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燃起一条长龙,蜿蜒在黑漆漆的雪山上,在白雪的反射下十分明亮。
几只紫蝶绕着为首的人翻飞,缓慢却明确的将人群牵引到某处。
凤八抬手,一只紫蝶似乎累了,停留在他手指上。凤八将它收回腰间挂着的镂空金球上,放出另一只紫蝶。
“还没有到吗?”凤一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急切。
“没有。”凤八摇头,“从紫蝶的反馈上来看,至少还要走很远。好在我养的多,能轮班。”
“再快些吧。”凤一担忧地看着前方黑漆漆的树林,皱眉道:“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陛下一个人怎么办。”
被他们心心念念的萧博容现在倒是挺舒服的。公仪月沉用树枝遮挡住洞口,洞里还燃着火堆,为他们提供温暖。两人相拥而眠,身上披着大氅倒是并不觉得有多冷。
公仪月沉突然睁开眼,扭头看着被火光映照地浮现暖橙色的洞口,眸中微光闪过。
他轻轻地将怀中的萧博容放下,用大氅将他裹了个严实,而后拾起靠着身边墙壁的剑,缓步走出山洞。
远处橙红色的游龙缓缓前来,公仪月沉眯着眼看了半响,手中提着的剑忽的放了下去。
凤八领着众人跟着紫蝶来到山洞前,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洞口的公仪月沉。
“凤君殿下!”凤一有些惊讶,他下意识看了公仪月沉身后被树枝遮挡的山洞,追问道:“陛下呢?”
“在睡。”公仪月沉收起剑,挑开树枝道:“等着。”
凤一和凤八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激动的很。一旁的盛霍也终于能放下他那颗悬着的心。
几息后,公仪月沉抱着被大氅牢牢裹住的萧博容出了山洞,昂首道:“走吧。”
“还请殿下和陛下上轿撵。”凤一招手,身后抬着轿撵的人迅速上前,将温暖宽大的轿撵放在雪地上。
“嗯。”公仪月沉抱着萧博容,刚要上轿撵,忽的停了下来,皱眉看着盛霍道:“容容说盛光有危险,我们先去寻他,然后再下山。”
“不用了。”盛霍放松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们之前就救下了盛光。”
“好。”公仪月沉点头。
跟着队伍下山,凤一吐出一口寒气,眼中的担忧不减。
“凤六他,还没找到。”
盛霍听了这话,偏头补充道:“还有温无言。”
“对。”凤一点头,“凤六至少武功不错,但是和文君他....”
“看起来,凤君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能等天亮继续上山搜寻了。”盛霍有些担心温无言,好歹共事了这么久,算得上半个朋友。
而此时的温无言,情况很不好。
冰凉的水被抹在温无言干涩惨白的唇上,浸润他起皮的薄唇。
伸手贴在温无言滚烫的脑门上探了探,凤六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死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染上了瘟疫。还这么严重!”
凤六用树枝挑了挑火堆,看着火堆旁零星的药草十分无奈,“这地方的药草全在这里了,最多只能再煮一份药给你。这药吃了还不好,我也没有办法。”
偏头看了看脆弱昏迷的温无言,凤六将架在火堆上的炉子取下来,将黑漆漆的药水倒入一个木碗中。
好在今天他们找到了一个采药人搭建的小木屋,不然根本没有炉子来煎药。温无言的病拖了好几天,今天终于能吃上药。
“小木屋周围的药材大都被人摘走,虽然不太全,但是凑活喝吧。”凤六将温无言扶起来,将木碗贴在他的唇边,试图往里灌药。
昏迷着的温无言唇紧紧抿着,药水顺着唇边流入衣领。
“哎哎哎,别浪费啊!”凤六急了,连忙将木碗扶正,“这是唯二的两副药!”
伸手扒拉了一下温无言的嘴唇,凤六有些纠结。
“要不...掰开来灌进去?”他说完便自己摇了摇头,驳回道:“不行,呛死了怎么办。”
“但是总不能我用嘴喂进去吧?这可是陛下的男人!”
凤六纠结异常。
“咳咳,给我吧。”
剧烈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凤六低头一看,温无言捂着嘴,咳的厉害。
“哦哦。”凤六将木碗递给他,提醒道:“很烫啊。”
“没关系。”温无言并不在意药水的温度,皱着眉一口气将木碗中的药水饮尽。
看着喝了药,精神稍微好些了的温无言,凤六叹气道:“要是前几天就找到这个小木屋就好了。在患病初期喝药,能治疗的更好。”
“生死有命。”温无言面色平淡,虚弱地靠在炉子旁,淡淡道:“这是我自己选的。”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明天把最后一副药喝了,我出去找出路的时候顺便找找药。只要连着喝药,不会死的。”凤六捧着热腾腾的水,随口安慰道:“采药人的小木屋一般离大路不会远,咱们快走出去了。”
“作为大夫,你真的很会安慰人。”温无言语气不咸不淡,他看着凤六喝水喝到鼓起来的娃娃脸道:“原来这是你的真面目。”
凤六听了这话,摸了摸脸道:“没办法,时间太久天气太冷,我的□□维持不了那么久。”
说完,他又继续大口大口的喝水,还很客气地问道:“殿下喝水吗?咱们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不必。”温无言扫了一眼这狭小的木屋,皱眉道:“既然是采药人的小木屋,应该会有些干粮在,你没找吗?”
