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玉清霜向陆千映请求,和宁照一起教西岸渝。

  陆千映这些日子也会每日去检查功课,每次去都被气的肝疼,看着玉清霜憔悴的模样,他同意了。

  宁照就这样又被拉近了这个火坑。

  而且,陆千映嘱咐他们二人,骂可以,但不许打西岸渝。一者西岸渝现在腿骨折了,他希望西岸渝尽早养好伤,别留下毛病。二者他怕宁照没轻没重,让西岸渝身上或者脸上留下伤疤。

  一个月后。

  刚刚外出归来的陆千映似乎将之前的痛苦忘掉了,也或者希望这一个月在两人的努力下能有惊喜发生,于是兴致勃勃的决定检查功课。

  西岸渝的头发长出了一茬毛茸茸的乌黑的短发,懒洋洋的坐在凳子上,桃花眼半敛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仙人自从上次摸了他的头后就没再在他面前出现了,西岸渝乐得自在,因为这位的存在感很强,自己要假装没看到他还是很费神的。

  神奇的是,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腿已经完全痊愈了。

  反观宁照,现在还只能拄着拐杖或者坐在轮椅上出行,为此,宁照没少瞪他。

  陆千映看着西岸渝毛刷一样的头发,有点想笑,对这新长出来的乌黑的头发,他很是满意。

  西岸渝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饱,面色很好。

  反观宁照和玉清霜这两位师父,则满面愁容,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仿佛沧桑了好几岁。

  宁照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这会儿见到了陆千映,却连状都懒得告了。

  玉清霜默默拿出了一沓西岸渝写的字。

  陆千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他捏捏眉心,沉下脸,看了西岸渝一眼。

  却见西岸渝的脑袋在那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陆千映:“……”

  接着,玉清霜和西岸渝下棋对弈,陆千映蹙眉看着,发现这次西岸渝倒是把规则学的差不多了,就是……单纯的笨。

  玉清霜很简单的就赢了一局,让人感觉在欺负傻子。

  陆千映有些欣慰,又有些绝望。

  接下来,陆千映让西岸渝弹琴。

  还是那首最简单的曲子,西岸渝现在弹的倒是没那么难听了,就是磕磕巴巴,错漏百出,还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

  然而陆千映的眉头紧锁,并没有因为西岸渝的进步而开心。他发现西岸渝的手指在弹琴的时候很僵硬,反应也很慢,琴音中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就是资质的问题了。

  宁照杵着拐杖站在陆千映身旁,小声道:“主上,他太笨了,不可能做色艺俱全的花魁,要不我们还是想其他的方法吧?”

  陆千映咬牙。

  西岸渝弹完了,看向陆千映。

  陆千映看着西岸渝这幅容貌,还是不甘心。

  他看着西岸渝,冷冷道:“给我接着练,除非弹好了,否则今日别吃饭了。”

  话落,气的转身大步离开。

  宁照和玉清霜也找借口忙各自的事去了。

  晚上,陆千映从外面回来,本想直奔后院,走到一半,顿住脚步,吩咐亲随:“去问问,时小橙吃饭了吗。”

  不一会儿,亲随回来,“主上,您走后他弹的仍旧断断续续。按您的吩咐,午饭和晚饭都没给送。”

  陆千映负手在原地站了片刻,叹了口气,“让人准备饭菜。”

  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饭菜也准备好了,亲随拿着食盒跟在陆千映身后,向前院的六楼走去。

  此时宁照和玉清霜都在楼下,偌大的六楼十分安静。

  亲随推开玉清霜的房门,陆千映踏步而入,一进书房,脚步就顿住了,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只见西岸渝正躺在矮几边的地板上呼呼大睡,嘴边还有点心渣。

  陆千映被气笑了。

  他走近西岸渝,发现西岸渝的衣袖里不知何时藏了好几块点心。

  伸手捏西岸渝的脸颊,将西岸渝叫醒,一把将人拽起来,拉着胳膊往外走。

  西岸渝迷迷糊糊的跟在后面小跑,差点摔倒,陆千映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放慢脚步。

  陆千映带着西岸渝来到春风楼二楼的雅间,看楼下舞台上的琴和歌舞表演。

  西岸渝坐在他身边,坐没坐相,没骨头似的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表演,还有些享受的模样。

  亲随摆好饭菜便退出去了。

  陆千映看了西岸渝一眼,“你要练得像他们一样才可以。”

  西岸渝:“唔。”

  他拿起筷子,夹菜吃。

  陆千映看着他连筷子都拿不好,斥道:“毛笔拿不好就算了,如今连筷子也拿不好了吗?”

