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郊区一处豪华别墅内,

  “孔方,去给我倒杯水来,渴死我了。”

  “呵呵,你还真是会享受,”孔方接了杯水,递给了躺在摇椅上的男人。

  宋卿书穿着件白色背心,下身随意套了件椰树沙滩裤,神色淡然。

  哪里像是被绑架的人。

  “你准备在我这里躺多久?”孔方搬了根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好奇问道。

  宋卿书伸了个懒腰,恹恹说:“怎么也得待上一周吧,就算是接客的也得有个生理期,是不是?”

  他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哪里像个任人欺负的小白兔,

  既然那些人已经对他起了杀心,那他也没必要再心慈手软。

  顾南笙这招借刀杀人,的确用的很得心应手啊,

  要不是上次田羽丰的事情给他提了个醒,他也不会想到让孔方去诈一诈。

  没想到这一诈,还真让他诈出了老狐狸的尾巴,

  既然李将军不想让他当这个商会会长,那他可得加把劲儿干出点实事出来,让人家刮目相看。

  孔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想在我这里待多久都无所谓,只是外面到处是谢家的人,你估计也就这几天潇洒了。”

  宋卿书挑挑眉,笑道:“急死他。”

  “你可真没良心,谁爱上你就是爱上一场灾难。”孔方淡淡道,“我看那谢景逸挺在乎你的。”

  宋卿书顿了一下,歪头思索道:“嗯……也许吧。”

  其实他不喜欢谈感情,但谢景逸的确很难定义。

  他转开话题,问孔方:“林北现在醒了没有?”

  孔方“嗯”了一声,“醒是醒了,但情况不是很好,陈默一直守着呢。你这次可把人家创伤应激症都给弄出来了。”

  宋卿书眸色沉了下去,“没有其他办法了,时间紧迫。”

  那老狐狸这次连蓝锋队的人都给弄到了军事演练中,目的不就是为了刺激林北吗?

  这老不死的。

  宋卿书皱了皱眉头:“队长怎么说?”

  孔方站起身来,钻进书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个信封,

  “呐,队长让我给你的,应该对你有帮助。”

  宋卿书微微蹙眉,随即拆开了信封,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照片。

  ……许妍低头走在街上,神色惊恐,街角阴暗处,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这照片有点像是从监控里截图下来的,不太看得清男人的长相。

  但宋卿书直觉那人就是顾章时。

  他皱了皱眉,脸上又立刻恢复成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

  “孔方,咱们今晚去鸿元街走走吧。”

  孔方:“好啊,反正我最近也没啥任务。”

  鸿元街就是当年许妍曾居住过的地方,他上次把Dana和赵柯查的资料全部分析对应了一遍,大概率已经能够确定出当年许妍离开家门后的行踪路线。

  而她最后的居住地就是鸿元街这里。

  晚上,两人带着口罩帽子出了门,

  谢景逸现在满大街的找他,若是被发现可就遭了。

  眼见两人的合约就要到期了,可千万不能出一点岔子。

  鸿元街算是个小吃集市,晚上是人群最拥挤也最热闹的时候,两人躲过路边的黑衣人视线,往幽暗的小巷子走去。

  许妍租住的地方在三楼,是个有40多平方的小居室。

  因为她当年的事闹得太大,她死后,许家人便将这里买了下来,不许任何人进入,可随着许氏破产,这里也没人看管了。

  孔方站在门口拾掇拾掇了一会儿,门儿便吱吱呀呀地开了。

  宋卿书打开灯,入目满是灰尘和蜘蛛网,阴暗角落处还有老鼠屎。

  味道又闷又难闻。

  即使他们都带了口罩,可这气味还是有点顶不住。

  孔方走到窗台,将窗户打开,让屋内稍微通了下风。

  他见宋卿书四处查看着,好奇问道:“这事都过了这么久,你还能查到什么?”

  宋卿书从衣柜里抬起头来,眼底带着深意:“家具都是有记忆的,他们和人相处久了,也会留下主人的痕迹。”

  孔方跟着他身后,“那你看出些什么了?”