凤六浑身一僵,而后蹭地一下站起来,东翻西翻起来。没多久,果然被他找到了一包干粮。天气冷,干粮冻的梆硬,但是只要在火上烤烤就能吃。
“殿下果然聪明!”他兴奋地用树枝插着干粮放在火堆上方烤着,连声道:“我找到干粮了,等我烤一烤,咱们就有东西吃!”
没有人回应,他扭头一看,温无言再次昏死过去。
“唉。”凤六翻动着干粮,幽幽叹气道:“你可不能死啊,陛下可没让你死。”
要不是陛下临行前要求自己保证温无言的性命,他早就在温无言患病昏迷的时候把他偷偷丢在雪地里了。就冲着他对陛下的态度,他们亲卫没有一个看他顺眼的!
“我的命,不在陛下手里。”闭着眼的温无言忽的出声,吓了凤六一个激灵。
“啊...殿下您没晕啊。”凤六有些尴尬,还好自己没有将心里话讲出来。
温无言依旧闭着眼,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他缓慢道:“你能当上亲卫,排名还这么靠前。只怕多亏了你的一手伪装技术。”
他是不是在嘲讽我?凤六狠狠地咬了一口烤好的饼,叼着饼磨牙心想:果然文官的心都脏!
默默闭嘴的凤六还得将烤软的饼撕碎,泡在炉子中煮地更软些。而后沉默地递给了闭目养神的温无言。
“哑巴了?”温无言接过木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垂眸道:“不过身为亲卫,还是话少些好。”
很好!凤六背对着他充耳不闻。
我讨厌文官!
......
萧博容醒来的时候身下是柔软的被褥,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道:“天还没亮吗?”
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微凉的吻落在他的脸上,公仪月沉低沉道:“容容忘了?容容还得要几日,才能正常视物。”
萧博容这才想起来自己因为雪盲而短暂失明,他有些委屈地翻了个身,摸索着回抱住公仪月沉的腰身,喃喃道:“眼瞎真的好可怕。”
“不怕,我在。”公仪月沉抬起他的下巴,凑过去跟他交换一个满是安抚意味的吻,“这几天我就是容容的眼睛。”
眼睛看不见,其他的触感就被无限放大,萧博容甚至能清楚的听见唇舌纠缠间发出的暧昧水声。那声音大的就像是贴着他的耳边一样,搅地他面红耳赤起来。
“呵。”公仪月沉微微推开一些,看着萧博容的眼神中满是欲望与爱意。他用鼻子蹭了蹭怀中人的额头,轻声道:“容容这幅样子,真的...很诱人。”
萧博容还在喘着气,闻声扭过头去不让他看自己,嘟囔道:“欺负我看不见,真过分!”
吃早饭的时候萧博容听到了盛光的声音,他有些惊喜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急切道:“盛光?盛光你还好吗?”
“我没事陛下。”盛光握住了萧博容乱挥的手,柔声道:“盛霍来的很及时,他们救了我。”
“那真是太好了。”萧博容松了口气,摇头道:“我想你高估了我的认路水平,我压根没有找到大路,反而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我听说陛下刚好遇见了凤君。”盛光笑眯眯道:“果然是天定的缘分。”
公仪月沉视线落在盛光和萧博容交握的手上,又看了眼他被吊着的右臂,皱眉道:“你的手...”
“手?”萧博容愣住,而后慌乱地摸着盛光的手,追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别担心陛下。”盛光安抚地拍了拍他,解释道:“只是右手以后不能拿剑罢了。不过没关系,要知道,我练的可是双手剑 ,左手一样好用!”
听着他有些骄傲的语气,萧博容只觉得心里酸胀的厉害。
“月沉,你有办法治疗他的手吗?”
公仪月沉仔细看着盛光的手,摇头道:“太医已经及时处理了,但是他受伤的时间太长。只能保住他的手,以后拿不了什么重物且到了冬日会阵痛不止。不过只要长时间针灸,这种阵痛可以缓解。”
“你看。”盛光轻笑一声,弯着眼道:“至少,我的手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