一张冰制躺椅,当着众人的面抱猫躺了上去。
黑面老者见状,缓缓吸了一口冷气,他很想质问一句:身为国师,代表的是一朝颜面,你能不能顾及点形象?!
好歹是同一条魂上的人,季尧觉得国师还是顾及了形象的,也亏得她自己没有凝冰的能力,这要换做是她,指不定凝出一张床睡上去了。
季尧揣测完国师的心理,又打量起她身侧的白袍老者。老者是化境初期,手中持着一柄顶端镶了蓝色宝石的长杖,与他的异样的眸色相配,不过面相看上去还挺慈祥的。
最后是在冰椅后恭敬立着的小青年。也不知是不是少时家境贫寒,这青年身材矮小不说,发色还黑白交织,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他能修炼到化境中期还真是挺励志的。
牧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道:“那是妖族的阴阳双子鼠,之前在清回城的拍卖会上跟我争过佛稚。”
季尧记起这事,陡然警惕起来,如今家中养了两只佛稚,也不知会不会被老鼠精觊觎上。
她还在担忧鸡窝是否安全,又听牧离介绍道:“那黑面老者与白袍老者都是皇室供奉,原本是我提拔的,如今却听命于帝宣。白袍老者名傅淙,精通水之道,掌控多种天地异水,倒是能克我一二,只不过他境界低,不足为惧;黑面老者乃剑林遗孤,叫凌胤,凭剑入道,擅七煞剑气,曾在我府上借住过。”
季尧见她如今说得坦然,再想到曾经编出来的凄惨身世,不由幽怨地瞥她一眼,呵,骗子。
牧离捏了捏她的手,全然没有大敌当前的紧迫感,讨好着说:“是我不好,等今日事了,要打要罚都随你。”
季尧不满地哼哼两声,不置可否,忽想起什么,又问:“他们之中可有擅长阵道的?”
牧离沉吟片刻,摇摇头。要说四人中最擅阵道的,当属神魂,也不知神魂传承了多少阵道记忆,可她的灵识到底少得可怜,如今塑成龙身,能倚仗的只有龙族能力,即便懂阵道,也破不了器宗这坚如龟甲的阵法。
她俩的谈话没有设禁制,在场的都听了一清二楚,尤其是牧离方才自爆身份的一番话,众人细品之下个个瞪大了眼,嘶,器宗老祖的小娇妻竟是护国殿下?
有心之人更是联想到被退婚的魔教教主以及魔教教主与护国殿下纠缠不清的关系,顿时心神一震,意识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震惊修真界的三角秘闻。
顾萌坐在席上,淡定地啃着瓜,心里还想着两方强者什么时候才能打起来,她好趁乱给阿砚来个美人救美。她身上宝贝众多,还有七爷爷护她,救个陶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器宗其他人……也不知季尧护不护得住。
就在她凝神沉思之际,忽觉一阵奇异的空间波动自须弥戒中传来,随后眼前一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山谷。她保持着吃瓜姿势四处看了看,宴席如旧,宾客依然,只不过是换了个地而已。
她自须弥戒中摸出一把卖相不是很好的玉坠,上面还残留着空间波动,她眯了眯眼,好家伙,超大型群体传送阵,季尧可真是大手笔啊。
今日宾客不算多,但器宗弟子人数却极为庞大,一次传送超五百人,即便是当今世上最大的传送阵也办不到,更何况五百人中还有像七屠老人这种化境高手,传送所需的能量更为浩大。
顾萌摩挲着手中的玉坠,很快明悟过来。这玉坠器宗弟子人手一个不说,就连今日到场的来宾都每人赠了一枚,看来并不是所谓的伴礼,而是作为突发情况下开启集体传送的介质罢了。
其他宾客都是面面相觑,对突然被传送到深山野林表示不解,心想难不成这是器宗老祖大婚给宾客准备的惊喜?
……
原本热闹的千岁峰忽地变得冷清,数百人如幻影一般凭空消失,只余下四人一驴一狗,就连鸡窝里的两只佛稚都不见了,这让悬空的黑面老者脸色更加难看。
趁着敌人不备发动传送,纵使用了玉坠作为介质,季尧的气息也乱了几分,她身形摇摇欲坠,直到右手被旁边的人握住,一股精纯的灵力注入到她体内,这才缓解了她的难受。
只是……
她望着气定神闲的毛驴与正在啃骨头的狗子,心生疑惑,七屠老人那等强者都被她弄走了,这两个家伙怎么还在这儿?
