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林员打着手电筒走了过来。
来给李棫送厚被子和一些生活用品。
“这被子还是你爸之前存我那的，”护林员裹紧身上的军大衣，说道，“都有定期晒的。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今天来了。怎么了，是期限快到了，过来告个别吗？”
李棫接过被子，说道：“是啊，后天就到期了。”
护林员叹了口气：“好吧。”
转而又想到了什么，说道：“睡觉前记得把火熄了，一定要熄灭啊。”
“后天就到期了？”安翊抱过李棫手里的被子，问道。
李棫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今晚是阴天，星星都没有出来，夜幕似乎压得很低。
“我爸当时买了十年的用地权，”李棫说道，“后天就到期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小荒山之后会不会被别人买走，会不会将南风小窗这个名字给改掉，会不会把半山腰上的粉黛乱子草全部移除……
“没事，”李棫自我安慰道，“这山上什么也没有，估计也不会有人看得上，等以后我有钱了，我就把它重新买回来，送给你。”
篝火已经被熄灭，帐篷里有蓄电节能灯，能照亮的范围不多，但李棫脸上的失望即便在昏暗中也难掩。
“好啊，”安翊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发，说道，“到时候我要在山顶上种满白玫瑰。粉黛乱子草也很好看，到时候山腰上和山脚下都要种满。”
李棫拍开作乱的这只手：“不行，山顶上得给我种玉米，我喜欢玉米。”
安翊失笑：“好，那就种玉米。”
扎营的地方背风，两人缩在帐篷里盖着厚被子刚好不觉得冷。
李棫习惯性地抓住些什么往自己怀里塞，塞不下就靠过去抱着。半梦半醒间意识到自己抓抱着的是安翊。
突然，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就像是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一样，李棫半撑着起来拍了拍安翊，问道：“晚上吹的风是山风还是谷风？”
安翊被问得不明就里，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山风。怎么……”
也不知道李棫听没听见答案，反正他又趴回去睡着了。
安翊：“……”
估计是哪次地理考试错了这题吧。
第二天清晨，两人不慌不忙地看了日出，才收拾了东西准备下山回家。
和护林员告了别，李棫一脚蹬响摩托车，载着安翊飞驰而去。
群里快要闹炸了。
李棫点开界面几乎要卡死的微信，点开【AAA南区大佬集聚地】群聊，发话道：“手机才有信号，怎么了？”
“捡重点说，太长的不看。”
徐天越删掉对话框里篇幅不小的小作文，简明扼要道：“学霸的姐姐来参加家长会了。”
李棫的手指无意识地落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乱码，盯着徐天越发的这行字看了很久。
安荣为什么要来参加家长会？她没有找到安翊会不会怀疑些什么？
李棫忽略又开始吵吵嚷嚷的群，前不久才放下的心又开始悬起来。
安翊划着与安荣的聊天界面，一条一条翻看她给自己发的信息。
“你不在学校。”
“你老师说你是学生会的，为什么不在学校？”
“你家里也没人。”
“你去哪了？”
“你同学家里也没有人。”
安翊目光顿住，给安荣播了个电话过去。
不多时，安荣接起，第一句就是：“你去干嘛了？”
安翊冷声道：“为什么突然过来？”
安荣好笑道：“你是我弟弟，姐姐参加弟弟的家长会有什么问题吗？”
安翊面无表情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安荣一愣，顿时恼火道：“安翊！你到底想干嘛！”
安翊说道：“有机会去给他扫个墓吧，如果你真的有点愧疚之心。”
安荣嗤笑道：“我为什么要有愧疚？是他先抛弃我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把刀藏哪了！”
安翊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紧，问道：“姐姐，现在我也是个会威胁到你的存在了，你怎么不杀了我？”
安荣一愣，随即说道：“我当然不会杀你。你是我亲弟弟，我们之间有着不可斩断的血缘，我再怎么厌恶你，你再怎么威胁我，我都不会想要你死的。”
“不过，”安荣话锋一转，“但是你得记得，你的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根本没有机会出生，所以你这辈子都得为了我而活，不然你将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你现在挺优秀的，跟我攀谈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夸你，挺好的，继续保持，”安翊玩弄着新做的美甲，说道，“以后考个好大学，但是不能好过我，听到没？”
挂了电话，安翊闭上眼睛靠着墙深吸一口气，烦躁地很想抽烟。
“李棫，你进来抱抱我，好吗？”听见门口的动静，安翊睁开眼睛，说道。
