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警察到现场勘查的时候,第一步就否认了入室抢劫,房子内所有的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而且大门的门锁没有撬开的痕迹,初步判断是受害人主动开的门,所以大概率是熟人作案。

  “请问您有怀疑的对象吗?”穿着警服的男人问道。

  “怀疑的对象?”

  毕竟季荷胸口的刀不是一下就能插的那么深的。

  凶手一定是趁季荷转身的时候用水壶把他砸晕在地上,再坐在他的身上,用脚抵住他的双臂,弯下腰双手握住刀柄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刀凿进他的体内。

  一下不够就两下,两下不够就三下。

  为的是有足够的疼痛感。

  像幼鹿被猎枪射中脖颈一样,季荷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倒地的几秒,他痴痴望着前方,季顷贺留下的手机就在一米远的地方。他张着嘴想呼救,但鼻腔里呛满了血,终于在屏幕上的名字闪烁了十几秒后,他失去了意识。

  凶手静静欣赏他的恐惧和痛苦,待楼下发动机熄灭的声音传来之前悄然离开。

  忽然一个人影跌进季顷贺的脑海里。

  能下这种狠手的人,除了他,季顷贺想不出第二个。

  “操。”季顷贺夺门而出。

  “我们调查还没做完呢!你去哪?!”

  警察还在后面追着他,但季顷贺已经坐上了车,不见踪影。

  “他出国后我就没和他联系过了,我不确定他还住不住这,你可以去看一看。”

  季顷贺打了十几通电话勉强从季荷的高中同学那要来了一个的地址,汽车马速表上的指针狂蹿,一路闯着红灯驶到一间小别墅前。

  门前的小花园已经长满野草,发黄干裂的墙面上爬着几根枯黄的藤蔓,一看就是常年无人打理的痕迹。

  “陈煜!”季顷贺在房子门口大喊道。他攥紧拳头狂砸着铁门,年久失修的门锁被他锤得摇摇欲坠。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几声蜜蜂的嗡嗡声。

  “别叫了,那家空了好几年呢,死的死伤的伤,唯一一个小儿子也早搬走了。”一个的中年男人牵着条泰迪从隔壁走来,鼻子上的油脂反着光,他朝着花坛吐了口黄痰说道。

  “那您知道他现在住哪里吗?”

  “知道是知道,你哪位?”男人斜着眼打量着季顷贺。

  “我弟弟和他是朋友。”季顷贺顿了一下,“我弟弟离家出走了,联系不上人,所以想找他帮帮忙,您能告诉我他现在的地址吗?”

  “那可不行。小伙子,没东西证明你身份,万一你是讨债的呢,我岂不是当了恶人,这不行,这不行。”

  “我不是,我只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他。”季顷贺四下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带名片,一抬头,只见那男人正色迷迷地盯着他的手腕。

  他要的哪是名片啊,分明是看上了季顷贺的表。

  “这个给您,够证明吗?”季顷贺不由分说地挽起袖子,解下手表。他现在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想抓住那个人。

  “这我怎么能要,要不得要不得!”他嘴上推脱着,不安分的脑袋却环顾了一下四周,伸出手一把抢过。

  “唉,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吧,你如果硬给,我也拒绝不了。”男人举起表,欣赏高级腕表在光照下闪耀出的独特的光芒。

  啧,真是好东西,把这表了说不定今年终于能换辆新车了,一想到这个他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么美滋滋地想着,后背却不知不觉升起一股冷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头一看,眼前的人就静静地看着他,脸色愈发阴沉,薄唇绷得近乎一条直线,漆黑的眼瞳里似有惊涛骇浪。

  他赶忙把表塞进兜里,换上一张殷勤的笑脸,“好嘞,好嘞,我说。”

  “他之前一直住这来着,就这几年吧,突然搬走了。”

  “毕竟住了十几年,有些地方没来得及改地址,所以有时候有信会寄到这边,他给我点钱我就定期给他送过去。喏,地址是这个。”

  中年人撕了个纸片写了几个字递来过来,季顷贺接过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这不就在他和季荷同居的公寓对面!

  绕了一圈,原来陈煜竟然一直在他的身边。

  赶到陈煜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了。

  大门只是虚掩着,没关上,像在等待他的到来。

  “陈煜?”季顷贺试探地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房间的窗帘紧拉着,只有门口透进来的一丝走廊灯。

  季顷贺隐隐约约地能感觉到前面的有些什么,他摸索着着墙壁,找到灯光的开关。

  按下开关,一瞬间,白光打亮整个房间,看着眼前的一幕,季顷贺的瞳孔不自觉地睁大了。

  他愣住了。

  客厅整整的一面墙,贴满了他的照片。

  墙上是季顷贺从高中到现在八年间的所有的轨迹。

  大部分的照片都是偷拍的视角,也有少数是从报纸和网页上面剪裁下来的。学习、工作、恋爱,甚至他去A国找季荷时在咖啡馆里呆的几个小时也被事无巨细地记录在这面墙上。

  每张照片都用红笔标注着时间、地点和事件,交叉的时间线在雪白的墙壁上编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看着眼前的一切,季顷贺的脑子要炸了,他必须找到陈煜。

  他一间一间地走进去,每个房间都敞开着门,但屋里全空无一人,只有尽头的浴室锁着打不开。

  季顷贺用臂膀撞了几下没开,他往后退了几步,一声巨响后,一脚踹开了木门。

  浴室里热气腾腾的,磨砂质感的浴帘后有着一个人影。

  “陈煜,你……我是季顷贺,我们聊聊。”

  一个小东西滚到季顷贺脚边,低头一看——一个空掉的药瓶。

  不好!

  他一把掀开浴帘,找了一天的陈煜正躺在浴缸里。

  然而浴缸里既不是清水也不是牛奶浴,而是触目惊心的血水。

  “陈煜!”

  季顷贺忍住强烈的反胃,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割开的手腕已经泡肿了,口鼻处没了气息,苍白的皮肤像一张泡水的纸。

  “你不能死!”他按照记忆里心肺复苏的姿势,双掌交叠在陈煜胸前“,1,2,3,4……别死,别死……”

  “傻子,傻子!”季顷贺喘着气,汗水已经把他的上衣全部打湿。

  奔波了一天他已经筋疲力尽了,手臂酸胀不堪,心肺复苏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彻底脱力时,他用力地用拳头锤着已经僵硬的身体,直到破门而入的警察把他拖走。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轻松地就死掉!”

  “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