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这都走了十几天了。”哈特希一口喝下了小半袋水,依然不满足,当她打算多喝几口的时候,安德耶布拦住了她:“都说了少量多次,你是把我的话听到了胃里吗?”

  “干什么这么小气!我们殿下都没发话呢!”哈特希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愤愤地把塞子塞了回去。

  “距离下一个水源地还不知道有多远,还是听军医大人的,少喝点吧。”谁知卡莫西斯也站在安德耶布那一边,这可把哈特希气坏了,不过既然卡莫西斯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生闷气。

  “好了,明天就要到了,不要再吵了。”车夫一路来听哈特希的声音都听烦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闹腾的女孩,平平无奇的沙漠和云,在她的口中都能说出花来。

  “明天明天,你昨天也说是明天。”哈特希抱怨道,这个车夫嘴里根本就没一句实话,说不定早该到了,就是他在一直绕远路。

  “这次真的是明天,我对阿蒙神发誓。”车夫一扬马鞭,但是这并不能使这匹半死不活的马跑的更快。

  这是卡莫西斯第一次离底比斯这么远,他并不知道外面的风景是怎么样的,沿途也经过了几个城镇,但是远比不上底比斯繁华。

  他背后的伤口恢复得很慢,还出现了化脓的现象,但是这也没有办法,天气太热了,汗水流进伤口里,很疼。好在是有安德耶布随行,不然他走到一半估计就要去见阿蒙神了。

  他这一路上闲来无事,就在编织那顶假发。

  不过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底比斯,这顶假发也没法送回去了,所以,这是他为自己编织的。

  即便他有一头长发,但是将假发编进真发里,就能显得头发更多更漂亮,当然,这只能在人死之后再做装饰。

  他也不知道到底多久之后才会用上,或许是几十年之后,或许就在今天。

  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直面死亡,像如今这样的日子,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也不知道梅里大人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上次他描述的那个地方可美了!”

  “那里是一片难得的绿洲,当然美了。”卡莫西斯把视线从假发中挪开,边活动脖颈边说。

  “殿下,您说的好像您去过一样。”哈特希吐了吐舌头,她的殿下总是摆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卡莫西斯不置可否,他抬头望了一眼头顶刺眼的太阳。

  太阳这么晒,会有人替他给那些花儿浇水吗?那些花儿娇嫩得很,如果一天不浇水,定会枯死一半。

  算了,他现在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什么花儿。

  不过那些花不说全是是他一手栽下的,至少也是他花费了不少心思去培育的。

  他只希望普拉美斯能看到,一眼也好。

  遥远的底比斯,婚礼的准备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新王后的礼服是赶制而成的,但是集结了埃及王宫里所有的工匠,做工还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在婚礼之前,斯特拉就已经搬进了历代王后所居住的宫殿。

  她刚走进门口,就颇有些不满意了,“这里的陈设太老旧了,都换掉吧,一件也不要留下来。”

  她身后的侍女闻言,有些为难,“殿下,这些家具都是按王后的规格定制的,做工精致,短时间之内也造不出能够替代的,不如您再将就一阵儿?”

  “也是,做这样的家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斯特拉还是觉得这里怎么看都不能让她满意,这些家具很精致,但是样式都过时了,而且上面不可避免地还有很多划痕。“那就把能换的都换了吧,还有——”

  她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通向后花园的门:“把门打开。”

  侍女如她所愿,门推开之后,一片花海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明黄色的花朵在太阳底下明媚地绽放着,看来是得到了精心的照料,每一株都在诉说着浓浓的情愫,来自它们的上一任主人。

  扑鼻的芬芳却让斯特拉眉头一皱,“把这些花全部换掉,我不喜欢这种花。”

  这些花实在是太刺眼了,就像是她头顶上的太阳,撒着的日光活像无形的利刃,无声斥责着她这个企图融入太阳之国的异邦人。

  “在这个地方挖一个小池塘,种上莲花,必须和御花园的莲花品种不同。”

  虽然实在是可惜了这满园芳华,但是仆人们不敢不听从她的命令。

  这花从种下到开花,耗费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以及它的主人数不清的心血,但是连根拔起只需要一瞬间,软嫩的花茎哪里受得了如此粗暴的对待?刚刚离开土中,花朵便失去了活力。

  只需要半个中午,花田便清空了,残枝败叶堆积在花园的一侧,光秃秃的土地流着泪,哭诉新主的残忍。

  但是很快这些泥土也会被人挖走,然后注上水,种上莲花,过不了多久,新的莲花就会在这里生机勃勃地生长起来。

  好一个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连一个小花园也是一样的。

  齐贤近几日闲来无事,去了一趟王后的宫殿,按理来说,这里布置成什么样都应该由斯特拉决定,但是这里毕竟也是他以后经常来的地方,他也想参与一下决策。

  一推开门,浓郁的赫梯风格扑面而来,斯特拉看来是将自己的那些嫁妆全摆了出来,这些摆件的风格和埃及的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完全相同,齐贤走进这里,觉得一切几乎都变了个样。

  无论是布局还是装饰,都充满了斯特拉的个人风格,在新装修的遮盖下,基本上看不出这里曾经住过好几代王后了。

  “斯特拉,你太厉害了,这里简直就变了个模样。”齐贤不禁啧啧称奇,斯特拉有时间,也有精力去忙这里的装修和布置,而且她别出心裁地改变了房间的构造,通过一些隔帘,将一个大空间隔成了好几个小空间。

  齐贤觉得这里眼熟,然后紧接着想起了什么:“这不是我在英国那套公寓的样子吗?”

