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公主,喝水。”

  哈特希把装满清水的杯子撂在了桌子上,里面的水太多了,碰着桌面的时候泼洒了出来,弄得满桌都是水。

  “真是不好意思了。”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脸上一点歉意也没有。

  斯特拉只是挑了挑眉,并不多介意,她抬手轻轻地将衣服上沾上的水滴掸走了。

  她的殿下到底为什么要让这个妖女进来啊?她看到她就觉得心烦得不行。

  卡莫西斯知道她对斯特拉非常不友好,便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离开这里,“哈特希,你去厨房帮忙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够了。”

  哈特希犹豫了一霎,她固然是讨厌斯特拉,但是她并不愿意离开,把卡莫西斯一个人留在这里,要知道,那个妖女可是有蛊惑人心的妖术的。

  虽然应了卡莫西斯要去厨房帮忙,哈特希还是不想走,她站在门口,竖起耳朵,想要听清里面的动静。

  卡莫西斯目送她离开,才真正把目光放到斯特拉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女人,从前他并不屑将自己的视线放在这种抢夺他人丈夫的狐媚女人身上。

  但是他如今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还是有些心机和手段的。

  她明明不过是稍有姿色,但她举止间的气质却是埃及绝大部分公主都无法与之相比的,在她的身上,有少女的娇媚,有少妇的柔情,有母亲的知性——她一个人,便能有万种风情。

  这样的女人,如果有一个干净的身世,那将是多少男人的心头白月光。

  卡莫西斯将目光放在了她身后侍者手中的托盘上,“这是什么?”

  见他提起此物,斯特拉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是伞,陛下曾经跟我提过一嘴,我留心记下了,画了图让工匠做了几把,想不到还挺成功的。”

  伞?卡莫西斯听说过这个东西,可以在太阳大的时候遮阳用,它最近可谓是火爆了底比斯的上流社会。

  他住在阿蒙神庙的那几天,身边的贵族祭司小姐几乎是人手一把,无论是多远的路,有没有太阳,她们都要叫仆人把自己的伞撑起来。

  想不到这东西竟然是斯特拉做的,还是普拉美斯提供的灵感。卡莫西斯接过那柄伞,心里有点不高兴,这种事情,普拉美斯好像从来没跟他说起过。

  不过估计就算普拉美斯想来跟他说,他也很难提起兴趣去听吧

  接过那柄伞的不经意间,卡莫西斯瞥到了斯特拉手腕上的黄金镯。

  锃亮的黄金镯戴在她纤细可人的手腕上,非常地赏心悦目。

  这只镯子似乎有些眼熟?卡莫西斯思索了片刻,突然面色沉了下去。

  这只镯子他之前在塞提的手腕上见过,塞提那时候很自豪地告诉他,这只镯子是法老赏给他的,对他来说非常地重要。

  卡莫西斯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他绝不会看错。

  难道塞提已经和斯特拉联手了?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他们本来就是母子,塞提之前说过,自己并不想认斯特拉为母亲,但是看来最终还是妥协了。

  连一个半大的孩子都看得清楚,他根本不是一个值得倚仗的人,估计不仅是塞提,连那些文官武官也不觉得他是王后的合适人选。

  看到卡莫西斯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腕上的手镯,斯特拉抬起手臂,让他看得更加清楚,“这是我儿子塞提梅里安普塔送给我的礼物,虽然漂亮,但是依然比不上卡莫西斯公主您的那些首饰,您说对吗?”

  “你来我这里到底所为何事?”听到她称呼塞提为“儿子”,卡莫西斯皱了皱眉,知道斯特拉此番来者不善,绝不是送一把伞做礼物这么简单。

  斯特拉不紧不慢地拿起了哈特希之前端上来的水,凑近唇边,却不急着喝,“不要着急,卡莫西斯公主殿下,不对,我是否应该称呼您为卡莫西斯王子?”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手指不着痕迹地攥紧了木椅的扶手。

  他是男性的事后宫里知道的人不算多,前朝知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斯特拉的耳目竟然能把这件事打听出来,估计是他殿里的仆人中出现内鬼了。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他就别想再做什么王后了。

  见他面色不佳,斯特拉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之前就一直感到很奇怪,你明明已经跟陛下结婚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什么完全没有怀孕的迹象?答案倒是让我很惊讶。”

  卡莫西斯紧抿着嘴唇,他盯着斯特拉,不知道她跑到他这里来说这些到底所为何事。

  斯特拉看着他紧绷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你是男性,那就说明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给陛下生下一儿半女,那为何还要盯着王后的位置不放呢?”

  “你什么意思?”

  见他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斯特拉站了起来,抱着手臂一副劝诫的态度,“我的意思是,把你的王后位置让出来,我保证让你成为王宫之中最有权力的侧妃。”

  “我看你这个女人真是疯了!”卡莫西斯还没有说话,躲在门后的哈特希就忍无可忍地冲了出来,挡在卡莫西斯的身前。她没有卡莫西斯这么大的架子,骂起人来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这个女人怎么敢在她的殿下面前洋洋得意地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她的殿下平时看起来太温柔,太好说话了,才让这样的人瞅准机会想要蹬鼻子上脸。

  “卡莫西斯公主宫里的仆人可真是真性情。”斯特拉后退了一步,主人还没说话,他身边的狗就吵的不行了。

  她倒是没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个交易有什么问题,对于卡莫西斯来说,这样的条件已经算得上是不错了。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成了王后,多年无所出的话,过不了多少年也会被弹劾下位吧?

