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枇杷回来的管家:“……”

  哦,我这个坏人也爱莫能助。

  这样想着,拎着枇杷坐到另一张桌子旁了。

  云临君微笑着把东西放下,转身飘然而去。

  西岸渝:“……”

  西岸渝看看云临君的背影,又看看被好好放在桌上的小竹篓和一盘子凉拌香椿芽,眉眼弯弯,笑了。

  他将小竹篓和盘子搂到自己跟前,左手拿起一角榆钱煎饼,咬了一口。香酥软糯,鲜甜可口。

  右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凉拌香椿芽,放进嘴里。

  香椿质地鲜嫩,只简单的用调料调拌一下,鲜嫩爽口,极其鲜美独特的浓郁香味在口腔中激发,唇齿溢香,回味无穷。

  秦瑜都注意力一直都在西岸渝身上,刚刚背对着云临君和管家,以为只是店家将两盘菜端了上来,完全没注意发生了何事。

  此时,他直直的看着西岸渝吃的一脸餍足的猫儿一样的表情,也有点馋了。这些街边的小吃他还真的没怎么吃过,拿起一双筷子伸向香椿芽。

  西岸渝见状,连忙将香椿芽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大眼睛瞪他。

  秦瑜都:“……”

  秦瑜都笑了,举双手投降状,“好了好了,都是你的,我不吃。”

  见西岸渝终于不瞪他了继续在那吃的开心,喃喃:“怎么护食的样子和大乖那么像啊……”

  看着看着,笑的嘴角快咧到耳朵了。

  一旁的管家看了一眼,也感觉有点馋了,自己去排队要了一份,美滋滋的吃了。

  吃完了所有的煎饼和香椿芽,西岸渝喝了一口秦瑜都递过来的温热的荞麦茶,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

  吃完了,西岸渝又接过小乌龟,拿出爆香咸螺子,用牙签挑出肉来喂给小乌龟吃。

  秦瑜都见他喂小乌龟喂的认真,悄悄趁西岸渝没注意,也拿了一个咸螺子。蹙眉一脸怀疑的看了看,学着用牙签挑出肉来,还细心的用坚硬的螺壳边把后面的部分切断只挑出能吃的前半部分,看了看,蹙了蹙眉,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吃了一口,嚼了嚼,眼睛一亮。

  下意识的看向西岸渝,就见西岸渝也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吃吧?”

  秦瑜都对自己偷偷吃西岸渝东西被抓到感觉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好吃。以前没吃过这个东西。”

  西岸渝大手一挥,大方的笑着将桌子上摆的一大堆袋子推到他面前:“这些也可好吃了,一起吃!”

  看着西岸渝豪情万丈的模样,秦瑜都笑了起来,“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见西岸渝缓缓瞪大眼睛,秦瑜都哈哈爽朗大笑。

  两人坐在路边,一边吃着袋子里的各种零嘴和水果,一边喂小乌龟。

  秦瑜都想到之前西岸渝说的所有人里他最像好人,不知为何,看着西岸渝专注的喂小乌龟,心无旁骛的吃零嘴的样子,心里反复思索着这句话,忽然有点心疼。

  身为皇子,他自己身边自然都是尔虞我诈。可是他有母后和皇兄、还有舅舅一家的保护,所有敢欺负到他们头上的都死无葬身之地。父皇虽然有很多皇子和公主,为人也很冷酷,但对他也很好。

  他轻声道:“认识的所有人,只有我像好人吗?”

  真那样的话,也太可怕了。

  他看着西岸渝,没敢问你的亲人们呢?

  西岸渝一边剥了一个绵绵软软的五香蚕豆吃,一边无所谓道:“是啊,我爹是个赌鬼,把我卖到了春风楼。”

  秦瑜都:“!”

  西岸渝一边吃着蚕豆,一边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身世缓缓道来。

  秦瑜都越听越震惊,看着西岸渝的目光满是怜悯,忍不住愤愤不平:

  “那个春风楼的老板太坏了!竟然设局让你爹输钱把你卖到春风楼!可恶!”

  西岸渝吃了一个蚕豆,点头,“对!太坏了!还喜欢剃头!进楼第一天就把我头发都给剃了!”

  西岸渝不满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那会儿是冬天,可冷了。”

  秦瑜都:“……”

  虽然但是,想到西岸渝光头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

  一低头,却见西岸渝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秦瑜都连忙收了笑容,掩唇轻咳一声,同仇敌忾:“对!太坏了!大冬天的,怎么能剃头呢!”

  西岸渝点点头,接着道:“后来,还逼我练舞,把我的腿踢折了。”

  秦瑜都:“!”

  他看向西岸渝的腿,西岸渝动动左腿:“就这条腿,可疼了,养了好久呢。”

  秦瑜都一脸心疼,想说什么,又抿了抿唇没说。

  西岸渝:“还逼我练琴,练不好就不给饭吃,手指上都是伤口,连筷子都拿不了。”

  可惜手上的伤都早不见踪影了,他就不展示了。

  但不妨碍秦瑜都一脸愤愤:“太可恶了!罪大恶极!”