  斯特拉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之前特意向齐贤要了公寓大概的户型图,按照户型图进行了一些发挥,最终呈现出了现在的效果。

  不过现在这间屋子还只是半成品,装些帘子,摆上东西花不了太多时间。她能保证,齐贤下个月再来的时候,还会大吃一惊。

  “我记得后面还有个花园吧,那个地方怎么样了?”

  “呃,我还没有将花园打理好,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没关系,我就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齐贤推开了后花园的门,眼前的一片荒芜让他不免困惑了。

  他记得卡莫西斯早都种了花,算算时间,那些花应该已经全开了吧?怎么现在全都没了?

  他转过头去,在花园的一个角落看到了那些残败的花朵。

  他心中直呼可惜,现在花开的正好,将这些花采下来,就算是用作装饰也不错,哪有人会将正处花期的花处理掉的?

  可惜了这些花,方至花期,开至盛时却遭人连根拔起。

  还好还有一些花未曾枯萎,他招了招手,让基安过来,吩咐道:“将还没有枯萎的这些花的花瓣摘下来,收集好送到我那里去,我可以废物利用。”

  他想好了,他要用这些花做一瓶香水,也不算枉费了这些已经盛开了的美好。

  “陛下在看什么呢?”看齐贤一个人在角落看得出神,斯特拉走近了他的身边,才发现原来他是在看那些将要被清理掉的花朵。

  “我不喜欢金黄色的花,所以我打算将这片花园重新规划一下,在这里种上莲花。”

  斯特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齐贤的脸,轻声问道:“陛下,您不会生气了吧?因为我处理掉了这些花?”

  “我没有生气,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放心地去改就行了。”齐贤摆了摆手,他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不会为了这种事生气。

  他只是觉得很可惜罢了。

  晚上回到寝宫,齐贤在自己的桌面上看到了一盘花瓣,这是基安让人将枯萎的花瓣摘下后,细细挑选出来的还算新鲜的花瓣。

  他之前在家里和母亲学过几次调香,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制作香水,他的理论经验远多于实践经验,加上没有提炼用的器械,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在回来之前,他特意让人帮他在生命之屋里借到了制作香水相关的文献,按照上面的操作方法,再结合他在现代获取的理论经验,应该就能够制作出像样的香水了。

  说干就干,如果不赶工的话,就埃及这样的气温,这些为数不多的花瓣明天也会枯萎的。

  直到后半夜,齐贤才将这一小瓶香水做完。这么多花瓣,最后只得出了一小瓶香水。

  他将香水倒进了一个小瓶中,仔细看看,这一套小瓶子很是眼熟。

  是卡莫西斯不及带走的。

  “普拉美斯送过你香水,那么我也想送你,虽然它们现在只是一套器皿,但是以后我会学着亲手调制香水,然后装在里面,送给你。”

  虽然是无法送到卡莫西斯的手上了,但是他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个承诺。

  齐贤将香水收进了小匣子里,摆进了柜中,抬起头望了一眼渐明的天色。

  天亮了,一切就到此结束吧。

  “殿下!到了!终于到了!”

  卡莫西斯被哈特希的呼声吵醒了,他坐在马车里睡得昏昏沉沉的,梦到了底比斯的假发小摊,其中有一顶和他编的那顶长的一模一样。

  他刚想回去看看自己编的假发还在不在,突然摊主就抬起了头,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斯特拉!

  斯特拉取下那顶假发,在他面前得意地晃了晃,像是在炫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他必须努力许久才能获得的一切。

  他刚想发作,还好哈特希及时把他叫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天才蒙蒙亮,眼前一成不变的沙漠尽头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子,晨雾还没有散去,他只能看清那是一些低矮的建筑。

  车夫看到目的地就在眼前,也让马加快了脚步,看到这些建筑,卡莫西斯困意全无,他攥紧了自己腿上披着的毯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路上的小半个月以来,他每天都在琢磨,自己在见到哥哥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那时候他脑子里有很多的想法。但是现在这座小村就在他的眼前,他一会儿就可以见到自己的亲哥哥,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刚走到村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梅里大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是哈特希才没有这样的顾虑,她扑上去,抱住了梅里的手臂。

  “许久不见,哈特希,你好像瘦了?”

  “梅里大人也分的清我胖瘦?之前您来底比斯也不来探望我们殿下,如果不是出了事情,我们殿下大概连您来过都不知道。”

  “算了,别难为他了,他只是不方便进王宫见我罢了。”卡莫西斯缓缓从马车上下来,站到了梅里的面前。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和梅里坦然地面对面说话是什么时候了,是一年多之前在巷口的那次偶遇吗?还是母亲离世前的那一次匆匆的会面?

  不是,都不是,实在是太久了,卡莫西斯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是这并不重要,梅里张开了双臂,微笑着等着将他拥入怀中。

  “卡莫西斯,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