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玄幻奇幻>寻找哈恩>第52章 重逢(上)

  月白上前推开房门,水寒不在,当然哈恩也不在。

  古老吊灯上的烛头见他来了,反而忽的熄灭,月白摸了摸身上,没带任何取火的工具,只得作罢。

  帷幔无风飘拂,书页沙沙作响。

  正对着房门的,是三扇紧闭着的对开落地窗,不少窗格的玻璃碎了,又歪歪扭扭用木板封住,像个修修补补的鸟笼。

  日薄西山,木窗影子在残旧的地板上拉得很长。

  月白低头看了一阵,恍惚间,一条虚影从自己的躯体中分离出去,起跳、转身、来个后空翻、再双脚交叉落地,然后竖起拇指大声夸赞自己说:“我怎么那么棒!”

  然后云层从地平线蜂拥而上,吞噬了夕阳,留下一大片红彤彤的晚霞,仿佛被烈火燃烧过一样。

  虚影没有动,安静站在昼夜交替的时间点上、斑驳的落地窗前,忽然开始大声哭泣。

  那种说来就来的悲伤,叫月白无端心乱。

  他上前一步,虚影“砰”地散开,化作漫天光尘,尘埃渐渐沉降,从里头飞出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虫子在月白肩上停留了一阵,再次往前飞去,躲到窗帘后方。

  月白跟随指示拨开布帘,发现帘后的挂钩上系着色彩缤纷的千纸鹤,他小心拈起最下方的一只,布满褐色霉斑的小东西上,隐约能看到无法拼凑成字的笔画。

  月白想了想,动手拆开,见到里头写着“祈得偿所愿,一切皆安”,还画了颗心。

  他又挑了另一只拆开,里头还是那九个字,还是那颗心。

  一只又一只,一天接着一天,这里的主人曾翻来覆去地写,那是水寒还生活在泽挞时终日挂在嘴边的一句,复活后就很少听他那样念叨了。

  月白难过地咬着唇。

  从前一直将哈恩视作情敌,加之那家伙间接害死了水寒,满嘴谎言还偷东西,自己就一股脑地觉得他哪哪都不好。

  直到这一刻,月白才试着用公允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承认哈恩或许也是爱过水寒的。

  毕竟他跟自己一样,会为水寒祈祷,并将心意折成这种小孩子才相信的东西,藏在房间的角落里。

  他还为水寒私启神器,不惜颠覆时间,甚至在被重伤以后,还坚持找了水寒很多很多年。

  哈恩爱得那样执着,相比之下,自己那些情愫就显得太过普通,有种小家子气的味道。

  月白忐忑不安,害怕找到水寒以后,那人说出什么让人绝望的话,而自己不知该怎么应对。

  他将纸鹤重新叠好,结果那玩意像忽然获得了生命一般,从他手上蹦起来撞破窗户,振翅飞了出去。

  水寒倏然睁开眼,觉察到自己双手双脚被人捆住,塞在狭窄石槽之中,而他的额上,停着一只沾染了以太力的千纸鹤。

  是月白。

  一定是月白放心不下,找他来了。

  水寒长长舒了一口气,不敢回想月白死在自己怀里的可怕梦境,只召唤白烟切断绳索,从缝隙中爬了出来。

  石槽外是个巨大洞窟,直立光滑的岩壁上开凿了大大小小的洞,有点像书本上看到过的岩墓。他所处的那一个往后都是空的,往前却塞了人,离得最近的是跟他一起进入乐园镇的鸯鸯。

  水寒伸手探了探,气息尚存但没有意识,怎么喊都喊不醒。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石槽中男女老少什么物种都有,粗略计算下来,应有好几万人,恐怕这么多年以来被抓的失踪人口全在这里头。

  可为什么唯独自己醒了?

  该不会,月白连魁札尔铃也带来了吧。

  水寒这么想着,千纸鹤再次起飞,引着他左拐右拐,最后消失在在一堵什么都没有的石墙里。水寒抬手敲了敲,回音清脆,后面大概率是空的,于是逐寸逐寸摸索,还真让他找到了机关。

  石门后方,是一座精心设计的镜廊迷宫,凹凸不平的镜子经过特定排列,利用往返折射的原理营造出状似空间扭曲的荒诞错觉。

  悬停在空中的千纸鹤见他来了,继续前飞没入镜子之中,水寒快步追上去,在接连穿过五面活动镜子后,来到了没有出口的死胡同。

  想来是千纸鹤仗着以太力直线飞行,没有考虑这迷宫中的七拐八绕。

  水寒只好摸着起了霜花的镜子退回去,不料又卡在才通过没多久的第三面镜子前。

  也就是这时,他才意识到这堆镜子并不简单,至少有固定、翻动、翻动后锁止三个种类,倘若触动了第三类机关,错行者将无法原路折返。

  这样一来,迷宫就增添了许多不确定性,无法通过做记号或者排除法来破解。

  一缕白烟从水寒掌心释出,贴着镜面与地砖的缝隙钻到背后,盘绕着寸寸向上,够到了那枚锁止机关。

  水寒闭着眼,单手悬于空中平移,试图操控白烟将锁重新打开,结果那玩意不仅纹丝不动,还从另外好几个方向同时发出了“咔咔”声,意味着这些机关是联动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光盯着一个点死磕没用。