李棫打开门走进来抱住他：“我都听见了，你介意吗？”
安翊像个没有安全感的迷路小孩，紧紧抱着李棫，将脑袋深深埋进对方的肩窝。
“你会介意我有个曾经杀过人的姐姐吗？”良久，安翊问道。
李棫一怔，不可置信道：“她……杀过人？”
“当然不会，”李棫震惊之后，说道，“她是她，你是你，我当然不会在意这些……”
安翊将他抱得更紧：“我很害怕。”
李棫顺着他后脑勺的头发，问道：“害怕什么，她不至于丧心病狂到会对你……”
但是，安荣可以动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棫后背发凉。
但他立马拍着安翊背说道：“放心吧，她现在还不知道我俩有这么一腿呢。就算以后知道了，也不一定会把我给弄……”
安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李棫顺势亲了亲他的掌心，安翊手掌一缩，李棫得了空，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会长命百岁的，这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实现。”
“跟我说说呗，”拉着人坐在沙发上，李棫说道，“难不成她杀人的凶器落在你这了，担心地竟然会跑来参加家长会。”
安翊缓声说起这其中曲折。
是在安翊从学校退宿搬来李棫家楼上的半月前，安荣杀了个人。
这人是安荣的大学助教，名叫尹涛，是个从农村里考出来的大学生，还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儿。安翊在家里见过他几次，是个很和煦的人，脸上总是挂着笑
后开安翊才知道，原来安荣一直在跟尹涛谈恋爱。尹涛真的很喜欢安荣，也知道自己是个穷小子配不上这样骄矜的富家女。无奈安荣有心要和他在一起，他便一边读书一边兼职，希望自己可以尽快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本。
可是尹涛想错了。
安荣和他在一起只是想让他这样的一个娇子围着自己转，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感。
当被人告知自己的女朋友出现在夜店里时，尹涛其实是不相信的。直到被朋友拉去了现场亲眼看到安荣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与对方接吻。
“我男朋友？”
安荣讥诮道：“那个土鳖真的很天真，还以为他多打几份工就能和我长久。要不是脸看的过去再加上成绩好一点，我才不会理他。”
“……”
“能怎么办，烂菜堆里挑了个勉强入的了眼的。”
尹涛几乎是逃开的。原来他平时连手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女朋友是这么作贱他的。
冷静下来之后，尹涛这才从过往细节中发现诸多不对劲。
原来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安荣自始至终都没有真心过。
“安荣，我们分手吧。”
信息刚发出去，安荣就给了他回复：“为什么？”
尹涛不想再与她多有纠葛，直接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
安大小姐这辈子第一次低头就这么被忽视了，她恼火至极地在夜店里一通乱砸。
安荣认为自己的这句“为什么”是在挽留尹涛，没想到对方竟然不予理睬地拉黑了自己。
就算要分手，安荣认为自己也不该是被甩的那一个。
把尹涛约来家里，安荣其实是准备和他好好谈一谈的，但是对方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一张别的女人的壁纸。安荣质问他这个女人是谁，尹涛只告诉她这与她无关。
感觉到背叛的安荣瞬间发起疯来，抓起手边能够到的一切东西不管不顾地往尹涛身上砸去。
安荣怒吼道：“你要是敢和我分手，我一定会杀了你！”
尹涛没有回头，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他连一半的路都没有走到，就被安荣一刀刺中了后心。这一刀很深，水果刀几乎全部没入。尹涛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着伤口流出的鲜血一起流失。
害怕他跑，安荣叫来家里的佣人一起将尹涛按住。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手中刀刃死死抵住他，安荣再次问道：“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尹涛挣扎之中又被刺中了一刀，他没有说话，只悲戚地看着安荣双目通红地发疯。
安荣不知道自己到底刺了对方多少刀，等她意识到尹涛没有意识了之后，几乎是扔了刀就往楼上跑。
浸泡在爱里长大的人竟然不懂爱，只一味的索求别人爱她。生平第一个爱上的男孩因为不想再爱她，被她亲手杀死。
这天安翊刚好回家，推门而入时，一把血淋淋的水果刀“哐当”一声落在他脚边，屋里是一众不知所措的佣人和一个倒在满地血泊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