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是想知道刘崇德犯了什么罪?”萧博容冷笑一声,随手一抬,道:“魏绍元,你来念一念。”
“诺。”魏绍元略一弯腰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摊开,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崇光元年,永定侯长子为侵占富商家财,杀害富商一家上下三百六十七口;崇光二年,永定侯侧君大兴土木,修建园林,强征徭役两万人,生还者不足百...”
随着魏绍元越念越多,安陆侯二人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两位,可听清了?”萧博容拖着下巴,目光冷凝,“若是没听清,我让人在你们耳边多念上个几十遍。”
“臣等,听清了。”安陆侯双手攥的死紧,一丝血腥味在手边散开。
“既然听清了,那么谁能告诉朕。罪人刘崇德,应该如何处置啊?”萧博容意味深长地看着安陆侯,笑道:“安陆侯说说吧。”
安陆侯偏头,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刘崇德一眼,转身抱拳道:“臣认为,罪人刘崇德作孽无数,按律当斩!其九族尽数流放。”
“哦。”萧博容换了个姿势,心里有些诧异他怎么这么上道,“那就依你的意思,三日后与其嫡系子孙一同问斩。”
“但!”安陆侯上前一步,言辞凿凿道:“刘崇德当年跟着先帝身边,改良攻城器有大功,是我大凤的功臣。功过相抵,还请陛下放他一条生路。”
看着面前一副弯腰谦卑,实则咄咄逼人的安陆侯,萧博容脸上的冷笑愈发浓郁,他用含着怒气的声音沉声道:“放他一条生路?如何放?安陆侯不妨给朕一个说法。”
安陆侯直起腰身,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臣以为,应当将其与其嫡系子孙一同软禁在佛寺中,叫他们用余生来忏悔恕罪。”
“至于其他族人...”安陆侯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捋着山羊胡道:“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也该替主子分忧,照例流放便是。”
他这话一出,本来还心如死灰趴在地上的刘崇德立马抬起了头,看向那背影的目光满是希望与感恩。
萧博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勾唇一笑,随意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安陆侯安排的很是周道啊,这圣旨,让你来替朕拟定可好?”
“臣,不敢。”安陆侯颇为利索的跪了下去。
“不敢?”萧博容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桌,大声怒斥道:“朕看你们没有什么不敢的!何止是替朕下旨,朕这皇位你们也想要!”
案桌上的佳肴被一同掀翻,玉盘里的果子骨碌碌地滚到安陆侯面前。
“陛下息怒。”
“你们当真以为他永定侯做的,就只有这些吗?”
萧博容从一旁抽出一叠子信封,用力甩了下去,打在安陆侯的脸上和身上。
“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口中的有功之臣。”
随着信件被丢出,刘崇德彻底瘫倒在地上,眼中一片暗淡死寂。他知道,彻底完了。
“这、这。”安陆侯打开信封匆匆扫了几眼,瞬间瞳孔放大,双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说的什么?”平成侯一看他这模样,拖着肥硕的身躯凑到前面来。刚看了没几行,就被吓到瘫倒在地。
“你!”安陆侯猩红着眼转身,怒气冲冲的揪起刘崇德的头发,抬手就是几个响亮的巴掌扇了上去。
“你糊涂啊!”
巴掌扇的太过用力,直接打掉了他的几颗牙。作用力让安陆侯也后退了好几步,几乎要站不稳。
“安陆侯。”平成侯冲着旁边一扑,撑住了他,双目也如同喷火一般死死盯着刘崇德。
“当年,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我们跟着先帝,打了整整十八年!十八年啊!这才建立了大凤朝。”安陆侯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刘崇德,猩红着眼道:“你,竟然敢和前朝余孽联系!”
说着说着,安陆侯脚下一个踉跄,一口鲜血喷在了刘崇德身上。
“陛下!”他顾不得擦干嘴边的血迹,一个回身扑跪在萧博容面前,声泪俱下道:“罪人刘崇德,当千刀万剐啊陛下!还要诛九族啊!”
萧博容看着状若疯癫的安陆侯,内心颇为复杂。他叹了口气,道:“三日后,罪人刘崇德受千刀万剐之刑,其家眷,赐白绫。至于其他人...”
萧博容淡淡道:“正月里的好时候,就不要杀那么多人了,流放便是。”
“陛下圣明。”
整个大殿除了刘崇德一家,每一个人都跪地高呼。
“安陆侯。”萧博容缓缓从高座上走下来,亲自扶起了安陆侯,看着他的眼前,轻声道:“叔叔。”
“陛下...”安陆侯面上难看极了,眼泪鼻涕还有血迹混杂在一起,颇为狼狈。
“叔叔一向是我大凤的忠臣。”萧博容叹了口气,道:“叔叔可知我为何执意要削藩。”
安陆侯眸光微动,没有回话。
“削藩,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大凤。”萧博容指着刘崇德,道:“他刘崇德,凭什么能跟那些前朝余孽勾结上?凭的不还是他那万户侯的封地吗!”
