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下午四点,季顷贺和林雪从民政局里走了出来,手里各自拿着一本红色小本子。

  火烧的夕阳挂在天边,燃烧最后一点余热,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沉默了一会,林雪张口说道:“你们学校的人前几天来找过我。”

  “嗯。”季顷贺轻声应了一句,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因为论坛上的事情。

  “我说我们早已经离婚了,只是没有对外公开。我不认识照片里的人,你的情感生活是你的自由,我没有干涉的权利。他们记录完就走了。”

  季顷贺蹙眉,侧过头看向她,“林雪,你不用为了我说谎。”

  “我没那么狼心狗肺,我是很生气,但是并不想毁了你。”

  “……谢谢。”

  “我们算扯平了吧?”

  “嗯。”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小孩,拉着季顷贺的衣角不撒手,说道:“哥哥,给姐姐买一束花吧,祝你们新婚快乐。”

  男孩背着一个斜挎的木篮,篮里是几朵扎着蝴蝶结的红玫瑰。

  季顷贺和林雪相视一笑。

  林雪蹲下来,冲男孩摇了摇手里的红本子,“小朋友,你看清楚这是什么?”

  小男孩愣住了,虽然他才上小学,但本子上这几个字他还是你认得的。

  今天是他第一天出来卖花,妈妈说碰到笑得开心的哥哥姐姐一般都是要结婚的小情侣,一定要抓紧机会冲上去,如果有骂骂咧咧,碰上一眼就要打起来的就赶紧跑开。

  可是怎么现实和妈妈说得不一样啊!

  “对不起,姐姐,我搞错了。”男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人心软,林雪忍不住抬头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没事原谅你,今天姐开心,一朵多少钱?”

  林雪付了钱,接过玫瑰,转头问季顷贺,“你不需要给你家那位带一束吗?

  季顷贺没说话,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眼里也流出林雪没见过的柔情。金灿的夕阳打在他笔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已经订了。”

  林雪看得恍惚,她移开视线,哼了一声:“得嘞,算我多嘴。”

  “那今天先这样,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联系我。”

  林雪点点头,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林雪喃喃道,“我真是,输得一塌糊涂。”

  回到车上,季顷贺呼吸都变得顺畅,一直以来压在身上沉重的枷锁好像解开了一些,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

  他打开手机,通知显示有一条的未接来电,号码是他的备用机。

  季荷的手机在之前就被傅琴没收了,所以离开前季顷贺把备用机留在床头,以防他有什么急事。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季顷贺回拨了回去,电话显示未接通。

  不会还在睡午觉吧?看一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季荷一般不会睡这么久的。

  后面几辆车狂按喇叭,季顷贺只能压下心里的奇怪,总之先赶回家看看。

  一路上他连着蓝牙打了几十个电话,全都是未接通。等他确认了一遍号码再抬头时,一米不到的距离,路中间忽然冒出来了一只黑猫。季顷贺猛地刹车,整个人因为惯性撞在方向盘上。

  “啊……”闷哼一声,季顷贺抬起头来,胸口传来阵阵钝痛。

  不远处的黑猫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起身,一晃眼就钻进了旁边的绿化带,消失不见了。

  季顷贺还没来得及愤怒,心头闪过一阵难以忽视的心慌,强烈的不详预感揪住他的心脏。

  得赶紧回家。

  他握紧了方向盘,努力想镇定下来,脚下不自觉地用力踩实了油门,车速直直飙到一百。

  一路闯红灯终于到了家。

  “小荷?”

  季顷贺打开门试探地叫了一声,没有人应,他就往卧室走去。

  房间的门虚掩着,床上空荡荡的,被单上有些褶皱。

  季顷贺颤抖着手,推开了门。

  地上,季荷赫然躺在一片血泊中。

  季顷贺后退了两步直接摔在了地上,“小荷……”,他拼命地摇头,跪着爬到季荷身边,双手无措地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放。

  靠近他才注意到,季荷左胸上明晃晃地插着一把小刀,刀体已经埋进肉里,只留了一下节黑色的刀柄的在外面。季荷的脸上俨然已经没有了血色,嘴唇也变成了骇人的青色。

  “小荷,醒醒,哥来了。”季顷贺把床单抽出来,团成一团,按在季荷的伤口上,但源源不断往外流的血没有停下反而把他的指甲都染红了。

  他抱着季荷的身子,死死地按压他的人中,“小荷,你吓到哥了, 别开玩笑了,醒一醒,求你了。”

  仿佛听到他的叫喊,季荷皱着眉,眼睛缓缓的睁开一条缝。嘴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随即吐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液喷到季顷贺脸上,在他苍白的脸上溅起一连血花。

  男人的眼白被染上一片红色,但他管不了那么多,怀里的人颤抖着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胸口拼命的起伏,但每动一下,血就像抽水机一样往外涌,

  “小荷你说什么,我在,我在。”季顷贺把耳朵贴在季荷的嘴边,握住他的手想让他冰凉的体温温暖起来。

  断断续续的声音像破旧不堪的旧风箱,“哥……痛……”

  “小荷,哥在这。痛,医生,对,报警,小荷,你忍一下,哥打120,你忍一下,哥打120……手机,手机……”

  “你好,这里是……,对,他胸口有一把刀,流了很多血,你们能快点派人过来吗?”

  季顷贺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但眼前的一切把他最后一丝理智都给吞掉了,“患者情况?”

  “他……”

  季顷贺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原本一张一翕的嘴唇渐渐停下来,半睁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

  “他……”

  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