此刻还在千岁峰的除了她与牧离,就只剩下化境中期的梁府尉以及修为跌落至太初境的季禹,而对面的傅淙是化境初期,阴阳双子鼠与赤面老者皆为化境中期,国师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他们这边依旧是弱势。
梁府尉眉头深锁,出声问道:“殿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牧离目光锁定在那战舰上:“神级战舰的一般配置是百人,战舰的一击相当于化境初期高手全力出手,若他们不顾消耗约莫能发动五次攻击,也不知这大阵能不能撑得住,更何况还有四大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我认为只有在他们破阵前击杀其中一二人,乱其军心,才是上策。”
季禹想得更加保守,对她的观点不甚赞同:“我修为大跌,阿姐识海不稳,真正的战力也就阿……嫂嫂与梁大哥,若是出阵迎敌对付其余三人还好,但神魂乃龙身,堪比顶尖体修,要破她的防御怕是不易。我建议坚守大阵,持续消耗他们灵力,待他们出现颓势时再趁机出手。”
他那句“嫂嫂”叫得有些磕磕绊绊,显然是不大习惯,却还是很得季尧心的。她突然想到,季禹如今成了她的便宜弟弟,那埋在深山中帝昊岂不就是她的父亲?嘶,亲手扒了老爹的棺椁,想想还真是……有点刺激?
但这不是乱想的时候,季尧止住思绪,望着悠闲撸猫的国师,她眯了眯眼,轻飘飘地来了句:“若我能击杀其中两名化境,剩下的人你们可能应对?”
她这话说得轻巧,别说季禹了,牧离都是不大信的,平日里让她杀只鸡都不肯,何谈杀人?但杀人也不是没杀过,当年她独守龙庭,倒是杀了不少陈王将士,只不过那段记忆季尧大抵是忘了,牧离不指望、也不希望她想起。
不待旁人有所反应,季尧眼神蓦地凌厉起来,她抬起手,掌心朝天,小铁棍凭空闪现在她手中,骤然爆发出强烈光华,引动了器宗的护山大阵。
一个肉眼可见七彩结界腾起,将整个宗门罩了去,而在庞大结界的上方,一道盘龙长弓的虚影投射而出,定在了战舰的前方。长弓上龙吟滚滚,季尧手轻轻一挥,弓上龙影翻腾,迸射出一道金色箭影,目标不是战舰,而是在躺椅上悠闲撸猫的国师。
“破月弓!”季禹惊叫出声,他断然没想到季尧竟将破月弓放入了阵眼之中,要知道昨日清晨他检查大阵时都是没有的。
阵法改造是连夜完成的,听了宁蒙所述,季尧深知护国殿下如今处境艰难,若牧离真是护国殿下,她身为妻子,说什么也是要护上一护的。
待宁蒙与顾犀月离去,她不动声色地将原本九重防御阵改了改,又增设两道攻击法阵、一道传送阵以及一道困阵,并将破月弓悄悄引入阵眼,若真有强敌到来,她也不惧。
季禹身为季家人,自然知晓破月弓作为神器的神性,其中之一就是一旦成功挽弓并且锁定对手气机,不灭杀对方是不会罢休。
也不知国师能否挡得住。
国师在看到破月弓投影的第一眼时有过微微怔愣,但她似不以为意,甚至都懒得起身,只用粘着猫毛的手凌空一划,召出冰蓝大戟,挥袖间带出一股极致的冰寒气息,卷着冰龙戟挥出一道残影向金色箭影掷去。
眼看着箭影与戟影即将碰撞在一起,季尧并不惊慌,只静静地闭上眼,调动整个识海,将更加庞大的灵识附着在箭影上,从而精准地捕捉到对手的气机。
然而下一瞬,两道神器之影并未如想象中的那样碰撞到一起,没有惊天巨响,戟影兀自从箭影中穿过,箭影也像无视了神戟一般直直地朝着国师而去。
被附加了万钧之力的戟影重重地砸落在结界之上,震得那七彩光华明灭不定,幸得季禹眼疾手快打出数道法诀,才堪堪稳住了这护山大阵。
与此同时,金色箭影也射中了既定的目标——国师……身后的阴阳双子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