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都没有人回应,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喂!”

  对面的小男生似乎仍然没有想要理他的意思。

  余岁拧着眉头,对于被忽视这件事显然不大高兴,他自认气势汹汹地叉腰,腿一伸,下巴一仰:“我在跟你说话呢!”

  黎荀这才大发慈悲撩起眼皮,一贯地面无表情,眼睛不知落在何处,总之没看他,只说:“铭牌。”

  铭牌?什么铭牌?

  余岁疑惑,顺着黎荀的视线往程谭手里望去,切实看到了刻有“黎荀”大名的徽章。那是幼稚园统一发放的,原本应该出现在各自的小书包上。

  看来小胖也不是太弱嘛。

  明天早上检查入园检查,他肯定会被老师批评的!

  余岁心情极好,将口袋里的“战书”掏出来递给他,有模有样学着那些蛮不讲理的校霸样说:“明天放学我在中央公园等你,到时候再把这个东西还给你。”

  说罢,他晃了两下不属于自己的铭牌,然后收到自己兜里。

  魏佑一脸震惊。

  程谭满眼星星,立马来劲:“我也加入!”

  “不行。”

  “?”

  余岁一本正经:“这样我们就有两个人了,他就一个人。”

  说完,余岁撇他一眼,这人看起来智商不高的样子,除了体重方面能碾压别人外,似乎起不到更好的作用。

  光靠一身蛮力肯定是不行的。

  可听着余岁这一番话,小胖又感动了。

  程谭上学晚,大家都知道他是六的尾巴七的头,真说起来其实七岁都能上小学了!可没想到余岁比他年纪还小上几个月,竟然会为他出头,还要求一对一。

  程谭暗自攥拳,思考之后该如何报答余岁今日之壮举。

  余岁自是不清楚他在小胖心里正“闪闪发光”,他和黎荀两人面对面,如雄狮及猎豹般对峙,此时若是有人经过,必定以为是大高个在欺负弱小。

  余岁:“就这样说定了,我们走。”

  程谭跟上:“等等我——”

  似乎默认他接受应战。

  黎荀沉默地看着他把捏得皱皱巴巴的纸张塞进自己手里,而后又抬眼望了望他,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比自己还矮上一截,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小霸王姿态。

  到最后黎荀只记得他两颗尖尖的、嚣张的虎牙。

  至于对方姓甚名谁……

  黎荀打开那张鬼画符,罕见地沉默了。

  ——他看不懂。

  能看懂的好多还都是错别字,要不就是用拼音标注。

  歪七扭八的,甚至比划都不对。

  放在他以前的双语幼稚园,如果大班还是这样的水平,一定会被园长找来家长,然后劝说退学的。

  不,应该说根本连幼稚园的大门都跨不进去。

  于是,刚转学三天,一向谁都不在乎的黎荀,难得开始担忧起自己今后的学习生涯。

  -

  时间一晃来到第二天。

  下午四点。

  彩虹幼稚园放学,门口排起长队,家长正有序地排队领自家孩子。

  中班今天也已经开学,园内一时间乌泱泱挤了好多小朋友。

  程谭从昨天起就跟在余岁后面,活像是一个新来的小跟班,一到课间活动就借口尿急遁去了阳光班,甚至午休放饭的时间,趁着阿姨不注意直接无视班规,又溜到了余岁那,献宝似的今天给人带小橘子,明天给人带小面包。

  小小年纪就学会拍马屁了。

  犯戒多次,两个班级的老师忍无可忍,气得最后在班级门口贴了一张告示——

  【外来人员与程谭不得入内,违者罚:小蛋糕一个】

  程谭唯二喜欢的就是每周三中午的加餐,要说蛋糕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那可能得两个余岁加起来才能抵销,毕竟他的体重摆在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余岁,你今天会去中央公园的对吧。”

  虽然老师不让他和余岁靠得太近,但他哪会是乖乖听话的那类小朋友,而且现在又不是中午,告示在这儿管不到他。

  于是一个不留神,早就跑人后面排队去了。

  想到晚上余岁会替他出这口恶气,程谭就有点兴奋地想要蹦起来。

  要不是腿依旧一瘸一拐的,这场架他肯定不能缺席!

