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灿地下,是一套低调却庞大的防御石室。
平日被叫做“地窖”。战时将杂物搬出,便露出防御、居住等分布。各项所需一应俱全。每年秘密迭代幽云一线最新边防武器,固若金汤。
今夜,客栈所有人转至地下过夜,分批住在几间大石室里。
所有人均按照能打的程度,从里到外依次排布。承担防御工作的,轮流睡在靠门口的石室。没什么功夫的伙计掌柜,睡在最靠里。
窦胡本带着苏梨和木范婕,和衣休息在单独的一间。见纪佳木终于回来,便轻轻拨开木范婕搭在自己脸上的圆胳膊,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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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防御工事,便是温旻安排,小七布置的。
温旻一路走来,见各项部署都按照自己的吩咐井井有条,心里夸赞了一声小七。便迈步进了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方正三丈左右,地上铺满了被褥,也是个真正的通铺了。靠外三三两两维摩宗弟子正在休息。见到温旻来了,姿势不变,但是都冲他一颔首。
小七把着中间一席,仗剑而坐。见到温旻便挑挑眉毛,得意地让他看自己对石桌的安排。
温旻早看见了,回了他个兄弟间才有的眼神。
石室内唯一的石桌上是一盏小油灯,旁边是薄荷草和天青笔洗里的玉兰花,大红风筝靠在墙边。
风筝旁那梳着双抓髻的小人儿便落在温旻眼里了。
金不戮仍然梳着早晨的发式,衣服没换,更没有洗漱。已近凌晨,他却抱膝坐在这大通铺靠墙的角落,神色紧张地往门口张望,眼里半分睡意也没。
见到温旻进门的那一刻,肉眼可见地,他那满是焦虑的眼眸重新亮了起来,微弱灯火下星子般璀璨。
温旻不等他起身,一个箭步过去他身边靠着,凑他耳边低声问:“在等表哥?”
金不戮眸光晃晃,重重地点头。眼神是那样复杂,可又那般纯亮,如深海沉宝波光翻覆。
他好好地端详着温旻,确认他一丝一毫伤都没有,问道:“那些坏人走了么?”
温旻笑着捏捏他的小抓髻:“阿辽放心,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
金不戮依旧很紧张:“你们抓到了几个没有?”
温旻心思一动,“抓到了那个白天射冷箭的”这句就在口边。
可当他看到金不戮星子般明亮却海波般动荡的眼眸,出口的却是:“没有。被那歹人跑了。”
此话一出,他便认真端详金不戮的眼神。可从并未中看到一丝欣慰,却是更多复杂的担忧。
“莫扬哥呢?他怎么样。”金不戮接着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恶心东西了,温旻心中蓦地翻腾了一下。冷冷道:“他还没死。”
眼见着金不戮一愣,就要哭了。又加了句:“你莫扬哥哥厉害得很,不仅没事,还把我们阿平骂了一顿呢。”
金不戮因这句“骂了一顿”,困惑了片刻。
见温旻没有下文了,便明白这只是一个口角之争。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懈了,靠在石壁上。
但这也只是片刻之间。他放松了一下,便又直起身体。一遍又一遍从上到下地看温旻。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但内心的担忧,已经从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溢出来了。
看见了这样的目光,温旻心中又泛起了一丝酥酥麻麻的喜悦。小声逗他:“怕表哥死啊?”
金不戮不喜欢听他在这种节骨眼说这般丧气的话,横了他一眼。
温旻心里有暖流丝丝绕过,拉住他的手,轻轻道:“困死了。表哥想睡觉。阿辽睡不睡?”
金不戮也很想休息,却碍于周围人太多。骤然想到温旻关于睡通铺的胡说,竟然以此种方式一语成谶了。便有些不好意思,想靠着石壁凑合。
温旻也想到了,冲他狡黠一笑,那意思分明是:阿辽小小一个,真要睡表哥怀里了。
搞得金不戮更紧张,盯着自己的手指不肯动,似乎要盯出叶子长出花来。
温旻压住笑,脱了软甲,包着外套做个枕头包,却是放在金不戮身前。
他自己则躺在靠外的位置,枕着手臂,竖起膝盖。而后拍拍铺面,示意金不戮快躺下来。
这样一来,便把金不戮护在靠墙的里侧,和其他小弟子以及小七完全隔开了。
金不戮仍有些紧张,却更多信任地躺下了。
温旻果然没当众欺负他。只是转过身体,握住了他的手。
温凉的触感,今日更多了份力度,显得坚强而可靠,有份质朴的快乐。
金不戮仰脸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因为快乐而亮闪闪的。离开枕头包,头靠在他肩旁,不一会儿便安然地睡着了。
守夜的灯火如豆摇曳,薄荷草的叶子在石壁上映出影子,似复杂庞大的雨林。
其他小弟子长长短短的轻声呼吸,小七仗剑警视的目光,间或有谁好奇的张望,全掩在雨林树影和坚强的肩膀后不可见了。
两个少年,谁也没有问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结束。
也许明日即可重见天日。也许永远不会结束。
然而又有什么关系。
此刻,只要彼此互相依靠,也便够换一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