  西岸渝放下筷子,摊开双手给他看。

  陆千映:“……”

  西岸渝的手上都是练琴时被琴弦划破的伤痕。

  他练琴的时间短,还没像宁照他们那样练出茧子来,此时手指和指甲上的伤痕,看的陆千映忽而心软了些许。

  陆千映板着脸,“休息两日再练吧。”

  西岸渝点头,继续吃菜,一边吃一边看歌舞,美滋滋的小模样看的陆千映又气又好笑。

  不知不觉,他的目光落在西岸渝身上良久,意识到这点,陆千映蹙了蹙眉,移开视线,看向楼下。

  没过一会儿,耳边响起了一阵轻轻的鼾声。

  陆千映看过去,发现西岸渝吃饱喝足,趴在桌上睡着了。

  陆千映:“……”

  陆千映将西岸渝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西岸渝放到床上,坐在床边看着西岸渝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西岸渝的头发。

  毛茸茸的,虽然短,但手感很好,他十分满意。

  云临君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幕。

  陆千映到楼下泡了个澡,回到房间,躺在西岸渝身旁,侧身看了睡得很香的西岸渝良久,不知不觉睡着了。

  做了一宿的噩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陆千映揉揉额头,脸色差的很。

  他看了仍旧睡的不知今夕何夕的西岸渝,脸色缓和了些,轻手轻脚的换好衣服出门。

  西岸渝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今日难得阳光普照,睁开双眼,却看到坐在窗边悠闲的看着窗外风景的仙人。

  云临君感觉到目光,回过头,见西岸渝正盯着桌上的雪花酪,眼睛亮闪闪的。

  西岸渝此时刚刚睡醒,脸颊红扑扑的,乌黑的短发毛茸茸的,桃花眼睁的大大的,里面载满了惊喜。

  云临君笑了一下,懒散的看着西岸渝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一脸满足的吃起雪花酪。

  像是一只小兽,吃的欢快,就差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了,十分可爱。

  云临君伸手,摸了摸西岸渝的头发。

  手感的确很好。

  于是摸了又摸。

  西岸渝:“……”

  痒!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QAQ

  西岸渝吃完雪花酪,心满意足的笑了,喃喃自语:“楼主对我真好,知道我最喜欢雪花酪了!”

  云临君的手顿住。

  西岸渝站起来,终于逃脱仙人的魔掌,伸了个懒腰,打开房门,问门外的小厮:“楼主呢?”

  云临君盯着西岸渝的后脑勺,冷哼一声,雪花酪的玉盏和玉匙化为齑粉,身形随之如雾散去。

  西岸渝松了口气,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止痒,好一会儿才恢复,悠闲的往前院去。

  他准备去五楼休息的房间晒太阳,听小哥哥们聊天,吃好吃的零食。

  还没等他从后院走到前院,就有人看到了他,去六楼宁照面前上眼药。

  “公子,我刚刚看到那个时小橙从后院过来的。”

  宁照此时正在吃午饭,闻言顿了一下,摆摆手,“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他那样的容貌,而且……”

  宁照喝了口酒,意味深长的接着道:“之前那个很灵验的算命先生不是还说他贵不可言嘛,这样的人,随他去吧。”

  那人见是非没有搬弄成功,还被所谓的贵不可言创了一下。

  明明是个除了长相以外一无是处的废物,偏偏命格还贵不可言,简直把所有人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

  宁照接着吃菜,淡淡道:“没什么事,就忙去吧。”

