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进行到第二天,训练强度猛增。

  除了累还是累。

  但对于有多动症的人来说,训练不是最令人痛苦的。

  服从命令,任何事情都需要“请示”才是最难捱的。

  比如早上水份补充过多,着急上厕所的余岁。

  然而还没等他举手喊“报告”,旁边的男生便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出什么叫活生生、悲凉凄惨的例子。

  “你打仗的时候也有厕所给你上?敌人到你面前的时候也有心情上?子弹崩你脸上的时候你还有命上?”

  教官一顿输出将那男生的话硬生生连同尿意一块憋了回去。

  余岁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触教官霉头。

  等到下午休息的时候,他才终于舒了口气。

  中间这段休憩时间比较长,跑了趟洗手间回来,余岁刚准备去小卖部,就见远处程谭拼命在朝他招手。

  “余岁余岁!刚有人给你送水!”

  余岁疑惑:“给我送水?”

  这才第二天,他除了宿舍里的小伙伴,其他新朋友一个都不认识啊。

  余岁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一班的大部队。

  黎荀那边明显还在加训。

  “谁?”他问。

  程谭摇摇头:“没看到是谁,反正是个男生过来的,扔下水就说让你休息的时候补充水份。”

  余岁:“……”

  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对“补充水份”这四个字快要产生ptsd了。

  “确定是给我的?”

  “对,他说了给余岁。”

  还知道他叫什么名?余岁更加狐疑了。

  “我不渴,现在不喝。”

  程谭盯他。

  余岁:“……你想喝就喝!”

  送水的“幕后黑手”还没揪出来,后续几天,余岁又接二连三、定时定点,被投送水还有零食,特有规律。

  比如早上是酸奶加坚果,中午是曲奇和巧克力,晚上是牛奶以及小蛋糕。

  余岁警惕性极强:小卖部有这些东西?

  然后。

  全部进了程谭肚子里。

  就这样持续许多天后。

  军训的第四天晚上,校方安排了电影赏析,地点在基地操场。

  为了抢到最佳观影位置,余岁和程谭吃过饭早早就跑去占座。

  “出门前忘记喷驱蚊水了,我感觉会被蚊子咬死。”电影放映到一半,程谭艰难地挠着胳膊,“余岁你带了不?”

  “只有这个。”应黎荀要求,余岁最常携带的就是青草膏。

  恰逢此时,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声——

  “突击检查内务了!”

  人群一阵大乱。

  “我手机!”

  “我漫画!”

  “我……我鞋臭?”

  “……我去你的吧!”

  余岁几人匆忙赶回去,结果推开门发现,寝室内务整理得干干净净。

  “稀奇,离奇、惊奇!”程谭嘴张成一个o形,边鼓掌边往里走,“我敢打包票,出门前我的篮球鞋鞋尖是朝右边摆放的!现在是左边!”

  “这你都记得啊,好厉害!”乔明洋捧场。

  那几双鞋好似传家宝一样,宝贝成什么样了。

  余岁扯扯嘴角。

  他检查着自己的床位,发现他桌上莫名出现了一袋雪糕。

  盯着还在冒冷气的雪糕,余岁眯起眼睛。

  这什么?

  田螺姑娘来过?

  余岁突地发现了不对劲。

  他说:“我的钥匙圈不见了。”

  “吃过饭回来的时候,我放在桌上的。”

  程谭敏锐地进行分析:“所以肯定是有人进来过,帮我们整理了宿舍,但临走时顺走了余岁的东西?”

  “他这是在干什么?自取报酬?”

  “……”

  三人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程谭又一惊一乍道:“这些教官都进来查内务了,那肯定不止是单纯地查内务啊!”

  乔明洋满脸茫然:“你是在跟我们讲绕口令吗?”

  程谭:“哎呀不是,手机!我们的手机不会被查到了吧!”

  这番话倒是让一众人回魂,忙不迭查看各自的藏匿地点。

  平时训练的时候又是跑又是跳,带手机很容易会被眼尖的教官们发现,迄今为止被没收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也不贪图休息的那点时间,索性把手机藏在寝室里。

  而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见——

  程谭打开阳台门,从晾晒的衣服里取出沉甸甸的手机。

  “还在还在,吓死我了……”程谭拍拍胸脯。

  余岁:“……你放在内裤里?!”

  程谭:“教官总不能搜我的私人物品!”

  程谭抱胸捂裆:“雅蠛蝶~”

  余岁面无表情:“……滚。”

  乔明洋:“……”

  教官们虚晃一枪,大家的心思也没在电影上。

  于是交了今日心得体会,他们早早就回去休息。

  余岁仍在脑袋里检索,这几天到底是谁在做好人好事不留名,又是谁把他的钥匙圈拿走了,他不记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交集……

  想得脑子疼也没个结果,他索性摆烂不去纠结。

  看了眼一手一只雪糕的程谭,余岁想,反正东西不是他吃的。

  嗯!要找也不应该找他!