  西岸渝点头,“还把我大冷天的关在柴房让人抽我鞭子。”

  秦瑜都握拳。

  西岸渝拿了一个桑葚吃,“好在后来将军路过,我就被献给将军了。”

  说完,西岸渝忽然顿了顿,警惕的左右看看,放下桑葚,低下头,轻轻交替晃着两条悬着的小腿,半晌才小心翼翼像是做错了事般:“将军,将军不让我把来历告诉别人的。你帮我保密啊。”

  秦瑜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心里酸酸涩涩的,“好。”

  西岸渝抬起头对他笑了,递给他一个桑葚。

  秦瑜都接过来吃了,很甜,不怎么酸。

  秦瑜都笑了。

  西岸渝像是放松了很多,趴在桌子上拿着桑葚笑着逗小乌龟,“我先天不足,还有心疾,自小大夫就说我命不久矣……嗯,大概活不过二十五岁吧。”

  秦瑜都怔住。

  他愣愣的看着西岸渝,心底酸涩一片,眼睛有点模糊。

  “不过,”西岸渝抬起头,笑着望了一眼整条小吃街,“能这样吃这么多好东西,每天就很开心了~”

  秦瑜都看着西岸渝。

  经历了这么多事,还这般乐观、开朗、活泼……

  秦瑜都看着阳光下仿佛散发着微光的西岸渝,心都要化了。

  旁边桌子的管家默默坐在那里,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最终默默叹息一声。

  秦瑜都忽然就理解为什么西岸渝在那群纨绔面前踢踢打打那么凶的原因了。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西岸渝喝了一口荞麦茶,伸出手指逗着小乌龟,“其实,说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唯一的好人也不对。”

  秦瑜都:“嗯?”

  秦瑜都看着西岸渝,想到难道是夜云吗?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西岸渝慢悠悠道:“应该是只有你和祖母是好人。”

  他抬起头,认真打量着秦瑜都:“第一次见到你,你给我的感觉,和祖母一样,善良,柔和,温暖,坚韧……”

  秦瑜都:“啊……”

  他懵了一会儿,“你,你祖母?”

  还有,善良,柔和,温暖,坚韧……

  这是在说我吗?

  秦瑜都有些不好意思。

  西岸渝收回目光,看着小乌龟:“我觉得你像我祖母,在你周围,莫名的就能放松下来。”

  秦瑜都打量着他的表情:“有人欺负你?”

  西岸渝立刻炸刺:“哼!没人敢欺负我!”

  秦瑜都看着像只小刺猬似的西岸渝,笑了,“嗯。”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在小吃街逛了逛,在西岸渝的推荐下,秦瑜都吃了很多从前都没吃过的小吃,心情十分愉悦。

  眼看太阳要落山了,西岸渝有些犯困,也消化的差不多了,想回将军府吃晚饭,便和秦瑜都告别。

  两人往小吃街口停马车的地方走,秦瑜都有些不舍:“我送你回去吧?”

  西岸渝打了个哈欠,“不用。”

  秦瑜都有些失落。

  是啊,自己以什么身份送呢?

  他看着旁边明显有些困倦的西岸渝,“咱们这样算朋友吗?”

  问出口,秦瑜都心情有些复杂,忐忑,又有些本能的警惕。

  西岸渝迷茫,“朋友?不算吧?”

  秦瑜都松口气,又有些失落。

  不算吗?

  西岸渝想了想:“我们算是萌宠搭子。”

  秦瑜都愣了一下,看着西岸渝:“萌宠搭子?”

  西岸渝笑道:“对啊,一起吃饭的叫饭搭子,一起养萌宠的就是萌宠搭子。没错。”

  秦瑜都笑了,仔细琢磨着这个新奇的词儿。

  过了一会儿,秦瑜都忍不住问:“这两天天气都很好,明天要一起去放风筝吗?”

  西岸渝看了看周围:“可我还没吃完这条小吃街的美食。等吃完了吧。”

  秦瑜都笑了:“也好。那下次去放风筝。”

  又过了一会儿,秦瑜都又问:“你要看看大乖吗?可以去我,咳,”意识到有些不合适,他改口道:“我明天可以带它出来。”

  西岸渝疑惑:“大乖?”

  秦瑜都笑:“是啊。小的叫小乖,大的猫儿就叫大乖。”

  西岸渝也笑了:“好啊~”

  两人走到将军府的马车前,秦瑜都恋恋不舍:“那明天见?”

