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风拽着林羽来到上次的两人谈话的凉亭里。
明明上回儿来这时，林羽还会哄他，这回儿的林羽，跟个陌生人一样，与他半点肢体接触都不行。
林羽对这地方有些应激，不管不顾地就要扯开陈清的手，逃离这个地方。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我换个地方你就会理我了吗？”陈清风见他要跑，又把人拽了回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用不着这么躲着吧？”
闻言，林羽也不挣扎了，定定站着，盯着陈清风的鞋尖出神。
他到底为什么非得躲着陈清风？还不是因为他给不了陈清风回应，不想他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罢了。
陈清风等了半天，林羽愣是一声不吭，他有些着急，“你说话呀！”
林羽真是铁石心肠，看他快急哭了，也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不为难你，但你不许不理我，我们就是同学不行吗？为什么要变成陌生人？”
林羽双手紧握，手指抠着手心，最后淡淡然道:“我觉得没必要，你有这些心思放在我身上，还不如好好学习吧。”
“你还欠我一张心愿券的。”
陈清风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不想两人就此结束，想起曾经随口讨来的心愿券，试图借此让林羽再给个机会。
林羽果然动作一凝，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做过的约定。
陈清风期期艾艾地望着他，等他答复。
“那是在关系存续期间才可以兑换的东西，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陈清风已经穷途末路，林羽也没有一丝心软。
一瞬间犹如冰桶浇水，从头凉到了脚底，陈清风的心拧在一起，喉结上下滚动，久久无言。
林羽背过了身，也不等他再作反应，趿拉着脚步，就要离开。
“好，”陈清风望着那背影，眼神已无开始的执着与炙热，他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要在心里默念几百遍才能说出口，“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希望从今以后与我再无瓜葛了对吗？”
林羽背着身子，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感受到说这话的人，心里的悲凉。
林羽深知只要他说一句否认的话或者就算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陈清风都不会放弃他，对他存有希望。
可他连自己都顾不上自己，更别说回应陈清风的感情了。只能说他俩在错误的时间，选择了在一起，否则放在将来，他们都能有个值得期许的未来，而不是现在。
他不希望给陈清风留有希望，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某天又将陈清风抛下，更不相信陈清风会一直坚定地选择他。
如果他们没有开始，那么他们的结局将会是永远的陌生人；同样的，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期待，那就不会有希望落空的那天。
“是的。”
所以林羽这么回答了。
陈清风不过是老天在他重生后，赏给他最独一无二的一颗糖。他想把糖锁起来慢慢品尝，却无意中见了光，化在了日光下，消失不见了。
“我明白了，以后不会烦你了。”
得到了回答，陈清风终于不再纠缠，先林羽一步走出了凉亭。
那些曾经说过的承诺，期许过的将来，都随风落入千万双没有结果的初纞许下的诺言里，如同尘埃随处可见，又毫不起眼。
那天陈清风一晚上都没缓过神来，一晚上都处于恍惚的状态。
直到晚自习结束回到家，陈清风才抱着陈桂红大哭了一场。活了两次，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初恋，便这样稀里糊涂、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林羽第一次提分手时，陈清风只是委屈不解，但依旧觉得两人还没彻底结束，也一直想着该怎么挽留对方。
但林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靠近，他不是AI程序，设置了百分百无条件向林羽妥协的功能。他是有情绪的，会伤心难过，会退缩。若是他走九十九步，但林羽始终不肯迈出那一步，他也没有办法。