“当然,我相信叔叔是不会像他那般作死,同余孽勾结的。”萧博容冲着安陆侯露出一个笑容,这让安陆侯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朕需要叔叔解释一下。封地里的三万私兵,意欲为何?”
安陆侯猛地颤抖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试图蒙混过关道:“哪儿有什么三万私兵。臣方才不是已经向陛下解释过了吗?”
萧博容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松开他的手,冷声道:“安陆侯,朕给过你机会了。看来你们二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来人,带上来。”
在安陆侯和平成侯惊恐的目光中,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年被带来上来。
“父亲!”
其中一个青年挣脱束缚,扑到安陆侯的腿边,痛哭道:“父亲,莫要再挣扎了,陛下他全都知道了。”
“父亲,我们家的也是一样。”另一个扑在平成侯身边,低声道。
“这、这。”安陆侯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却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两本册子,是你们两家的。”萧博容举起手上的蓝皮册子,勾唇一笑,“当然,你们要比刘崇德收敛些,这些东西不足以定你们多大的罪。”
“不过...”萧博容看着底下父父子子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淡淡道:“私自练兵意图谋反,也是同样能够灭九族的。”
“臣,臣没有。”安陆侯哆嗦着道。
“没有吗?”萧博容将册子在手上拍了拍,笑道:“圈养超出数量的私兵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谋反...”
小皇帝随手抽出侍从的佩剑,抵在自己的喉咙上。下一秒,一道血线出现在光滑的肌肤上。
“陛下!”公仪月沉猛地握住他的手,满眼震惊。
萧博容给了他一个看我表演的眼神后越过他,径直走到安陆侯的面前,强硬的将剑塞入他手中。
“安陆侯与平成侯于宴会上刺杀朕,意图谋反。这个理由,够了吗?”
“咣当。”
安陆侯一下子丢开那把剑,看着萧博容的眼神极其复杂。
有震惊、怨怼,又夹杂着几分欣慰与钦佩。
“安陆侯是聪明人,现在该怎么做,应当明了了吧。”
安陆侯深深的望了萧博容一眼,恭敬低头,跪伏在地上,无力道:“臣,愧受皇恩。望陛下收回臣的封地,让臣能够在凤都颐养天年。”
萧博容颇为满意的笑了笑,歪头看着呆愣住的平成侯,提醒道:“你呢,你选什么。”
平成侯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后结结巴巴地道:“臣、臣也一样。”
一旁的魏绍元上前,从那两个青年身上取出册封封地的圣旨,交还给萧博容。
“好!”萧博容看着收回来的三份圣旨,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道:“我大凤有诸位贤臣,当真是一大幸事啊!”
对此,安陆侯和平成侯只能相视苦笑。
那个被他们轻视的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精于帝王心术了。
......
“疼疼疼!月沉,你就不能轻点儿嘛。”
小皇帝伸着脖子,龇牙咧嘴的嚎,听着颇为委屈。
公仪月沉冷哼一声,挑起一抹药膏就抹在了那条血线上,力道丝毫不减。
“陛下好威风啊。臣还以为陛下,不知道疼呢。”
公仪月沉憋着气,将药膏细细抹好后用力将其放在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这不是,为了让月沉对我刮目相看嘛。”萧博容伸手,拉住公仪月沉的手摇了摇,眨着眼卖萌。
“刮目相看倒是没有,不听话的傻子我倒是看见了一个。”公仪月沉抽回手,冷声道,“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做。那把剑是否当真划破你的脖子并不重要。”
萧博容向后一靠,瘫在靠背上,顺手捞过一个绣着红狮子的抱枕抱在怀里。
“做戏嘛,当然要做全了。”萧博容咧嘴一笑,颇为得意道:“如果我这一剑不真的划下去,怎么逼的安陆侯那老狐狸就范?”
“你这般不听话,往后不要指望我再帮你谋划什么。”公仪月沉喝着茶,平静的威胁。
“别嘛~”
萧博容丢掉抱枕,试图将脑袋搁在小案上。
“哎呦哎呦,嘶——”成功拉扯到伤口的小皇帝发出斯哈斯哈的声音,想要用手去碰那伤口,却又不敢碰。
“就这么想在脖子上留一道疤?”公仪月沉伸手将萧博容那不老实的手给拉下来,威胁道:“到时候留了疤,别找我哭。”
“那我要是真留了疤,月沉还喜欢我吗?”
公仪月沉闻声抬眸,正正撞入那多情的桃花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