  宋卿书笑笑:“什么都没看出来。”

  孔方:“……”

  一小时候,两人离开了出租屋。

  车上,宋卿书一直闭着眼没说话,孔方知道他正思索时就是这样,也没出声打扰。

  第二天,两人又去了躺许妍的母校,宋卿书像个旅游的,不厌其烦地拍了好多照片。

  晚上,两人坐在客厅前吃饭。

  宋卿书正思考着怎么处理照片的事,电视上突然转播了一条新闻。

  画面背景似乎是在举行什么会议,谢景逸和秦褚卫对面而坐,好像在签署什么重要文件。

  谢景逸的模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细心的宋卿书还是看出男人的五官消瘦了些。

  难道是因为担心自己,茶饭不思了?

  谢景逸这几天又是连轴转,一边要和秦褚卫谈合作,一边还要加大人手寻找宋卿书。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宋卿书一点消息都没有,似乎这个人突然就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般。

  开完会后,赵柯见他神色疲惫,在附近最近的酒店给他开了间房间。

  但谢景逸还是让人开车把他送去了书香苑。

  这几天南城的天气不是很好,阴冷阴冷的,凌晨的风吹在人脸上,更是冷的出奇,一点温度都没有。

  谢景逸走进电梯,看着缓缓上升的层数,心中积压的焦虑和压抑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让他觉得身上开始微微发热。

  凉气从脚底席卷而来,连胃部都泛着隐隐的疼痛。

  他走到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脑海中的情绪,等到神色平缓后,才轻轻地开了门。

  家里一片漆黑。

  卧室方向也没在泄出一丝昏黄的光线。

  谢景逸连灯都没开,任由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阿姨每天都会来打扫房间,一切都和原来的没什么两样。

  只是太安静了。

  连那点淡淡的茉莉香,都闻不到了。

  谢景逸叹了口气,隐隐觉得胃疼有猛烈蔓延的趋势,他抬手摁住腹部,以此缓解那阵要命的疼痛。

  他推开卧室门,宋卿书的书籍用具全部整整齐齐都摆放着桌面上,这张书桌刚开始是他自己买来办公用的,可现在属于他的东西还不占面积的十分之一。

  平时宋卿书沉迷运算时,总会将书桌弄得杂乱不堪,但每次谢景逸看见后,都会忍不住将其按大小、颜色分类好。

  下一次宋卿书再继续将其打乱。

  谢景逸洗漱好后,躺在床上眼神淡漠地看向窗外。

  他很少有这种身体极度疲倦,可大脑却无法深度入睡的时刻,

  宋卿书不见了。

  在他眼前,在那短短的一瞬间。

  而他现在还没找到人。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深深地无力。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线落入卧室时,谢景逸才沉沉睡了过去。

  只剩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熄灭的烟头。

  ——

  凌晨三点,林北又一次惊醒过来。

  梦里那种场面犹如恶魔出笼,将他整个人吞噬在火海里。

  浓烟围绕着天空,在这个荒芜的草原上空注入了一种深度无限,被恐惧和痛苦所蒙蔽的深度。

  在烟雾弥漫的中心,那个曾经美丽的地方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被摧毁得只剩下荒凉的废墟。

  他站在原地被炙热裹挟,一种深刻的绝望蔓延心底,这种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对他的肉体和灵魂侵蚀和焚烧。

  “啊!水!给我水”他惊恐地大喊,“好热好热!”

  陈默缩在一旁的沙发上沉睡,听见声响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脑袋还带着恍惚,身体却已经本能地冲了过去,将无神惶恐的林北紧紧地抱在怀里。

  “没事没事。”

  林北整个人都是呆住的。

  大概十多分钟后,他才逐渐恢复理智。

  陈默抱着他,大气都不敢踹一下,小心翼翼地低头盯着怀中人的动静。

  “是陈默吗?”

  林北小声道。

  陈默“嗯”了声,强忍住心痛,道:“做噩梦了吗?”