陈桂红看着哭红了脸的陈清风，说不出违心的话。毕竟，她还抱着儿子或许能重新談个女朋友的想法，得知他与林羽断了，除了看着儿子泣不成声，心里有些难受外，其余便是庆幸儿子或许还有转机。
“没事儿，大部分人的初恋就是这样无疾而终的。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看我虽然和初恋结婚了，谁能想到他是这么一个人渣呢？你还有机会，再见多些人，最后选中那个能与他共度余生的人。”
陈桂红看他哭得停不下来，随意地安慰几句。
“道理我，我都明白，可是……可是，我就是，难过。”
陈清风哭得一抽一抽的，讲话都不利索了。
陈桂红起身，重新拿来一包纸巾，放到陈清风面前，“难过就哭，哭出来就会好些了。”
陈清风闻言，又抱着纸巾埋在茶几上嚎啕大哭，边哭边扯着纸巾擦眼泪擤鼻涕。
陈桂红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给这哭成泪人了的陈清风顺顺背，怕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了过去。
抹了快一小时的眼泪，陈清风抬起头来时，大脑都要充血眼花了。
茶几上摆着切出来的一大块蛋糕，陈清风指着蛋糕，问:“谁，谁买的，蛋糕？”
陈桂红拿着打湿的洗脸巾从洗手间出来，一把盖住陈清风的脸，给他擦干净那黏黏糊糊的脸，“还能有谁，你妹妹买的呗。”
“谢谢，谢谢小妹，她人呢？”
客厅不见陈青眉的身影，陈清风说话还是一抽一抽的。
“进房间了，她说你哭得她心烦。”陈桂红这么说着，又弯下腰，悄悄地说，“你哭得那么难过，小妹眼睛都红了，就说要出去给你买蛋糕呢。”
陈桂红说完起身要将毛巾拿去晾，陈清风拿起蛋糕，准备吃点甜食调节心情，却看见蛋糕底下压着的纸条。
[别哭了，以后我给你买蛋糕。]
陈清风看见上面的话，心里有了一丝安慰。他挖了一口蛋糕吃进去，瞬间又没忍住，瘪着嘴将哭不哭:“怎么又是栗子蛋糕，我以后再也不吃栗子蛋糕了……”
……
下了晚自习，谢红芳不厌其烦地，又来到学校门口接林羽回家。
只要晚了一点点，都会被她严刑拷问。
“你晚了五分钟，做什么去了？”
谢红芳掐着表，计算着林羽从下课到走出校门所需要的时间，今天晚上比前一晚，迟了五分钟。
“我给同学讲了一会儿题，晚了点。”
蔡宇杰像是发现林羽学习这么好，有什么问题或者作业不懂的都要问问，下了自习，还以现在下去楼梯拥堵为由，将他摁在了课室。临走前，林羽望了一眼陈清风的座位，那儿早没了人。
“我警告你，别给我耍心眼，我会定期去问你老师还有你周围的同学，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我就算花钱也要给你转学校。”
谢红芳的眼神不带一点温度，不是在看她的宝贝孩子，更像是差点败坏她名声的仇人。
林羽冷嘲一声，“呵，说得好像真会花那个钱一样。”
“所以我奉劝你别给我找麻烦，赶紧上车。”
林羽坐上谢红芳的车后座，将书包放在月匈前抱着，抓着车后架，“走吧。”
自从林羽被送回乡下上学，谢红芳与林春生两人便没再接送过他上下学。
毕竟他们只有临近过年了才会回来，而他们的假期也总等不到他的开学时间。
所以林羽曾在每个放学的瞬间，幻想着父母突然出现，接他回家。然后到最后都他一个人或者跟着林文君一起回去。
上了高中，他以为自己也能像林晓宇那样，能有谢红芳的接送，可最后谢红芳只扔给他一辆二手市场淘来的自行车，他也就没再想过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盼到了那个曾梦寐以求的后座，可他已经不需要也不想要了。
毕竟那个后座里装的不是薆，而是禁锢。
回到家后，谢红芳又让林羽交出那台给他新买的按键机。
林羽撒了谎，说是将手机还给了那人，实则将手机藏到了林文君家里。
没有联系工具也不方便，为此谢红芳重新给他买了一台按键机，依旧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别的功能都没有。
即使这样，谢红芳还是不放心地随时随地要求检查。
林羽已经对此感到麻木。
他都能接受谢红芳的要求去分手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林羽将手机掏给她，谢红芳接了过来，先是查询了话费，再把短信与通话记录一条条核对计算，两者无误，才将手机还给了他。
林羽有时候觉得她挺可笑的，他若是真想与陈清风藕断丝连，就是飞鸽传书也能联络，她做的这些都是徒劳。
他在谢红芳面前已经毫无隐私与秘密可言，可没了陈清风，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了。
除非谢红芳能够控制他的大脑，清除他的意识，否则永远也没法抹去陈清风在他心里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