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周思逸。
周思逸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串联在一起后，却怎么也听不懂一样。
他听着周思逸嘴里的荒唐，就像是在听别人磕着瓜子在聊着谁谁家里又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林羽怎么也代入不了，自己已经成了荒谬故事里，主人翁那可怜的孩子。
林羽捏着自行车把手，他想逃离这里，双脚却不听使唤，迈不出步伐。
他的世界观几近崩溃，却依旧保持着理智与那么一丝希望，坚定有力地质问周思逸，“你有证据吗？别在这信口胡诌，造谣犯法的小朋友。”
尽管林羽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已经对周思逸说的话信了七八分。谁会无聊到编造这么一个谎言来戏弄他？这么一想，也就有理由解释周思逸为何要刻意接近他了。
周思逸挑眉，嗤笑道，“我无缘无故编这么一个故事干嘛呢？”
“你要证据是吧，有，你是要没打码的呢还是听音频？算了，还是给你看视频吧，有脸有声，免得你不认。”
周思逸拿出手机，打开私密相册，随意点开一个视频。
他将手机递到林羽面前，对方却退缩了。
“我不会相信你的，我要回家了，你别再来烦我。”
林羽避开视线，捏着车把，把车抽走就要跑。
周思逸冲上去，从身后，挽臂扼住他的喉咙，令林羽不得动弹，强硬地扣着他的脸，让他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林羽看见画面的瞬间，瞳孔放大。
周思逸没说谎，他不知道这视频从哪来的，拍摄角度诡异，是从天花板往下拍的俯视角度，想必是偷拍来的。
视频画面清晰，林羽只需一眼，便认出了浾身衤果亻本身尚在床上的那人，是他一年只见两次面的父亲，而身上丫着他的人，只露出一个宽实的后背，林羽不认识这人。
是不是周思逸口中的父亲，已经不重要了。
林羽紧紧闭上了眼，捂着耳朵隔绝刺耳的口申口今，微咸的泪水滑进他嘴里。
看着林羽痛苦绝望的泪水，周思逸无端升起忄夬感，附在他耳边，如鬼魅耳语:“怎么不敢看了？这不是你要的证据吗？放心，附近没人，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爸爸，嗯？”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林羽怒吼着挣脱周思逸的束缚，摔倒在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如幻灯片一样，一页一页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呕——”
生理性的反胃袭来，林羽跑到一旁的垃圾桶，吐了出来。
周思逸终于肯把视频关掉，还十分贴心地给林羽递上纸巾，“这就吐啦？真没用。”
林羽双眼充满了血丝，眼里只剩下愤怒，他拽着周思逸，将人摁倒在地，一拳一拳地朝他脸上砸去。
“死变态！去死！”
“你给我去死！”
接连被砸了三拳，周思逸也没还手，在林羽砸第四下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看着林羽愤恨的目光，周思逸啐掉嘴里的血腥，盯着他笑得癫狂。
“终于，也有人跟我一样痛苦了！”
周思逸大笑。自从发现了父亲与林春生龌龊，他每一日见到他们都会隐隐作呕。他不敢质问，他不知道父亲对他的薆有多少，若是戳穿他的面目，又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他静坐观望着这一切，甚至将在家里、父亲的卧室、办公室里放了隐形摄像头。
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他想撕开这一切，又没那个勇气。
于是，他想到了林春生口中的那个孩子，他也要让他的孩子经历这些，他要让对方也感受他的痛苦无助。
林羽松开一手，掐着他脖子，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脑海中闪过一些往事。
那年，周思逸对他竭尽温柔，让他沦陷。
两人约好了，大学一起报考B市。周思逸信誓旦旦，林羽信以为真。
最后录取通知书出来时才发现，周思逸被另一个城市的学校录取了，周思逸解释，第一志愿落了榜才会如此，林羽只好接受命运的安排。
好在两个城市离得不远，林羽只需要坐一个小时的高铁，就到去到对方身边。
正如周思逸所说的，林羽自卑缺乏安全感。
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多，林羽省吃俭用，每个星期都会买张高铁票去往周思逸的身边。
周思逸为了方便两人见面，也特意选在了外面租房。每次林羽到来，都会给他们的小窝打扫卫生，顺便为周思逸备好一个星期的菜，将它们分装好，贴上标签。
林羽不薆出门，好不容易能与周思逸待在一起，他也只僖歡与周思逸一起身尚在那小房间里，看看电影，打打游戏。
