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控制不住的泪水，又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林羽被定住了一般，愣愣地看着陈清风，不知作何应答。
情感上催促着他向陈清风表明心意，理智却将他关进牢笼里，不得向前迈出半步。
林羽手心揪着小被子，做不出选择。他太贪心了，他既没勇气回应陈清风的心意，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同时也是无耻的。
他害怕这一切犹如梦幻泡影，如风过境，一触即碎，了无痕迹；又沉溺于陈清风给的温柔，不愿亲手将人却之千里。
陈清风等了半天也没收到什么有效回应，也大概明白，这告白对林羽来说或许有些唐突。
明明是来倾诉烦恼求得安慰的，结果竟给人多添了一笔。
陈清风有些后悔刚才鲁莽的行径。
“你喜欢什么样的眼睛？”
“你知道金木研吗？哇，那个超酷的！你想试试吗？”
“要不弄个写轮眼？这个也很帅！”
“咱以后玩cos都不用买美瞳了呀！哈哈！”
为了分散林羽对那些话的注意力，陈清风有些口不择言，说完后又急着想要道歉。
不料一直盯着他不说话的林羽，此时却笑了。
还是有人第一次对林羽这么说。
就连林文君，也从未跟他开过这些玩笑。
身边的人，都将他的眼睛视为他的痛点，为了照顾他的心情，从不会说起这些，只要跟眼睛有关的话题，都会刻意避免。
越是这样刻意回避，越让林羽觉得自己与他们不同，他不想要这样的特殊对待。只要对方并无恶意，他更希望他的朋友们在说到他的眼睛时，就跟嘴里长了颗蛀牙一样，稀松平常。
林羽释怀般笑了:“嗯，都很酷，以后都整一个，就怕别人以为我得了红眼病。”
看他都能开玩笑了，陈清风松了一口气。对上他的笑脸，忍不住伸手，用纸吸去他脸上挂着的泪水。
“那哪一样，去了漫展估计都得找你拍照呢。”
从未被如此温柔对待过的林羽，堪堪止住的泪意又有了喷薄而出的趋势，林羽连忙握住了陈清风的手，低下了头。
“对不起。”林羽说。
陈清风僵了一瞬，心头一颤，很快又收拾好心情，“对不起什么？”
“我不知道……你刚刚说……”
“我说我喜欢你，不是急着要答案的，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你不用现在就给我回应，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别推开我，再我多点机会。”
陈清风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如果这是一场考试，那么他想要多点时间来做准备，即使最后没有及格，那他也会释怀，至少他努力过，而不是连考场都没进，就落榜了。
林羽松开揪着毯子不放的手，环住陈清风的腰，靠在他肩上，声音哽咽:“谢谢你，陈清风。”
陈清风还在紧张地等着宣判呢，林羽这一抱，让他松了口气，看来林羽并不讨厌他。于是他大着胆子，回抱林羽，用力搓搓他的后背，“谢什么，蛋糕还吃不吃了？”
那块被遗忘在一旁的蛋糕，终于被人重新打开。
陈清风拿着塑料刀要切，却被林羽制止。
林羽:“别切了，你带回家跟你妹妹一块吃吧。”
陈清风:“你不吃啊？”
林羽摇摇头，刚才情绪波动过大，他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陈清风没有放下手，握住塑料刀，依旧要切:“大老远买过来的，好歹吃点儿吧。”
林羽见他不听，两只手都握了过来，“别，我真不想吃，没什么胃口。”
“行，你不吃我吃，我现在就要吃，这是你送我的，我才不跟别人分享，就算是我妹妹，我也不想。”
尽管已经听了陈清风对他说过三遍“我喜欢你”，听到陈清风这样“护食”，虽然幼稚，林羽还是不争气地脸红了，好在刚才被泪水浸湿的脸庞在冷风的吹拂下有些发红，替他掩盖了真相。
陈清风像个赌气的小孩，无视林羽的动作，将蛋糕一分为二。
他当着林羽的面，挖了一大口蛋糕送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故意发出“砸吧”声，试图引起林羽的注意。
林羽的视线追随着陈清风的动作，看他吃得这么香，林羽心里感到满足，一直下垂的嘴角，有了上扬的迹象。
陈清风看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新勺子，从自己没吃过的地方，挖了一块塞进了林羽嘴里。
林羽躲闪不及，蛋糕已经碰到了唇边，索性也不再拒绝，任由陈清风给他喂了一口蛋糕。
“好吃吧？”陈清风问着，给林羽也切了一小块，递给他，“心情不好更要多吃点甜的，来多吃点。”
林羽妥协，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居民楼远离街道，听不到街上汽车的轰鸣声，只有楼上传来的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都会重播的历年春晚小品，充当他们的背景音乐。