  余岁脖子上挂着小水壶,左摇右晃地在人群中寻找父母的身影,看上去乖得不得了,但一听小胖这么说,突然想起来跟黎荀宣战的事,转头道:“当然要去!”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能在一旁看看吗?”程谭眼睛一亮。

  余岁没搭理他,高傲地朝黎荀所在的位置看去,黎荀注意到他的视线,却只是斜眼撇了他一眼,头都没拧过来。

  余岁:?

  他在挑衅我?

  憋着一口气,即将炸毛的余岁放话道:“等着吧,他今天肯定认我当老大!”

  魏佑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暗自吁气,正要转头跟老师们说再见时,就看见余岁被一旁的小石子绊了一下……

  然后又看见他沉默地起身,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接着一脚把碍事的碎石踹得老远,这才满意离开。

  魏佑:“……”

  这个亚子,能不能打得过,很是令人担忧呢。

  魏佑愁容满面。

  再看黎荀——

  黎父今日难得有空接儿子放学,见到黎荀后便问他这几天适不适应新学校,有没有交到新朋友之类的。

  黎荀大多以沉默回应。

  不过黎父早已习惯了他的寡言,想起方才黎荀身边围了三三两两的小朋友,于是试探性地问:“刚刚是不是有小朋友邀请你去玩?想去吗?”

  黎荀坐进车里,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不想,也没必要去。

  “没有啊……”黎父沉思,“那成,正好今天晚上有空,去奶奶家吃个饭吧。”

  后座没声,但黎父知道他是默认的意思。

  尝试交流无果,黎父透过后视镜看向正读幼儿名著的黎荀,难捱地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也是碰了一鼻子灰的一天呢。

  -

  落日熔金。

  余母喊余岁回家吃饭的时候,便看见偌大的公园内只有自家儿子一个人蹲在沙坑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挖着沙子。

  时不时还要抬头看看周围,像是在找什么人。

  余岁看看电子表显示的时间,再看看头顶余晖,愤愤丢下手里的塑料铲。

  气死了!

  从天大亮等到太阳公公都下班了,居然放他鸽子!

  一定故意的!!

  这一晚余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陷入深度睡眠的前一秒还在思考明天要怎么教训他。

  余母半夜进来本想看看小余岁有没有好好睡觉,结果就看到横躺着的人儿闭着眼嘴里嘀嘀咕咕,两只手伸在被窝外,左勾拳右勾拳似的在半空中比划,脚边的毛毯都被蹬得掉下了床。

  在梦里还那么捣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练拳呢。

  余母好笑地替他盖上被子,蹑手蹑脚关门。

  翌日一早。

  程谭一入园便直奔阳光班,在门口探头探脑找到余岁后,一脸兴奋地跟他说今天黎荀还没有来上学,问他昨天是不是把人打趴下了。

  被鸽了好几个小时的余岁现在纳闷得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要不是青青老师在,他现在就想冲过去揍人一顿出出气。

  余岁憋着一肚子气,无视小胖喋喋不休的问询,走到教室后门照例准备放下书包,还未打开柜门倒是先看到了夹在缝隙里、折叠整齐一丝不苟的白纸。

  一打开柜门,纸张便轻飘飘地掉到了地上。

  程谭第一时间意识到:“是不是他不服气,又给你下战书了!”

  “……”余岁眼神凉凉的。

  从来没觉得一个人这么烦人过,这大块头是第一个。

  那哪是对方另外写的战书,分明就是自己给黎荀的那张!

  只是纸上除了他大大咧咧的字体外,还有另外一种稍显秀气的字。

  摊平纸张——

  错字给他用红笔圈出,纠正的字体标准且方正地对照着写在下方。

  活像个批改作业的小老师。

  余岁:“……”

  教训人不成反被人教育了。

  余岁、余岁气到发疯撕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