  -

  夜幕低垂。

  十点,熄灯的号角吹响,寝室已经黑了。

  但是今天。

  余岁饿得几乎想生啃床板,他平躺在床上后悔,晚上就不应该只吃那么点猫食,又接着反省自己为什么把所有的零食都分给了大家……

  他饿得神志不清开始发信息。

  黎荀刚洗漱完,走回寝室门口前手机便一直在震动。

  余岁:[好饿好饿好饿我要变成饿死鬼咬人了]

  他回:[……睡着就不饿了。]

  余岁:[抓到你玩手机!我要截图告诉黎叔叔]

  “……”黎荀不回了。

  下一秒。

  余岁:[饿]

  余岁:[饿饿,饭饭]

  黎荀:[……]

  黎荀无声叹气,打字:[过来。]

  另一边已经决定躺平的余岁接收到这条消息,蹭地从床上坐起身。

  他翻身下去的时候,乔明洋听到动静问他去做什么,余岁没好意思说自己去偷吃,只说他去找黎荀。

  乔明洋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他突然严肃表示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余岁不明所以,但同样严肃地悄声回他一句好兄弟。

  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

  黎荀看见余岁的时候,他头上披着一件外套,左跳一下右蹦一下,探头探脑的样子像极了秘密接头的探员。

  黎荀:“……”

  这是在做什么。

  而且为什么约在厕所?

  “好香!”看清黎荀手里拿的美食后,余岁眼前一亮,“自热火锅?小卖部还有卖这个?”

  虽然不是小卖部常客,但余岁能肯定是自热火锅这种高端食材,那边绝对没有。

  “没有。”果然,黎荀说,“从你的零食大礼包里拿的。”

  余岁指控他:“好啊原来你才是那个小偷!”

  黎荀不可置否:“再不吃凉了。”

  说到小偷,余岁忍不住和他说钥匙圈的事情。

  黎荀沉默了会儿:“丢了?”

  余岁坚定:“肯定是被偷了!”

  钥匙圈他买的是两款,一款是黄色的小狗,在他自己手上,另一款是黑色的小猫,给了黎荀。

  因为年代久远,就在今天,钥匙圈上的挂绳断了,他就把校园卡单独拿出来,想着晚上回去补救。

  “那还是我攒了好久钱买的,坏了都没舍得扔……”

  发现钥匙圈不见的时候,他还很镇定。现在到黎荀面前,余岁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点委屈。

  安静听完,黎荀看向他,说:“偷了就偷了。”

  “钥匙圈还能再买。”默了两秒,他又补了一句。

  “你给我买吗?”

  “……嗯。”

  “那我要新款的,那个都好多年前了。”

  黎荀气笑:“行。”

  随后叮嘱他:“明天出去记得锁门。”

  又不放心地再叮嘱他:“贵重的物品放进行李箱,尽量不要拿出来。”

  余岁“哦”了一声,然后又“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一束亮瞎眼的白光打在两人身上。

  “谁在那里!出来!”

  余岁嘴里还有没吃完的米饭,一脸懵地抬头,和黎荀对视一眼。

  “好像是……教官来了!快跑!”

  “站住!别跑!”

  教官的声音在后面追。

  “要不我装晕吧,你就说你——”余岁边跑边说,突地迎面撞上两个人,险些臀瓣亲吻大地。

  余岁踉跄一下,抬眼便看见一男一女手牵着手。

  四目、哦不对。

  八目相对。

  对面的女生吞咽一下口水说:“你俩也早恋?”

  黎荀:“……”

  余岁:“?”

  啊?

  -

  310宿舍。

  早已熄灯,但这间寝室云集了许多人,围在一人桌前。

  在填一张关于艺术板报的报名表。

  只有一人心无旁骛,嘴里咬着手电,捣鼓着什么。

  见宁钊铁了心要填表格,一个小弟担忧:“你说老大从小美术作业就是我们俩帮忙画的,真的要去吗?”

  另一个小弟悄声:“老大才不是真的要去画板报……”

  又一个小弟悟了:“老大有喜欢的女孩?!”

  前两个小弟:“?”

  兄弟你怎么分析出来的?

  “我听得见!”宁钊忍无可忍,“你们懂个锤子!”

  “咳咳……不过不是女孩,是男孩。”

  小弟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确实在宁钊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一个男孩。

  一个壮壮的男孩。

  小弟一号:“老大……喜欢这样的?”

  小弟二号:“话不能这么说,人类的岔劈是自由的。”

  小弟三号:“岔劈?什么岔劈?”

  小弟四号:“乖,一边去玩。”

  听到他们小声讨论的话,宁钊眼皮一跳,视线落回到手机上。

  他不知道挡在余岁面前的这个人是程谭,他只知道这人挡他拍照了。

  宁钊:“……”

  这胖子长那么多肉干什么吃的!

  “蠢货!是他后面那个!”

  “……哦!”

  看着他们老大上扬的唇角,几个小弟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老大这嘴角比AK还难压,陷进气了,唉……

  就在他们宁大少爷谋划着如何在对方心底留下好印象的时候,门突地被一脚踹开,一道劈叉的声音闯进他耳朵。

  “老大!大事不妙咳咳……”

  “有人早恋被抓到了!就在厕所旁边,被黑皮教官抓到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宁钊凳子腿一崴,差点人仰马翻。

  他“啧”了声,不耐烦地说:“那跟我又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你口吃啊!”

  宁钊给他一记眼刀。

  “就是,被抓到的人,是余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