林羽不由地想起曾经看过的话，音乐可以储存记忆。
“你带手机了吗？”
林羽放下蛋糕，有些着急地问陈清风。
“带了。”陈清风掏出手机，放到林羽手上。
林羽划开，发现有密码，要将手机递还给他，“开一下，我想打开你的音乐软件，不看别的。”
“0501。”陈清风没接，直接告诉他密码让他解锁，“看别的也行啊，尤其是相册，都是哥的帅照。”
“你生日吗？”林羽猜。
“嗯。”
林羽输入密码，成功解锁，随后手指僵在屏幕上，脸颊发热。
陈清风看他忽然僵住了，这才想起自己都干了什么，一把将屏幕捂住，脸上也有些发热。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我就是……就是……”
将手机递给林羽前，他忘记自己的桌面壁纸，正是林羽第一次来家里时，他偷拍的其中一张。
那会儿偷拍林羽确实没别的心思，单纯感慨林羽的眼睫毛放在男生堆里长得出众，有些新奇。只是将照片设置成桌面壁纸时，心思不再单纯。
现在被人当场撞破，陈清风有些羞愧，结结巴巴地，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借口。
最后选择破罐子破摔了。
“对不起！这是偷拍的，你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删掉……”
嘴上是这么说着，背地里跟施咒一般，在心里默念，“不介意不介意不介意……”
“我想听歌。”
林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选择了无视这张照片。
陈清风顺坡下驴，赶紧松手，“听！啥歌都行，我都有会员！”
林羽红着脸，点开音乐软件，打开陈清风的列表，林羽还没看清歌单，就被弹出的语音通话窗口吓了一跳。
名字备注上写着“妹”字，林羽赶紧将手机还了回去，“你妹妹给你打语音。”
陈清风接通语音，“喂，干嘛？”
“哥，你在哪？回来的时候帮我买点薯条还有薯片回来呗？”
电话那头陈青眉有些兴奋，过年时候买的干果、饼干和糖果，她都吃腻了，就想吃点薯条、薯片，换换口味。
“家里的糖果这么多还没吃完呢，不怕老妈说你啊？”
“没事儿！老妈去小姨家里，今晚不回来了。”
“她出门了？”
“嗯，大概十分钟前？”
十分钟前？那会儿林羽应该还在他怀里哭来着？陈清风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刚才他背对着大门，看不见楼里出来的人。
他们在左边的台阶上坐着，右边就是停车棚，出口也在那边，如果没有刻意往左看，再加上夜晚灯光昏暗，应该不会被人看见，就算看见了应该也不会多想。
但陈清风还是有些紧张，并非担心自己的性取向被陈桂红发现，而是不希望陈桂红日后会将儿子变得“不正常”的原因，归咎到林羽身上。
春节刚过，晚上没有日光的照晒，体感温度依然比白天要低很多，四周静悄悄地，不像藏了人，没人会像他俩一样坐在外头吹冷风。
保险起见，陈清风还是得问清楚，“你看见老妈开车出去了吗？”
“看见啦，我就在阳台那里，看着她开到街上了，不然我哪会叫你买。”
那应该是没被发现，陈清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噢，我在楼下，等会儿再给你买吧。”
“你的等会儿别不是十二点吧？”
“我倒是想……”陈清风嘴里嘀咕着，要是林羽能跟他一直待到十二点那也不错……
“薯条没有，你吃薯片吧。”
说完，陈清风便挂了电话，接着又将手机拿给林羽。
被这么打断一会儿后，林羽冷静了许多，刚才那股劲头也没了，这会儿反倒有些难为情，什么听歌的想法也没有了。
他摇摇头，“不用了，也不知道听什么歌。对了，你妹妹打电话来什么事儿？”林羽赶紧转移话题。
“没什么，她让我给她买薯条，薯条还要到另外一条街买，我才懒得去，给她买多两包薯片凑合得了。”陈清风收好手机，拿起自己的那块蛋糕继续吃。
林羽指了指盒子里剩下的那半块，“正好这还剩一半呢，给你妹妹拿上去吃吧。”
“不，这是我的。”陈清风又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三四口吃完了半块蛋糕。
“你吃得完吗？”林羽发笑，觉得陈清风有些孩子气。
“吃不完就放冰箱里，明天再吃。”
“那就不好吃了，你喜欢的话，开学再买。”林羽哄道。
陈清风砸吧砸吧嘴，其实也不是吃不完，就是想听林羽哄他，林羽都这么说了，他哪还能不答应。
“那行吧，给她分点。我再给你切点吧。”
林羽手上的纸碟已经空了，陈清风还要给他再切点蛋糕。
林羽拿着纸碟往后一躲，“不用，我吃不下了。”
那块蛋糕再切就没了，林羽自己也没什么食欲，还不如留给陈清风的妹妹吃。
陈清风也不再勉强，将蛋糕盖好，等会儿提给陈青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