林羽曾问过周思逸，会不会嫌他性格沉闷，毕竟两人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林羽不是这样的。他也会参与班级活动，活泼好动，薆与人交谈。而真正的林羽，并不僖歡做这些，他向周思逸坦白心声。
周思逸说过僖歡这样最真实的他。
纞爱的第三年，林羽放假回家过年的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忽然败露，家里知道了林羽的性取向。
谢红芳怒骂他，让他赶紧改正，回归正途。
林羽与家里大吵一架，闹得邻里街坊人尽皆知。
父亲的冷眼旁观，母亲的恶语咒骂，还有弟弟的嫌恶至极，让林羽对这个家已经不抱希望。
他被谢红芳锁在房间里，将近一个星期，不给吃食。林羽仅靠回程时准备的零食，度过了一个星期。
待谢红芳将门打开时，林羽已经身尚在床上，奄奄一息。他们这才赶紧将他送进了医院。
醒来后，林羽虚弱地撑起一条眼缝，看见林晓宇坐在病床旁边的嚼着苹果，嘴里还不停说着什么。
“你要死也别死我们家里啊，死基佬，给我们家丢人不够，还想死在房间给我们添麻烦，你不如找条河跳了，记得还要避着人，不让你个扫把星可能又害了别人。”
谢红芳一手拿着收据，一手不停地摁着数字。
嘴里念叨着:“真是的，给我丢人现眼就算了，又花我大几千！”
林羽重新闭上了眼，假装这一切都不是对他说的，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减少心里的一点苦楚。
趁着这两人出门的吃饭的空隙，林羽从医院跑回了家里，收拾好钱包衣物，赶回了B市。
开学后，两人再次见面，林羽将这事儿告诉了周思逸。
周思逸那会儿是什么表情？林羽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周思逸答应他，会一直陪着他，也会向家里坦白，带他见父母，也会陪着他获得家里人的认可。
前提是，等到两人毕业。
在这之前，林羽没回过家里。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家里的三人，没一个人接过他的电话，扬言只要他不改，就算他死外边了，家里的人都不会给他收尸。
父母也断了他所有费用。林羽的学费用的是助学贷款，生活费也是他的各种兼职和奖学金赚来的。
那时候的林羽，只有周思逸这根稻草，周思逸也是他的全部精神支柱。
可后来，他与周思逸的争吵不断。
周思逸说他无趣，嫌他控制欲太强，什么事情都要与他报备，整个人也越来越颓废，没有半点人样，尤其是那张永远摆着那张臭脸，眼里也没了往日的光彩。
周思逸说，跟他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消极，对一切都提不起希望。
于是，林羽提了分手。
周思逸爽快地应下了。
那不久以后，林羽抑郁了。
他没选择治疗，他觉得只是自己一时想不开罢了，毕竟想死的念头，从小到大，他已经不知想过了多少回，当然也没实施过。
直到身体开始躯体化，他也只是将它归咎于自己没好好吃饭，最近的心情低落。
这些对林羽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他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不就是缺爱嘛。他开始疯狂想念周思逸，他要重新与他在一起。
于是林羽反复练习如何笑起来才能让人僖歡，他开始强迫自己外出与人交流，即使内心痛苦无比，也努力维持着笑脸相迎。
只有这样的自己，才能挽回周思逸。
林羽报了名，参加聚会，如愿见到了周思逸。
最后却发现，周思逸手边挽着的人，是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师妹。
林羽质问周思逸，他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周思逸却说，他本来就是双性恋，如果不是林羽一直给他当保姆，他早就想说分手了，他不可能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他终究会与别人结婚。
林羽的防线，彻底崩溃无遗。
他一直努力改变自己，以为能够挽回曾经的薆人，却没想到，周思逸早就想要将他抛弃。
都说人在最无助的时候，会想起母亲，林羽也是如此。
他摁下了那个许久没拨通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可谢红芳一听见他的声音便挂掉了电话。
他又给父亲打去电话，没想到他依旧还在林春生的黑名单里，电话根本打不通。
只剩最后一位亲人了，林羽最后拨通了林晓宇的电话。
电话接通以后，林晓宇不耐烦地听了他声泪俱下的诉苦，才说了几句，林晓宇撂下一句，“难受就去死”，便挂掉了电话。
至此，林羽终于不抱任何希望地，跳下了河。
他按照林晓宇说的，避着点人了，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害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