  他的语气低沉,却带着一丝哽咽。

  林北的身体在他手臂下,不自控地轻微颤抖,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没有落点。

  “梦到我被火包围在中间,好痛,呼吸不过来。”

  “别怕,我在这里呢。都是梦。”陈默听着林北迷茫害怕的声音,心痛地快要呼吸不过来。

  “继续睡吧,还早呢。”他小声劝哄着,

  林北下意识地紧抓着他的手,“你陪我睡,”

  “好好好。”陈默将人放进被窝,接着脱掉外套也顺着躺了进去。

  林北乖乖地躺在他怀里,柔软的发丝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他的下巴,

  若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开心地发狂。

  可现在,他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眼里只有心疼。

  第二天,待医生给林北输了镇定液后,他开车直接去了书香苑。

  他这几天给谢景逸发消息,都没收到回复。

  宋卿书还没找回来呢,这人可别先垮了,

  半小时后,他站在了房间的门口。

  陈默试着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谢景逸才耷拉着拖鞋来给他开了门。

  “过来找我什么事?”

  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已经疲惫到不行

  陈默跟着进了门,看着谢景逸径直走到了咖啡机旁。

  他鼻尖皱了皱,屋内的烟味好重。

  “景逸,你没事吧?”陈默问道。

  林北现在生着病的,要是谢景逸再倒了下去,那他可真是两头顾不上来。

  谢景逸端着咖啡,走过来陷在沙发里,刚洗过的发丝还未全干,湿润地搭在眉间上。

  他半闭着眼睛喝着咖啡,声音听起来更沙哑了,“没事,林北好点没?”

  陈默脸上挂上一丝无奈的浅笑,“比前几天好了,至少晚上不闹腾了。”

  林北刚开始醒过来的那几天,时不时地就会全身无意识地痉挛,拳打脚踢的,有时候他一个人还压制不住,

  他看向谢景逸,问:“宋卿书有消息了吗?”

  “没有。”谢景逸一口喝掉了整杯咖啡,只觉得胃部又开始疼了起来。

  昨晚回来后,他一直都没吃饭,除了喝水抽烟,什么都没胃口。

  陈默觉得他的脸色已经不能单单可以用“憔悴”两个子来形容,简直可以说是难看。

  他愣了好一会儿没说出什么话来。

  陈默想起从前谢景逸拿完结婚证满不在乎的样子,根本想不到他现在还成了这般境遇。

  他起身去厨房冰箱拿了包饺子,将水煮沸,丢了五十多个进去。

  刚好他也没吃,也就顺便在谢景逸这里解决了。

  谢景逸吃完饺子后,突然觉得头疼地更厉害,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才又起来。

  或许是陈默将空调开得太热,他起身将其关掉了。

  窗外的冷气慢慢涌进来,在接憧而来的睡眠中做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

  多数都是模模糊糊的、断断续续不连贯的碎梦。

  醒来后,他完全记不起来梦里的一切,但只有那种浸透全身的心悸记忆犹新。

  自从宋卿书不见后,他就开始睡着后比睡要更累,浑身上下的皮肉骨肉仿佛都要被泡沫填满,虚无地附着在这一副躯体上。

  手机里零星的几条消息,全是赵柯发来的公司文件。

  谢景逸调整好情绪,洗漱后穿衣出了门。

  与秦褚卫的合作正在推行中,南城下半年的大部分产业都落在了他手里,他们想看看李家到底会相应地做出什么举动。

  与他们所料,在爆炸发生之后,李将军下达的第一条任务是全面封锁军区消息,不可将此事泄露出一字一句,违者重罚。

  根本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去寻找宋卿书的下落,以及爆炸的起因经过。

  而周部长更是个趋炎附势得小人,竟然直接安排部位里的人,将现场恢复成了原样。

  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

  来到公司后,谢景逸发现秦褚卫竟然来了他的办公室。

  他精神不是很好,直接省去了那些客套话,

  他坐上沙发后,看向对方问道:

  “秦先生来这里等我,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秦褚卫直勾勾地打量着他,眼神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