  与其那么丢脸地被弹劾下位,不如现在就乖乖让位。

  而且,就算他找到了什么法子把别人的孩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那也没有什么用处。塞提是法老钦定的继承人,就算法老之后有别的孩子,刚出生的小孩也不可能夺得走他的继承人之位。而塞提已经承认了她是自己的母亲,在现任法老前往天国神界之后,就算卡莫西斯是王后,也不可能升为王太后。

  “恕我拒绝,斯特拉殿下。”

  听到卡莫西斯的答复,斯特拉只是愣了一下,便了然地露出了微笑。她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卡莫西斯这个性子,他会答应才奇怪。

  她瞥了一眼卡莫西斯胸口处的那块墨玉,她当然认识它——希望,赫梯的国宝,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可以满足人的一切愿望。

  “这个王后的位置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吗?你想待在他的身边,做侧妃也是一样的,你不是向往自由吗?没有人会要求一个侧妃忙碌国事,也不会叫你做法老的贤内助,岂不快哉?”

  “既然斯特拉将侧妃的位置描述得这么好,自己为什么不去做侧妃呢?”卡莫西斯反问道。

  斯特拉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摇头,她不希望卡莫西斯再执着下去,对他和这个国家都没有好处。

  “你有没有想过,你当上这个王后,对埃及有什么好处呢?”

  有什么好处吗?卡莫西斯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是先法老的“嫡女”,从小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是为了让他成为这个国家的继承人或者王后,而且他又是普拉美斯的正妻,他一直以为自己当上王后是理所当然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上王后对这个国家有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是有的,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能让他更快地适应王后的位置,而且,他的母亲就是王后,他只要按照母亲从前的样子当这个王后,就不会有什么错处。

  “卡莫西斯殿下,您现在心里想的一定是’这个位置本就该是属于我‘之类的话吧?可是你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而你做不了的事,我还能做。”

  斯特拉的目光落在了卡莫西斯的身上,不知为何,她的眼中竟然有一丝怜悯。

  “如果我当上王后,我可以保证埃及与赫梯的关系在陛下在位期间保持和平,我有这样的背景,而你没有。”她顿了顿,像是觉得这么说还不够直白,“换言之,就算你当上了王后,一切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变,你没有过硬的后台,你的法老父亲已经死了,你如今对于陛下而言,就像是一颗无用棋子,留着你不过是念及几分旧情。”

  “无论是和平也好,旧情也罢,都不是你在这里和我说就有用的,你再怎么劝我,我也不可能把后位让给你。”

  卡莫西斯说着,一边一手攥住了哈特希的手,一手捂住了她的嘴,要不是他拦着,哈特希早拿着笤帚把斯特拉赶出去了。

  这个女人怎么敢跑到这里来口出狂言?她是当埃及已经没人了吗?

  “放弃吧,卡莫西斯殿下,别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陛下的爱也好,你身后的党派也好,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也许是你的一念之差,他们就都离你远去了。”

  “你什么意思?”提起党派,卡莫西斯警惕地问道,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看来斯特拉此行真是来者不善,是非要和他在这里分个胜负不可。

  她望着天空,心情愉悦地说道,“字面意思,公主殿下,昨晚我特意去了你心爱的外祖欧利大人府上与他洽谈,他的款待非常周到,美酒佳肴,好不惬意”

  卡莫西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上前抓住了离他一步之遥的斯特拉的衣领,“你去找他做什么?斯特拉,我警告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斯特拉露出轻蔑地笑了一声,“怎么,你还不明白吗?你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爱情、靠山、儿子、地位!你什么都没有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清脆一响,她的脸被扇得偏了过去。

  红肿的痕迹瞬间印上了她的脸颊,她甚至被这惊人的力道扇得后退了一步。

  她捂着自己的脸,有些不可置信,卡莫西斯竟然动手打她了!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之后,一阵狂喜涌上了她的心头,能让平时沉着冷静的卡莫西斯动手,说明她已经狠狠戳中了他的痛处!

  她朝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个侍女了然,偷偷离开了。

  “殿下!手疼不疼!”哈特希心疼地问道,这一巴掌打得真是太解气了!她早都想动手了,亏她的殿下还忍了这么久。

  “离开我这里,别让我叫人把你请出去。”他沉声说道,他的目光阴寒,语气更是寒意涌动,饶是在场的其他人听到了,都吓得直起鸡皮疙瘩。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卡莫西斯。

  可是斯特拉并不怕,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对了,卡莫西斯殿下,除了给你送礼,我还另外带了一份送给令堂,听说前几日令堂过世,你为了见她一面,甚至连献舞都不去了。还好有我在,那舞我也会跳,陛下就点头答应我替你上了。”

  提起这件事,卡莫西斯后来也听说了,他早知道斯特拉跑去伊西斯神庙定是不怀好意,原来是为了偷师他献舞时打算跳的舞蹈。

  看着他阴沉的表情,斯特拉心情大好,她抱着手臂,面露嘲讽地说:“他喜欢你的不过是你的容貌,你的性格,但如果我化着与你相似的妆容,跳着你的绝学舞蹈,身着比你还漂亮的衣裙,性格比你更温柔好相处,你猜猜,到时候,陛下喜欢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