  那人应是,乖乖退下。

  等房间中只剩宁照一人,他的筷子却顿在空中良久。

  贵不可言……

  宁照闭上眼睛,放下筷子,面上闪过痛苦之色。

  —

  从宁照房里出来的那名容色还不错的小倌,没有挑拨成功,越想越不甘心,这里不成,还有别处,于是,纠集平日里要好的几人,准备给西岸渝一些教训。

  西岸渝来到春风楼,顺着一楼的楼梯往楼上走,刚走到一楼楼梯的一半,忽然一群人迎面而来,呼啦啦的往楼下走。

  西岸渝贴着楼梯扶手侧身想让一下,那群人中走在最后的人却好像忽然绊了一下,“哎呀”一声往前扑倒,于是,这帮人乱成一团乌压压直接朝他撞来。

  环佩之声轻响。

  那帮故意撞来的人中间有人真的脚下一滑,重重的扑到前面的人,众人撞到一起叽里咕噜滚下楼,路过西岸渝的时候,混乱中堪堪和西岸渝擦身而过,西岸渝只被轻轻蹭了一下,什么事都没有。

  西岸渝看了一眼楼下摔作一团的人,余光瞟到一片紫色的衣角,没多看,便接着上楼了。

  走到二楼,有人在楼上听见动静趴在楼梯扶手往下看,“不小心”手中端着的酒壶朝着西岸渝的脑袋摔了下来。

  西岸渝只觉的有人拉了他衣服一下,让他上楼的脚步一顿,酒壶在他前一级台阶上粉身碎骨。

  滚落楼梯的众人,和楼上失手的人,纷纷看向西岸渝,看到的是毫发无伤的西岸渝。

  众人:“……”

  西岸渝微微歪头,作势往身后看了一眼。

  云临君就站在他的身后。

  西岸渝:“……”

  没事,我还能演。

  他假装面前都是空气,疑惑的看了一眼,便回过头继续上楼。

  这次,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他顺顺利利的来到五楼休息的房间。

  宁照和玉清霜都不在,平日里跟着宁照的人没人搭理他,而且刚才两次想教训他都没有成功,心里憋着火。

  和玉清霜亲近的小哥哥们则拉着他坐到窗边,知道玉清霜在为教西岸渝而劳心劳力,但是西岸渝不开窍,无奈的数落他。

  西岸渝尽数听着不还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小哥哥们也不说他了,给他拿来好吃的让他吃。

  云临君的身影出现在窗边,靠着窗子坐在窗台上。

  西岸渝假装没发现,懒洋洋的趴在窗台上,云临君的腿边,看大街上的景色。

  阳光很好,大街上熙熙攘攘,充满了烟火气。

  阳光下,头发毛茸茸的。

  云临君的笑容冷冷的。

  目光凉飕飕的,落在西岸渝身上。

  令西岸渝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咸鱼在油锅……

  而这时候,大街上有人看到西岸渝,先是觉得他的头发很好笑,然而当看到他的脸的时候,纷纷愣住,继而不知不觉看了很久,眼中满是惊艳。

  见人群聚在楼下,一纨绔带着人来凑热闹,一抬头看到西岸渝,眼中瞬间满是邪念。

  云临君淡淡的看了一眼。

  忽的,平地狂风骤起,天昏地暗。

  路人慌乱的找躲避的地方,一时间街上都没什么人了。

  春风楼下聚集起来的人早就散尽了。

  西岸渝默默收回脑袋。

  窗户忽的被狂风拍上,吓了西岸渝一跳。

  云临君则继续冷冰冰的似笑非笑的盯着西岸渝看。

  西岸渝:“……”

  我只是想晒太阳看街景,怎么比猴哥取经还难呢?

  过了一会儿,天气重新变得晴朗起来,阳光普照。

  西岸渝小心推开窗户,他这次不敢那么露头了,只探出一双眼睛,看向外面。

  看着他如同小贼一般探头探脑,云临君沉默良久,维持着冰冷的模样,移开了视线。

  嘴角却泄露出一丢丢笑意,很快收回。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过来添茶,手中提着盛有滚烫热水的水壶,在走到西岸渝身边时,忽然脚下一绊。

  眼看水壶要脱手,连同开水一起落在西岸渝脸上,却不知怎么回事,那小厮原本往前栽的动作晃了一下,脚下再一绊一滑,整个人倒仰着倒地,热水洒了自己满身满脸,水壶咚的砸在胸口。

  一阵混乱。

  这种小把戏自然懂得都懂,一旁的小哥哥们连忙护住西岸渝,问西岸渝有没有事。

  西岸渝:“没事。”

  想了想,笑了:“因为我有——守护小神仙保佑啊~”

  云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