  水寒抱着手,心想多半是避免迷宫出现死路而设计的,只是这样一来,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和心思了。

  另一边,月白在短暂的苦恼过后重拾心情,想试试寻找盒子的钥匙,替水寒完整取出魁扎尔铃。

  他拉开书柜。

  柜门角度的改变牵动了粘在上面的鱼线,月白耳朵前后抖抖,听到声音便迅速后撤,下一秒,五六只装有墨水的瓶子从柜顶砸到他原先站的地方,碎了一地。

  这是为了防小偷,还是防卡特林?

  月白抹了把汗,甩甩尾巴,抬脚用力蹬踹后闪身跳开。果然,十几只惊吓盒齐齐冒出来,僵尸、小丑、史莱姆、虫子模型“略略略”地胡蹦乱跳。

  “……”

  月白耐着性子,清理掉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将书一本本取下来翻看,当他摸到里层的藏书时,“啪”的一声,一只老鼠夹弹出来,咬住了月白的手。

  啊啊啊!真他喵的幼稚!

  月白掰开老鼠夹往地上狠狠一扔,从桌上拿了支长杆笔,将要探查的东西一件一件小心拨到地上。在躲开了弹射叉子、割颈扑克牌、摔个狗吃泥玻璃滚珠、倒吊拖拽甩出窗外绳套等大堆陷阱的袭击后,终于在衣橱的角落里找到那块与盒盖材质一致、镶有母贝的残片。

  盒盖上的机关不难,类似于乱序重排游戏,之所以一直打不开,应该就是缺了这个关键部件。

  月白比照着,挨个推动活板,图案被整理归位后,中央露出与残片一致的凹槽,将残片对准轻轻按,听到“咔哒”声响,内里的锁扣翻转,盒盖和原先的明盒连成一体,无法再次翻开。

  他想了想,捏着盒盖垂直提起,暗格内的物件终于现出了真容——层层衬布包裹着的魁札尔铃光亮如新,雄鸡抖擞,与曾在梦中看到的毫无二致。

  可东西还是取不出来,触碰时有针扎样的痛感,上面似乎还覆盖着一层无形的咒力。

  月白无奈,只好收拾收拾离开房间,沿着塔楼的螺旋楼梯往下继续探查,进入了镜廊的另一个入口。

  解封后的魁札尔铃中气十足,吵得月白头昏脑涨,月白恶狠狠骂了它一顿,稍稍安静一些后,穿过层层镜子的千纸鹤回到月白手中,水寒的声音也紧随着从镜廊里飘了出来。

  “月白?”

  “是我!”月白胡乱将千纸鹤塞进兜里,为水寒喊的是他而不是哈恩暗自高兴。

  “你别进入镜廊,站在外面等我。”

  “哦,好的,那我先退出去。”月白说着,转身才发现四处都是镜子,完全想不起自己是从哪里进来的,再看看上下,镜片与天花和地板结合得严丝合缝,别说变成猫了,恐怕连壁虎都爬不出去。

  “呃……”他挠挠脸,“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来了。”

  水寒心乱如麻,吩咐月白站着别动,计算路线时却总是出现偏差,绕来绕去都走不到月白那边。他看着镜中自己的身影被切得支离破碎,随动作起落大幅度摇摆,像个不停旋转的万花筒。

  而后其中的某片摇身一变,变成了鸯鸯那张厌世的脸:“龙族要的是魁扎尔铃,不是你们泽挞人。”

  那是他们来乐园镇的路上,交谈过的为数不多的话题之一,鸯鸯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愿意披露内情的人。

  当时的水寒问:“你的意思是,龙族没有办法复活我的族人?”

  “我不敢说没有,但一定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结果。”鸯鸯用木棍戳了戳篝火,“你口中的龙女叫枒桫,是龙族族长的小女儿,她带领一支近百人的队伍,采用类似于龟息的办法躲在龙族墓地里,以此躲过屠龙战役,这点你知道吧?”

  水寒摇头。

  “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笨。”鸯鸯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我得从头开始说……”

  作者有话说:

  《猫咪小课堂》

  多多:那条龙为什么要叫牙刷?

  月白:枒桫!斯乌喔,桫!

  多多:哦,压缩,那还不如干脆叫饼干呢,取这么复杂的名字装文化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月白:×&%¥#@……

  抱着手看戏的水寒: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好像再也无法正视龙族了。