  西岸渝打了个哈欠,踩着小凳子上车,“嗯嗯。”

  秦怀荒远远的看着自家傻弟弟一会儿忐忑,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小心翼翼,一会儿又傻乐的模样,脸色越来越沉。

  到现在,已经冷的掉冰渣了。

  西岸渝上马车时,状似无意的看向他的方向,嘴角带笑。

  得意的笑,挑衅的笑,满门抄斩的笑。

  秦怀荒:“……”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忍下怒意,再看去,却见西岸渝早就钻进马车里了。

  看着马车远去,秦怀荒危险的眯起狭长的眸子。

  —

  南城回东城的将军府距离有些远,西岸渝迷迷糊糊的在马车上都快睡着了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管家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小公子,这路中间有个受伤昏迷的人。”

  西岸渝迷迷糊糊的,“那搬到一边不就好了。”

  好多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可不兴乱捡人。

  管家:“……”

  管家:“好。”

  就在马车又摇摇晃晃行驶起来时,西岸渝忽然想到了后续的剧情。

  西岸渝睁开眼,琢磨了一会儿。

  嗯。

  可以先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

  西岸渝点点头。

  “等等。”他叫停了马车,“我看看。”

  西岸渝下了马车。

  东城这一片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动不动整条街就一两户人家,安静的很。

  这条不是特别宽的路还是一条通往将军府的必经之路,那受伤的男子已经被将军府的护卫抬到路边,看上去浑身是伤的样子,昏迷不醒。

  西岸渝走到那重伤昏迷的人身前,打量了一番。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看向管家:“我们先把他带回去吧?”

  管家看了那人片刻,回过神来,没敢看西岸渝,沉默片刻:“好。”

  管家:好吧,我确实是坏人。

  回到将军府,管家没将人放到后院,而是在前院偏院找了一间小房子,并派了两人轮流看着。

  西岸渝一路跟过来,看安顿好了,便道:“去请神医来看看?”

  管家看了一眼打着小算盘的西岸渝,无奈摇头,派人去请神医,然而没过一会儿,来人回复——

  神医闭门谢客。

  西岸渝:“……”好吧。

  西岸渝悻悻然走了,“那这人你们看着办吧。”

  管家:“……”

  —

  瑜亲王府

  秦瑜都用完晚饭,在书房画画。

  小乌龟在书桌上爬来爬去,小狮子猫则在旁边的椅子上团成一团睡着了。

  秦瑜都将毛笔放到笔架上,看着画。

  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刺猬,小小一团抱着个连在一个梗上的两枚樱桃,全身炸着刺,凶巴巴的看着画外。

  现在回想起来,小橙说他像他祖母时,眼里看着他时满是怀念,还有一点点对祖母的孺慕,以及亲近……

  对小橙来说,他是特别的。

  秦瑜都咧开嘴,但想想祖母……还是哭笑不得。

  秦怀荒进来时就看到自己弟弟在那傻笑。

  秦怀荒走到近前,秦瑜都回过神:“哥,你怎么来啦?”

  秦怀荒看着秦瑜都,淡淡道:“今天又去见那个时小橙了?”

  秦瑜都:“哥……”

  秦怀荒声音有点冷:“你知道他什么出身吗?他那种人……”

  “哥!”秦瑜都打断他,瞪着秦怀荒义正辞严道:“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秦怀荒不可思议的看着秦瑜都。

  不说身为皇帝,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就是这个从小他疼到大的弟弟,之前也没敢这样过。

  秦瑜都握拳,“他都是被坏人害的!他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秦怀荒:“……”

  秦怀荒气笑了:“那你跟我说说,他怎么被坏人害了?”

  想到西岸渝之前两次看向他的挑衅的眼神,秦怀荒觉得,恐怕他害别人还差不多。

  秦瑜都:“他……”

  刚说了一个字,想到西岸渝让他保密,瞪着秦怀荒,“我要为他保密,不会告诉你的。”

  秦怀荒:“……”

  —

  第二天一早,西岸渝刚要吃早饭,就见管家过来道:“小公子,神医他准备要离开了。”

  管家看了一眼西岸渝:“您要不要去送送?”

  西岸渝看了看满桌子的菜,想了想,“你先去忙吧。”

  管家无奈,退了出去。

  他还是想神医留下来的,想到之前西岸渝说的活不过二十五岁……

  管家希望神医能留下,好好为他调养调养。

  这些年神医游历天下,这一走,也不知道遇到急事时还能不能找到。

  神医不过是因为昨天的事有些不高兴罢了,毕竟跑前跑后这么长时间,还得了一个不是好人的印象,搁谁都不能高兴啊。

  只要小公子能去哄哄,应该就能好了。

  但这也不是他一个管家能够多说的。

  如果将军今日在府里就好了,怎么也能多留神医两天,到时候小公子再说说软话。

  叹息一声,管家离开去忙自己的了。

  西岸渝又看了一眼满桌子的早餐,叹息一声,放下筷子,想了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转了一圈,西岸渝翻出一件东西来。

  “嗯。先试试这个吧。”

  云临君背着包袱,告别了送别他的管家,走出将军府的大门。漫漫长街,只有他一个身影。走到岔路,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带笑的讨打的声音:

  “今天天气很好,要出去逛小吃街吗?”

  云临君顿住脚步,看向墙角。

  下一刻,就见西岸渝双手扒着墙角,探出半个身子,笑眯眯的向他看来。

  他长发披散着,只头顶部分发丝用黑色布条束起,穿着一身……

  云临君一顿。

  西岸渝穿着一身白底黑边布衫,趿拉着千层底黑布鞋。布衫宽松的很,还有些大,衣袖和裤腿都卷了起来。

  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这衣服,正是那套西岸渝珍藏已久的算命先生同款。

  云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